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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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佥事是得了什么事, 瞧这两日嘴角啜的笑就没有落下过。”

    “或许是宋大人的案子要有定论了。”

    掌戎司里,一百户一千户刚才他班房里退出来, 凑到一块交头接耳。

    百户起宋父的案子, 还嘘吁道:“贬官这么多年再翻案, 谁能预想得到。先前得罪过宋家的,恐怕这会连觉都要睡不着。”

    “世道不向来如此,今日河东明日河西, 所以做人啊,凡事留一线。你瞧刘九, 太狠了也不好,这会还关牢里,最好怎么给收拾还不知道呢。”

    千户嘿嘿一笑, 幸灾乐祸。

    百户忙附和一句,跟着发笑, 心里却是不屑的想,这千户的位置可是刘九让出来的。当初不也还是想看宋晋庭倒霉的,现在升职得到好处, 就开始诋毁别人了。

    不过掌戎司里,谁人不是这样。百户一笑, 没再多想,心里琢磨怎么多亲近宋晋庭成为心腹才是要紧的。

    宋晋庭确实是心情不错,一来是父亲翻案的事明朗。

    苗隐被太子设了圈套往里钻,成为太子的人并不要紧,是无法阻碍宋家翻案, 帝王的心思已定,太子也无可奈何。

    这个已经早有预料的结果只是让他心情略好,主要的是谢幼怡的病情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前几日他向她讨了五十两,哄得她眼角弯弯,是他回京后首回见她笑的样子。

    像一抹阳光穿透乌云,豁然开朗。

    他暗中把事情告诉沈老爷子,老爷子之前的李神医正好会路过京城,大约半个月后能见着,届时再让好好瞧瞧。或许还真有痊愈的法子。

    谢幼怡的病情,在他心里就是一根刺,扎得深,时不时就隐隐作痛。恨自己怎么不更早一些回京城来,或许不能拖到现在这个局面。

    “宋佥事在忙?”苗隐来到班房,抬眼就看到坐在案后的青年出神。

    宋晋庭闻声抬头,一张半暗半明的面容就撞入阳光中,嘴角勾着浅浅地弧度回道:“都指挥使怎么来了,下官有失远迎。”

    话音落地他才慢慢站起来,苗隐眯了眯眼,没计较他的怠慢,呵呵笑道:“给宋佥事报个喜,宋大人的案子基本可以结案了,新证据已经交给陛下过目,只等最□□审走个过场。”

    宋晋庭来到苗隐侧边,拱手一脸真诚:“劳烦都指挥了。”

    “这叫什么劳烦,都是为陛下办差,宋佥事太客气了。”苗隐狭长的双眼闪着光,总让人觉得有什么更深一层的意思,“等宋大人官复原职,我再来讨宋佥事的酒喝。”

    他嘴里着一定一定,把人送出去,一转脸笑就落了,嘴里还不屑啧一声。

    当年苗隐怎么抄的宋家,他可一点都没敢忘,更何况苗隐如今已经和太子暗中勾结。

    太子知道他和谢家来往,安平侯手上的证物太子未必清楚,但太子要吞沈家,如今他父亲一案要结。太子估计马上就要动手做什么了。

    宋晋庭思索着太子对他这里要成哪里下手,朝堂上倒是先出了问题。

    先前太子被皇帝斥骂,太子完美嫁祸到二皇子身上,今日有官员把二皇子的亲信官员给参一本,还递交了证物。

    皇帝面对这样的事,首先想的不是刑部,而是掌戎司,直接就把宋晋庭召进宫,让他负责查那官员是否和二皇子有营私结党的嫌疑,陷害太子。

    其实这是个烫手山芋,宋晋庭一眼看穿,太子开始动手了。

    这个差事,他不得罪太子,就得得罪二皇子,哪个都不好惹。

    他接下旨意,慢吞吞出宫去,瑞王按着他先前的计划,趁机对着瑞王府一应亲近的人发难。

    瑞王用了两天,就把早查清和太子有关的人给发出瑞王府,然后气冲冲跑到太子痛骂二皇子,二皇子下作手段,用这些人来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

    太子莫名其妙就被清了不少眼线,气得脸那一个叫黑,心里还怀疑是不是瑞王察觉什么。

    但心腹来报,瑞王府里还有眼线,亲眼看着瑞王怎么清肃那些人的,就是二皇子暗中下手想要先挑拨离间争取时机。

    这样一来,太子的疑心被压了回去,更恨二皇子,暗中给宋晋庭施压让早点了结二皇子勾结朝臣的案子。

    宋晋庭见到太子气急败坏的样子后,心里头不出的痛快,嘴上也应得爽快,但进度如何可就不是太子能插手的了。

    “殿下,奴婢觉得宋佥事是不是在敷衍您?”太子心腹内侍在边上阴阳怪气道。

    太子目光沉沉,右手搁在紫檀木案面上,紧紧捏着杯子,“他不会。此事父皇让查,他一定得查,何况据我所知,那个官员已经在牢里招了。那么多眼睛盯着的事,即便要得罪二皇子,他也没有办法瞒。”

    内侍见他心烦,闻言不再多这件事情,跟他汇报谢家的事:“殿下,沈家商行在失利后居然直接下令关了不少铺子,沈老爷子对外精力不济,要和有往来的友商谈赔偿。是不是我们这边逼得太狠,反倒让那老爷子起了退缩之意。”

    太子手里的茶杯砰地一声一砸在桌面上。

    内侍一个哆嗦,差点要跪下。

    “是谁让他们逼得那样紧的?!明明有回旋余地,反倒让对方直接退让来个清净!”

    起这个事,就让太子生气。

    不知是哪个点上下手重了,居然把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们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太子砸了茶杯,荡得一手都是茶水,更加烦躁地甩手。

    内侍连忙递上干净的手帕,让他擦手:“殿下别动怒,身子要紧。余姑娘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她寻找机会就能动手。”

    总算有件靠谱的事,太子冷着脸,厉声道:“书院的人都安排好,不能再有失误,不然等过几天宋家案子一结,宋晋庭就该跟谢家再提定亲。”

    太子还沉溺在自己编织的万无一失中,自以为的运筹帷幄,自玩弄权柄得来的好处与尊荣,让他自负不知早被人看穿。而谢家和宋家更是早已经重新结盟定下亲事。

    在暗潮汹涌中,谢幼怡却因为有人遮风挡雨,反倒被推在最安宁舒适的区域。

    宋晋庭这几日都在忙着皇子们的内斗,书院已经空了好几堂课,谢幼怡也有半个月没有见到他。

    人虽然不见,每日却能收到他送来的东西。

    有时候是一张花笺,写着‘念你’二字,有时候是一片枯叶,用细细的工笔在叶子背后写是经过哪个巷子,落在他肩头的。更有零嘴,胭脂水粉,簪子耳坠,每一样都会留下明,是他走过京城的轨迹。

    谢幼怡收到东西,便知道他今日都去了哪些地方,遇到了什么事。比一本正经的书信更让能诉他对她情意绵绵,总逗得她忍不住轻笑,心里甜如蜜。

    这日,京城下了一场雨,杨宪清年龄大,居然就着了风寒病倒,免了一日课。

    谢幼怡想着下雨路面泥泞便没有回家去,学舍里倒走得七七八八,四周都安静得很。

    宋晋庭送来的东西还是按时而至,今日送来一柄伞,浅浅的黄色,上面画着娇艳的桃花。

    她接过,站在屋檐下开伞,仰头看伞骨,发现伞内侧亦画着桃花瓣。她手轻轻一转,花瓣在伞璇的时候飞舞起来似的,漫天花雨仿佛就要落下。

    她看得有趣,知道这出自手笔,索性关上学舍的门,撑着伞往雨里走。

    一面走,再一面抬头看伞,她像是走在春光烂漫的时节,连袭来的寒风都不觉得冷。

    在她抬头看伞之际,一双皂靴就停在雨幕中,她丝毫没察觉,一路向前与他撞了个正。

    伞下美人略惊慌抬眼,抱歉的目光下刻变成惊喜。

    “这位姑娘,老天不作美,把生困这儿了。唐突姑娘一句,可否送生一程?”

    他今日穿了件夹棉直裰,一方玉冠束发,肩头被雨水湿,温润的眉眼在水雾中朦胧,无害得真似文弱的落魄书生。

    谢幼怡在他殷殷的目光中把伞轻轻挪过去,在他嘴角慢慢翘起时忽然收回手。

    他错愕,她已经从他身边走过:“我已经定亲,不好与外男多接触。”

    宋晋庭脸上的错愕就化作笑,自己就凑伞低下:“自己的夫婿都不认得?窈窈,我是不是要罚你?”

    他脸皮厚,谢幼怡被夫婿二字反倒闹得脸发热,啐他一口:“我夫婿可不是这样的登徒子。”

    他就在她耳边低笑:“这样就是登徒子了,那到了洞房花烛夜……疼疼疼,窈窈手下留情!”

    话还没完,腰间已经被掐一把。

    她松开手,睨着他问:“叫你胡八道,快回去换衣裳,怎么淋成这样?”

    “我故意的啊。我在赌窈窈会不会撑着伞过来,会不会心疼我淋湿了。”他浑然不在意的笑,但笑里都是满足。

    谢幼怡无奈又好笑:“宋晋庭,你三岁吗?”

    他却忽然去握住她的手,“姐姐帮我更衣,三岁不会自己更衣!”

    他尽占便宜,还幼稚得不行,她到底没忍住,扑哧笑出声。笑声被雨声遮盖,她在此时怔了怔,有些恍惚……她刚才是笑了吗?

    她多年习惯了那份淡然,似乎从来就没有再想过,自己会情绪外漏的时候。

    宋晋庭同样跟着一愣,还没来得看清她脸上的笑容,就见到她微微睁大眼错愣。他握着她手越发紧,把激动压下,寻常一般继续跟她话:“窈窈,我父亲很快要回京了。我想,我们等他回来就成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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