第12章 行刺

A+A-

    从国公府出来的路上,玉琉璃一直在斟酌方才偷听到的对话,半信半疑。

    四家变故的开端就是千机堂主办的武林大会,而后慕家被抄,至于流言蜚语也是事态发展的必然,可以一切的关键在于千机堂。

    的确,据她所知,千机堂作为长安城宫墙中的那位最高位者手中的砝码,早就在十几年让父亲秘密管理,这些年任由其在黑白两道中游刃,也不是侥幸。照兄长所是受人指派,也合情合理;只不过,是因为什么让皇帝对四家至此地步,难道是忌惮?仅仅是因为四家在武林、在江南一带地位特殊?

    也许是吧。这些年朝廷式微,武林壮大。有能有才者早已不屑朝廷的招揽,而是愿归于一方门派。作为武林的领军,四家就因此被设计、被拿来开刀。

    通向鸾音坊后门的巷,寂静异常,两边的屋子荒废了很久,漆黑地有些瘆人。

    玉琉璃也是思绪杂乱时,无意间走进这条巷。

    对于言国公,这位她在世间剩下的血脉最亲近的父亲,抱有复杂的情感。

    时候,她一直疑惑自己的父亲母亲不像是夫妻,不过即使他们之间没什么交集,对自己的女儿又是极好。母亲几乎日日陪在她身边,父亲虽然繁忙,一着家也会来看看她;

    曾经父亲为她去天山造了一块绝世美玉,玉上为皇帝下旨命匠人雕刻的凤凰纹,父亲将玉佩送给自己的时候,笑着对她‘瑶儿,父亲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五岁时的一场变故,当她年幼无知在母亲灵位前立誓要报仇时,父亲没有阻拦,只和她了句‘在外一切心’;

    每年元宵生辰归家,起初她有多希望父亲挽留她,句‘回家’来粉碎自己执拗的自尊心,可是从未出现过,而后一年又一年,血浓于水变得若即若离。

    好在,现在过得也不错,玉琉璃这样安慰自己。

    回了神,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走到了一个怎样偏僻的巷子,想着这也是一条捷径,也就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玉琉璃有种不好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经过巷,听见旁边弄堂里,脚步窸窣,悄悄瞥见一众黑衣剑客蛰伏。一时还想不明白有谁会冲着自己来,就看到昏暗的前方,迎面走来一道白衣身影。

    乘着冬夜的雾气,踏风走来,墨发间卷有枝杈落下的梨花瓣,一汪瑶池水般的眸注视前方,恍惚间,以为仙君临世。

    如同第一次见到光风霁月少年郎一样,云子襄的容颜还是那样惊世。

    认出在此见到的玉琉璃,云子襄又是惊喜又为难。

    看懂云子襄面色凝重的变化,玉琉璃不敢动声色。两人越走越近,擦肩而过的瞬间,云子襄低声轻语:“离开这。”

    结合云子襄的神情,她眼皮一跳,很快就判断出那些潜伏者是冲着云子襄来的。

    从对方来的数量和气势,不难知道是抱着必须得手的准备来的,云子襄即使身手再好,也难逃此劫。随着对方的动作越来越大,玉琉璃想着只能先发制人。

    玉琉璃笑吟吟地转过身,上前拉住云子襄,可以提高声量:“云公子,我们找你很久了,走吧,我师姐就在那。”

    拉着云子襄返程走了几大步,对方终于按耐不住,倾巢出动。好在刚刚后退的几步让玉琉璃和云子襄摆脱了包围圈,面对前面数十刺客,云子襄皱起了眉,尽是愧疚。

    “玉姑娘,我已不是当初。如今的我,已经无能反抗了,你何苦将自己牵扯进来。”

    闻此,玉琉璃迅速把上云子襄的脉搏,虽平和,但虚浮,这不应该是一个习武者的脉象。意识到云子襄受过大创、武力尽失,她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

    一排黑衣刺客顷刻跃起,指剑飞来。玉琉璃只能将袖中十几银针齐齐挥出,针剑相碰,爆出火星,在黑暗中萌动。银针被一群高手旋身避过,很快,一个大高个飞速跃起,闪电般地一剑劈开了两人。

    踉跄避开的同时,两把剑架在了玉琉璃的脖子前。剑身一横,剑光刺得她闭上了眼。等到睁眼的时候,忽见屋顶上飞下一个红色身影,让人倍感熟悉。

    一身玄红在夜里格外醒目,依稀辨出是个女子,身形之快让人根本没办法看清她的容貌。红衣女子显然和黑衣刺客一伙儿,纵身下来直冲被围困住的云子襄。女子手中没有利器,只需掌心运气,直击云子襄胸口。

    已经无法脱身的云子襄异常从容,仿佛一切与己无关。不知是否被这样淡定的对手惊愕住了,出手毒辣的红衣女子手下竟然有了犹豫。

    被一旁的玉琉璃看在眼里,即刻袖中鼓动,银针稳准狠地刺入近距离的两人。

    控制住她的两人随即倒地,刹那间,玉琉璃看清楚了两人手腕上面的刺青图样。

    红衣女子听到动静,恶狠狠地看向玉琉璃,朝她冲来。

    一个躲闪不及,玉琉璃马上被红衣女子掐住了脖子,这才看清,红衣女子头上戴着数枚血珠钗,眉心朱红一点,眼轮暗红发黑,眼中杀意满满,眼睛之下被红色面纱遮住。

    身材轻巧的玉琉璃很快被红衣女子提溜起来,脚渐渐脱离地面。随着喘气越来越费力,玉琉璃一手抓着红衣女禁锢她的手,另一只手紧抓住女子的衣领。红衣女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的猎物做着无谓的抵抗。

    “你们是千机堂的人。”玉琉璃异常冷静下来。千机毒门的暗使,手腕都烙有蝎子纹路。

    红衣女子手上动作一愣,给了玉琉璃喘息的机会,随后掐得更加紧。

    “睁开你的狗眼……咳咳咳……看清楚!”

    玉琉璃使劲掏出腰间玉佩,上好的和田玉上雕刻着凤凰高飞,红衣女子即使不认识也能看出此人有些来头。稍稍松了点气力,但还未松手。

    因为此时,红衣女子的视线移到了玉佩下,那颗不起眼的琉璃珠子,紧紧盯住。

    这时,一个黑衣刺客一脸惊恐地飞身上前,朝红衣女子拱手行礼,付之耳边轻语。

    “魅主,是国公府大姐。”

    “魅主,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先撤吧。”

    红衣女子松了手,鬼魅般的速度消失不见。其余黑衣刺客抬着倒下的两人撤走,撤得干干净净。

    摔在地上的玉琉璃一阵猛咳,缓过了气。从袖中抽出了方才故意挣扎时,从红衣女胸口盗取的一卷牛皮纸。

    “还想和本姑娘斗!”玉琉璃嘴里哼哼唧唧的,摸了摸被掐疼的脖子,站起身来。

    被掌风伤到的云子襄见此,不由露出浅浅的笑容,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这是半年来第一次嘴角上扬。

    “玉姑娘,不愧青林观中人,言语就能屈人之兵。我早了,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玉琉璃料听云子襄这么一,料想隔着距离他应该听不清讲了什么,故而粲然一笑。

    “诶对了,云公子不如趁此随我回青林观吧,你受了内伤,师姐治愈最佳。”

    “实在不必了。玉姑娘,多谢,只是暂时需要你保守秘密。”

    “可是,从知道你不见之后,祁哥哥一直在托人找你;慕陶,虽然平时叫他木头,但他重情重义,有一天在鸾音坊还险些认错一个和你身形相似的人。”

    云子襄沉默不语,眼瞳微缩。

    “原来……那日,他没有认错人?!你不想和他们联系,也是因为不想连累他们?!就像刚刚你让我走一样。”玉琉璃不知道半年里,在云子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从肆意挥剑的临安子襄变成一个无抵挡之力的隐姓埋名者。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很明显,从玉琉璃嘴中的‘他们’,她已然知道了来者身份,云子襄也不作掩饰,仰天道来:“他们想要一块我云家的玉佩,可惜,我连咬紧牙关做一回壮士的机会都没有,因我实在不知道是什么玉佩。”

    见身处绝境的云子襄还能风趣地自嘲,不由被感染,放松了心绪。

    “公子!”

    巷尾传来一声娇呼。

    一个身段纤纤的白纱女子提着裙子一路着急忙慌地跑来。跑到云子襄面前,双手抓住云子襄的两臂,蹙眉询问:“公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

    玉琉璃看着眼前娇柔的女子,天仙似的面容心生熟悉,还没认出来,女子就细呼一声,盈盈笑着先开了口:“这位,是当日在鸾音坊帮我们解围的姑娘吧。”

    女子很感激地一把抓住玉琉璃双臂,贴近了身子,吓得玉琉璃忙往后缩了缩。

    女子才尴尬地笑了笑,松开了手,解释道:“姑娘,女子名为浣棋,与云公子因志趣结识,你是我们的恩人,我才唐突了。”

    “呃……不唐突不唐突。既然云公子有人照料,那就早些回去歇息吧,璃儿也该走了。”

    云子襄微微颔首后,被浣棋轻轻拉过身,朝外头走去。

    不知怎么的,玉琉璃总觉得怪怪的,她从不排斥和人亲近,但浣棋的接近让她不由地难受。拿出掉落在袖口的纸卷,玉琉璃将其放在贴近胸口的衣层里,想来更加稳妥一些。

    望向圆月,离开鸾音坊超过两个时辰,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差点让她吓一跳。

    “你这丫头怎么在这!”

    黑暗中,也能看清来人明亮的桃花目,之前玉琉璃很是奇怪这样的多情目,怎么长在一个顽劣不已的公子哥面上,好在半年过去,顺眼多了。

    “你、你又是怎么来这的。”

    “我刚出来听到这边有动静,才过来看看。夫人不是你闷不住,去灯会了吗?”

    “去了一圈,这不正准备回去嘛。”主街的灯会和这条巷子本不在一个方向,玉琉璃眼见自己要兜不住了,眼珠一转,眯着眼问慕陶,“话你出来干嘛?找我啊!”

    “谁谁要找你啊!我我我透透气!”

    “哦~这样啊~”玉琉璃声音阴阳怪气的,还一眼狡黠,眼见慕陶面上有点泛红,才住,“算啦,走吧!”

    从身旁走前去,慕陶看见她的脖子上一圈红,变了脸色,追上去问道:“你的脖子怎么了?”

    玉琉璃连忙竖了竖衣领,撅了撅嘴,绕到慕陶后背,推着他向前走:“烦死了!快走!别让涟姐姐和祁哥哥等久了!”

    不得解的慕陶无奈往前走,经过一个弄堂口,一滩鲜红的血触目惊心。

    即使更加疑惑,好在没有大事发生,况且看着玉琉璃一副不想多的样子,也就不问了。被推着走的感觉还不错,不过他也不敢泄了力,不然得把玉琉璃那副身躯压垮了。

    空荡荡的巷子里恢复如常,只是巷口传来了一声很不满的质问。

    “你怎么光知道叫祁哥哥,我也长你两岁,都没听你这样叫我。”

    “想得美!你就虚长我一年多两月!死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