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tra 4-06
沈悦之觉得,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寂静的夜。她耳边明明有蝉鸣声, 但那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天上星子明月照亮了眼前一方院, 而她与谢青阳坐在一起——这是她从前梦里都没有过的平和安宁, 可在此刻,沈悦之只有过一刻窃喜, 很快又变得惆怅和犹豫。
她心中有许多惶恐,关于现状, 关于未来。
她开口话, 下意识地向谢青阳寻求慰藉, 就像是下午在车上时。可这会儿,话脱口而出了, 她又开始迟疑。
沈悦之望着身侧的少女。
不过是一个月时间, 她们就和再次重逢时一点都不一样了。地铁上的谢青阳光鲜亮丽,优雅大方。一身裙子,回眸一笑, 就和高三时那个少女显出许多不一样。
青阳长大了,变得更好看, 更漂亮……高三时的沈悦之荷尔蒙旺盛, 懵懂又没规划, 却总喜欢在课间课后,找各种理由,和青阳两个人一起,着讲题做题的名义,去和女友卿卿我我。她喜欢抱着青阳亲她, 让怀里的少女睁着一双水水润润的眼睛,用略带一丝哭腔的声音叫她的名字:“沈悦之——”
光是想到从前的那些画面,沈悦之就觉得耳根发热。
她很不确定地想,自己这会儿是不是已经脸红了。不过天这么暗,青阳大约看不到吧。
那一年的记忆,一直被沈悦之封存在脑海里。她觉得难熬,又觉得渴望。想要肆无忌惮、沉浸其中,却又望而却步,踌躇无言。
而在这会儿,隔着两年时光,她再看谢青阳,心中忽然涌出一丝温柔。
沈悦之想:“我还是喜欢她……我大概永远都会喜欢她了。”
谢青阳在她的感情最热切时,决绝地斩断一切。
那会儿,她大约也想不到,两人还有再见的一天。
月光下,谢青阳的头发有些乱。她没有梳,只让发丝随意地披散在脑后。
听了沈悦之的话,谢青阳像是赞同。她点了下头,露出些后怕的神色,抱着双臂望着前方:“可是为什么呢?食物还算充足,没到吃人的地步。”
沈悦之一顿,没想到前女票的想法居然这么特别。
她含蓄地:“青阳,你照照镜子呗。”
谢青阳:“……哦。”她嘴角抽了抽,“那个和他们在一起的女的好像过的不错啊。”没显得面黄肌瘦,露出来的一点皮肤上也没有伤痕,整体精神头很不错。
沈悦之想了想:“不知道了。”总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一看就不会是好事。
两个人一起停下来,没再开口。
眼下气氛不错,沈悦之不想让这个难得的夜晚就这样结束。她咬着下唇,挑起另一个话题:“对了,青阳,我明天想去看看周围别的房子。”
谢青阳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很随意地回了句:“做什么?”
沈悦之:“看有没有井。”
谢青阳转头看她。
这是这一晚里,她们第一次对视。沈悦之脑内唱了几句《一眼万年》,口中认认真真地分析:“这里人不多,前面那个房子应该是特殊情况。如果咱们要久住,就要把周围的环境利用起来。我觉得,往里开的话,应该会有一两户人家没有把井填起来。”
谢青阳想了想,“对,水是个问题。咱们也可以找点器皿,收集雨水……”她了一半,倏忽停下。
过去的一个月里,她们吃喝用的一直都是矿泉水。这固然是因为加油站中停水停电,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谢青阳心中总觉得不安。
这会儿提起,她干脆接着了下去:“现在是夏天,雨水本来就多,”过去一个月就下了七八天雨,“我在想,江城沿海,这些雨水落在地上,总要流进下水道,汇入海里……”
沈悦之在她旁边,安静地听。
谢青阳的手指碰在自己手臂上,指尖冰冰凉凉。她:“那些水,流过丧尸的身体……进入水循环。”
沈悦之不寒而栗。
谢青阳看着她,眼神里有许多沈悦之不能辨别的情绪。她觉得谢青阳大约是在害怕,便没有细想,就放任自己倾身上前,抱住对方。
谢青阳一怔,身体微微僵住。
沈悦之将她按在怀中,手放在谢青阳背上,语无伦次:“不是那么多水,真进入循环了,海洋不是有自净功能吗,没关系的,不会出事的,大不了咱们多搜集一点瓶装水啊。”
谢青阳的身体还是僵着的,叫她的名字:“沈悦之!”
沈悦之:“对,咱们这一路过来还看到好几个加油站,里面都有商店,可能都是满的。咱们多去几次,把里面的水都搬出来……”她居然还真从话里找到一点逻辑,“不是有那种卖桶装水的公司嘛,找找地址,也可以往回搬。”
谢青阳手搭上她的肩,推了推。
沈悦之感觉到了,心中泛出一点委屈。
怀里的身体柔软又温暖,她又嗅到两年前青阳身上隐隐的香味。她一点也不想放开她,两年前青阳能那样离开,是觉得她没用吗——可现在,青阳怎么可以继续推开她呢。
沈悦之更委屈了,声:“青阳,你有想过我吗?”
谢青阳的动作停了停。
沈悦之注意到,口中继续:“我好想你啊,一直都好想你……青阳。”
那些压抑的、沉默的情感,在这一刻倏忽爆发。像是喷涌的火山,一切都那么突然。
沈悦之:“我想亲亲你,青阳。”
薄云飘过天空,遮住一点月光。
谢青阳忽然觉得很累。在这种环境下,沈悦之这样的话。她不想想太多,可她就是从沈悦之低低软软的嗓音中,听出一丝笃定。这样的环境里,她和薛静怡完全就是依附沈悦之活下来的,如果没有沈悦之——如果她不是正好和她在同一节车厢里,谢青阳能肯定,她根本不会开洗手间的门。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体力差又没力气,正面对上丧尸就是送死。
但沈悦之在。
所以她活到了现在,穿着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能擦身子洗头发,不至于活成自己都受不了的样子。
有这样的前提,她还可以拒绝沈悦之吗?
静静的院里,一山的蝉鸣中,谢青阳问:“如果当时我不愿意下高铁,你会怎么样?”
沈悦之:“……”这话题跳到也太快了吧,刚刚她还在深情表白呢。
她手上松了力气,谢青阳刚好往后退了些,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沈悦之感受到气氛的不同,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她隐隐有种预感,觉得眼下自己在面对的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刚才那股暧昧的气息在两人身畔慢慢消散,她们似乎是从一个虚幻飘渺的地方,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思考了一会儿:“我会试着劝你,服你……但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谢青阳点了点头。
沈悦之笑了下,两个酒窝露出来,就是从前的模样,语气轻轻快快的,刻意想让气氛轻松一点:“但是如果你还是不愿意,我当然还是陪你啦。”
谢青阳的睫毛颤了颤,若有所思:“是,你知道,那时候咱们没有吃的,饿得没有力气,出去也是送死……我不想带你死的,但我也会很生气,觉得你为什么要把你的命和我捆在一起。”如果只有她在,她早就饿死在高铁上。要是只有她和沈悦之,结果大约差不到哪里去——或者还是会有不同,就看她心里最后是哪种心思占了上风。但当时情况那么乱,有薛静怡和她们一起,谢青阳看着那个完全陌生的女生,不想下列车的念头只飘起了一瞬,哪怕之后反复想起,在当时,她还是强迫自己想下车之后的算。不能拖别人一起死,她的想法不代表其他人,总有人希望在末日里努力活下去。
她到一半,转头去看身后的屋门。
沈悦之偷偷揽上她的肩:“青阳,你为什么会在那列车上啊,你不是在京大吗。”
谢青阳撇了她一眼,这一回,倒是没在意自己肩上那只手。她干巴巴地:“有个活动,请外国志愿者来教孩。”
沈悦之又笑了下,再接再厉,往谢青阳旁边挪了点,口中了个组织名字,问:“是这个吗?我们学校也有,我还去听过他们的宣讲会。”
谢青阳“哦”了声:“那就没加入了。”
沈悦之眨巴两下眼睛:“对啊,我英语不好,被刷下去了。”
谢青阳微微笑了下。
沈悦之喉头咽了咽,被前女票的一个笑迷得头晕目眩。她又挪了点,和谢青阳贴在一起,两个人身子挨着,能嗅到对方身上的幽幽香味。
沈悦之脸爆红:“不过、不过我就是口语不太好啦,还是挺会考试的……我复读的时候高考得了591,那时候好想给你发消息啊。”
谢青阳:“那怎么没发?”
沈悦之失落,头顶仿佛有两个耳朵耷拉下来,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害怕你不理我啊。”
谢青阳抬起手,摸摸她的头发。
沈悦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而谢青阳心里想:“她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两个人坐在台阶上,有一句没一句,聊着这两年的生活。
谢青阳,她大一进学校的时候,周围都是各省各市的状元,随便拎个同学出来都那么厉害,竞赛得过奖,雅思8分,托福115……她在其中,觉得自己非常不引人注目。
后来在各种社团中犹豫,加了那个志愿者组织,也加了模联。一学期下来,觉得学到许多,但学姐的压榨也太厉害……她的成绩不算很好,出去或许别人会觉得分很高,可放在系里看,排名始终进不了前十。
沈悦之:“……等等我想插个话。”
谢青阳:“什么?”
沈悦之:“青阳,你真的很厉害了。”那可是京大啊。
谢青阳不以为意地摇摇头:“真的没有……”她有许多事没有对沈悦之。那段时间的压力,远远不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可以概括的。每到夜深人静时,她都要死死压抑,不让自己哭出声。她做家教赚了钱,转眼就去看了心理医生。沈悦之一点没变,可她真的变了很多。
谢青阳知道自己有问题,那些问题在高三时曾被短暂治愈,但到大学以后,又卷土重来。她孤独又压抑,她什么都不能表现出——
但她现在已经可以控制了。
眼下的夏夜里,沈悦之笑着做了个举手投降的表情:“好啦,你了算。”看起来一点不像白天还见过丧尸的人。
谢青阳被她逗笑,道:“你怎么现在还这么开心。”
沈悦之严肃认真(假的)地想了想,然后一点都不严肃认真地回答:“因为有你在啊。”
谢青阳哑然:“什么?”
沈悦之:“你想啊,如果不是你在高铁上拉了我一把,我不定在那时候就便当了。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对吧?”
谢青阳:“……哦。”
沈悦之:“为了报答你,我想以身相许,你觉得怎么样?”
谢青阳一顿,礼貌地:“不怎么样,谢谢。”
两个人对视,又一起笑起来。
听谢青阳完她大学里的事情,沈悦之跟着叨叨叨:“我复读还是在嘉明,和段段一起。青阳,你还记得段段吗?”
谢青阳想了想,不太确定:“段龙?”
沈悦之笑嘻嘻地点头:“对,就是他。”
谢青阳:“哎,你别乐了,看起来有点发毛。”
沈悦之:“……”弱又无助。
谢青阳没忍住,又摸摸她的头,叹息一般:“你怎么还能心态这么好呢。”
沈悦之顺势扣住谢青阳的手,和从前一样,揉揉捏捏着对方的指节,道:“也没啦,就是,现在这样,再不开心一点,岂不是太难过啦。”
谢青阳侧着头看她:“好像也对。”
沈悦之有点蠢蠢欲动,捏前女票手指的动作变得漫不经心起来。她指尖下的手指又习又软,好想牵起来亲一亲……这可是青阳啊。
两人一字一句,不知不觉,就聊到光熹微时。
沈悦之和谢青阳这才发现,原来已经过了这样久的时间。
沈悦之心里满足又知足,唯一的缺憾就是有点困。她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气氛太好,实在不舍得破坏。
沈某人的头猛地一点。
谢青阳一只手被她捏着,另一只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她。
沈悦之:“……”what happened?
谢青阳:“要去睡觉吗?”
沈悦之看看天边亮起的一丝微光,叫身前人的名字:“青阳。”
谢青阳点点头。
沈悦之:“我觉得我在做梦。”
谢青阳:“不定我们都在做梦。”
沈悦之:“怎么一下子这么哲学……青阳,我之前从来没想到,咱们有天还能这样聊天啊。”
谢青阳轻轻:“我也没有想到。”
沈悦之抿了下唇,正要再什么,便见身侧的女孩子站起来,身子晃了下——她担心地跟着站起,见谢青阳扶着额头:“有点低血糖,没事,睡觉吧。”
两人走回床边,薛静怡还在睡,躺在床最里面,身体蜷成一团。
沈悦之和谢青阳都知道,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她们看了彼此一眼,沈悦之拉着谢青阳的手,安慰地用拇指蹭一蹭她。
她们这一觉,睡到正午才起。沈悦之醒的早些,一推门,看到薛静怡正坐在院子里,面前放着两个盘子,里面有菜。
看到她走来,薛静怡朝她笑了下:“我试着炒的,要不要尝尝味道?”
沈悦之坐下来,拿筷子夹了两口。
薛静怡看她吃菜,很不经意地问:“你和青阳是和好了吗?”
沈悦之正在砸吧嘴巴里炒青菜的味道,闻言抬眼:“没,怎么了吗?”
薛静怡撑着下巴,“我晚上醒来,看你们都不在,有点害怕。结果走到门口,就看到你俩一起坐在外面……”她了一半,没讲后来看到的两个人身子挨着身子,亲亲密密讲话。
她靠在门口,平静地看了会儿,又回到床上躺下。
沈悦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先:“你炒的不错啊,以前在家里做过饭吧?”
薛静怡道:“对啊,我想着你一直挺辛苦的,做饭这种事可以我来做啦。”
沈悦之莫名懂了些隔壁同学话里的隐藏含义,“静怡,你是不是有点压力啊。”
薛静怡:“……你什么?”被沈某人的直球吓了一跳。
沈悦之放下筷子,“咱们是同学——我是,静怡,咱们这一个月不都过的不错嘛,以后也一起努力过下去呗。”
薛静怡眨了下眼睛,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她了句“好啊”,接着就坐在一边,手上拿本书——心灵鸡汤合订本,昨天在主人家屋子看到的——明显没认真看,半天才翻过去一页,大概根本就是在等沈悦之吃完,中间还问:“青阳还不起吗?”
沈悦之啃了口面包:“她一直起的晚。”
薛静怡:“哦,她有没有什么忌口呀?”
沈悦之回忆了下嘉明的食堂,“应该没。”她完这句,面前的女生就没再开口。沈悦之莫名有些尴尬,硬找话题,提到昨晚青阳关于水的担忧。
薛静怡:“……”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起看向不远处的屋门。沈悦之想着青阳出来以后大约气氛能好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薛静怡则忧心忡忡,很想和谢青阳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她觉得谢青阳的很有道理。
这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昨天那些人的问题。因为土地里生长的食物无法食用,所以那些人才会——可加油站就在那里啊,如果村子就在旁边,为什么他们之前没有来拿?
她们又等了半时,才看到谢青阳推开门。她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看到门外坐着的两个人,问:“你们吃吗?”
沈悦之先是摇头,随后想到薛静怡,又点头。
谢青阳把巧克力拆开,掰成三份分给她们,自己含了一块,去一边洗漱。
没水洗脸,就拿毛巾沾水擦擦。没办法刷牙,更简单,谢青阳从车里拿下来一瓶漱口水。
沈悦之和薛静怡:“姐姐,你是啥时候把这玩意儿装进来的?”
谢青阳一嘴巴薄荷味,“一直拿着啊,在高铁上一个袋子里拿的。”
沈悦之和薛静怡沉默了下,纷纷跑去漱口。
这才在农家乐的第一天,几个人就感觉到许多不便。等谢青阳也解决掉午饭,三个人坐在屋子里,一致同意:“得屯东西,尤其是水,附近有水库吗?”
沈悦之摸摸鼻子,觉得自己是个假的江城人。
谢青阳:“如果有自来水厂……自来水都是经过高温消毒的。或者,咱们可以自己烧水?”
薛静怡咬着指甲:“青阳的水循环的问题,我觉得很有道理啊。整个循环完成需要很长时间,但到处都是丧尸,不定江城的地下水已经被污染了。”
谢青阳道:“……所以昨天那些人,是不是想抓人做实验?”
沈悦之想到前女票那一本子“实验笔记”,觉得很有可能。
谢青阳道:“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想到烧水杀毒吧。”不论是病毒还是寄生虫,拿火烧个一时,大约所有不是相关领域的人都能放下心。她们至今没摸到这场灾祸的门道,只是误误撞,一直都在用瓶装水。但那些一开始就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们,他们经历了恐慌之后,活到现在,一定已经摸出一些注意事项。
她们三个偶尔也会冒出一些念头,觉得这会儿的讨论实在太杞人忧天。可想法既然提出来了,在没有前车之鉴的时候,她们扪心自问,都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第一个喝地下水的人。
找井的事情暂且被搁置,谢青阳偶尔会遗憾:“动物居然不会变成丧尸啊,不然只要抓只松鼠就解了。”
但遗憾之后,很快就是庆幸。还好动物不会感染,不然世上恐怕早就没有幸存者。这会儿是夏天,蚊虫无孔不入。又是在农家乐里,不定哪个角落就有老鼠。
谢青阳想到一群丧尸蚯蚓从足下钻出的画面,毛骨悚然。
相比之下,现在这样,也算不错了。
沈悦之和薛静怡不知道谢青阳这些心理活动,但也各有脑补,一个个把自己吓得够呛。
不敢想东想西,只好多做实事。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们由近及远,去了几个加油站,慢慢搬回里面的东西。主要是水和食物,还有一些生活必需品。
农家乐的厕所是旱厕,这反倒让三个人松了口气,至少不用面对一个没有自来水,压根没法冲的可怕地方。可毕竟是夏天,还是很不好受。
七月的下半月,又下了几场雨。
三个人看着水流在地上,流进菜田。这个院子大约没有丧尸来过,这会儿天上落的又是无根之水……薛静怡迟疑了下,问:“咱们好像已经吃了好多顿里面的菜了。”都没变丧尸。
沈悦之假装很懂:“可能是大气循环还没有完成。”
谢青阳和薛静怡瞥她一眼。
沈悦之:“哎呀,实践出真知嘛……”她问,“咱们是不是可以吃上面那个院子里的柿子了?”
过去的半个月里,她们的主要食物还是那些搬回来的速食食品,其次才是院子里的菜。农家乐里不愁空间问题,沈悦之已经在教薛静怡和谢青阳开车,争取以后可以一次多搬点。
这种搜集物资的活动让她们有一种奇妙的安全感。不用想太多,只要一直做下去就好。就算遇到过期的东西,她们也会研究一下,看能不能拿回来继续吃。
有保质期这一条压着,吃起东西来,三个人并不会特地节约。总之是不吃就坏的东西,省是给谁省啊,还是填进肚子更放心。
但也就像谢青阳的,这些食物最多吃上两年,她们必须开辟新的食物来源。三个人对院子外的土地上长出的粮食仍然心有顾虑,总觉得没有试验过,就是不能安心入口。沈悦之有天感慨,总算明白那群人为什么要抓人做了,换她也——到一半,看看面前的隔壁同学和前女票,摸摸鼻子:“呃,我就随便,哪能啊。”
谢青阳一脸“两年不见你居然总还是老想着违法犯罪”。
薛静怡则表示:“原来那个有义气的悦哥哥是这种人啊可怕。”
沈悦之:“……不不不你们听我!真的,哪能啊。”她冤死了QAQ。就算真的摆个人在她面前,她也做不出那种丧心病狂的事儿啊。
谢青阳和薛静怡挪开视线。
沈悦之嘤嘤嘤,觉得心好累,要抱抱。
她哀怨地看着谢青阳。
谢青阳摸摸她的头。
沈悦之:⊙v⊙
时间进入八月,天气更热,雨水更多。
虽然学着开车,但三人都不太想要分开,总觉得大家在一起更安全。
这也是没办法的,她们只好多探究一下车子的构造,争取在有限的空间里塞上更多东西。如此一来,车子负重太多,只能开的很慢。
八月出头的一日,给车子加油时,薛静怡捅死了一个丧尸。她起先是惊吓和难以置信,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真的做到了,很快喜极而泣。
这么多天,她一直觉得漂泊不定,没有安全感。可到这会儿,薛静怡倏忽觉得,她可以保护自己,不用总是担心。
谢青阳怀里抱着一堆卫生巾,从商店里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微微笑了下,见薛静怡和自己招呼,便走过前去,先:“好厉害呀。”
薛静怡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摸着头发笑了笑,捏着手里那根金属管,手指在上面缓缓抚摸——什么叫安全感这就是啊。
沈悦之在旁边拎着汽油桶,心好险好险,她刚刚一下子腾不开手,脚都踹出去了,薛静怡自己把丧尸解决了。眼下停电,加油机不能用,在阀下面接好久才能满一桶,泼了就得从头再来……这儿不像之前那个加油站那么安全,方圆一百米总隐约看到丧尸的影子。
她跟着鼓励了薛静怡几句,又给了几句建议,然后拎着油桶,去灌进车里。
灌好之后再去接油,看到谢青阳还站在之前那个丧尸旁边,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悦之顺口问了句:“青阳,怎么了?”
谢青阳更顺口地回答她:“我在想《行尸走肉》。之前不是也提到过吗,如果咱们把丧尸涂到身上,别的丧尸会不会认不出来咱们啊。”
沈悦之腿一软,想想那个场景,胃里有点不好。
但等她接完下一桶油回来,看到谢青阳,她已经开始动作。
谢青阳把自己身上最外面套的长袖脱下来,动作间还是有些迟疑,但又觉得迟早得试试这种事,没必要因为觉得恶心就放弃。
几场大雨下过,加上阳光暴晒,眼前丧尸的腐烂程度比从前又高了不少。
谢青阳拿金属管戳开丧尸胸口,去看丧尸溢着腐水的胸腔。一股强烈的臭味涌进几人鼻腔,薛静怡退避三舍,谢青阳自己也很想吐。她胃中一阵痉挛,硬生生忍下,可还是没法习惯那种味道。
薛静怡:“亲我给你拿个口罩去你等一下啊亲。”完就跑。
沈悦之也想跑。
谢青阳抬眼看了看她。
沈悦之:“……”把腿放下,乖乖蹲下来和谢青阳一起动作。
过了会儿薛静怡回来了。她不止拿回来了口罩,还在每个口罩上都撒了点花露水。沈悦之很怀疑这有没有用,但一方面是闻久了有点习惯,另一方面,大概是心理作用,她还是觉得舒服了一些。
三人都不想直接触碰丧尸,便拿着金属管,在丧尸身上戳戳戳,把一个头还在动的丧尸戳的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期间还要眼观六路,防备周围再有丧尸过来。
戳得差不多了,谢青阳用金属管挑起刚才脱下的衣服,放进那堆已经烂的差不多的腐肉。沈悦之看着这一幕,又开始想吐。
谢青阳自己也觉得有点忍不下去,她待会儿还要再把这个衣服穿回来,想想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
薛静怡看看眼前的两人,心:“青阳真的很拼啊……悦哥也是。对了,里是不是尸臭味很难洗掉?感觉那个农家乐挺安全的,要不然以后我们就各自找个房间睡。”思绪飘远,又有点愁:“哎呀,待会儿还要一起坐车回去。”
谢青阳第一下就戳丧尸的胸腔,也是为了看丧尸还有没有心跳。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没道理,可到现在,她们都没有一点头绪。这一次,至少验证了“这些走在路上的东西并不只是病毒的一种表现形式”。
那颗胸腔中的器官早就停止跳动,和丧尸全身上下一起溃烂。即使被拨拉出来,也对丧尸没什么影响。它还是瞪着一双混浊的眼睛,凶恶地“看着”身前三个人。
沈悦之:“呃,青阳,要不我来穿这个衣服吧。”
谢青阳抬眼看了看她。
薛静怡不话,心里觉得悦哥哥还是很有男友……啊不女友力的,这不,这么大的牺牲都做的出来。
半个月前她问,沈悦之她们没有和好。但现在看,悦哥连这种事都愿意做,和好岂不是指日可待。
刚刚亲手杀了一个丧尸,薛静怡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她这会儿再想眼前两人的关系,只觉得轻松和调侃。
谢青阳拒绝了沈悦之:“算了,这个的确有点……”恶心,“我要做的,还是我来。”
沈悦之坚持:“还是我来吧,咱仨里我跑的最快啊。”
薛静怡默默点头,但没话。
谢青阳看着沈悦之,薛同学总觉得这一眼很含情脉脉。她听到谢青阳又:“真的不用。”
沈悦之已经直接扯过那件外套,准备往身上套。
谢青阳:“……你穿不上这条裤子啊。”
沈悦之一顿。
薛静怡很想从商店里拿包瓜子嗑一嗑。
谢青阳站起身,隔着丧尸,又摸摸沈悦之的头发:“好啦,还是我来吧,你跟在我后面。”
最后也只能这么决定。
其实沈悦之还很不情愿,很想把自己裤子也塞进丧尸身体里捅一捅——咦这话怎么这么奇怪——但谢青阳已经先她一步,把哪件沾满腐肉与腥臭液体的衣服穿在身上。沈悦之看着她,叹口气,摸摸前女票的脸,从商店里又取出一个口罩,沾着腐肉,戴在前一个口罩上面。
谢青阳忍了又忍,才没吐出来。
她们知道下面那个口罩很快也会被渗透,谁也不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影响,还是要速战速决。
很快,谢青阳走在马路上,走向不远处的一个丧尸。沈悦之与薛静怡担心地看着她,眼睁睁望着谢青阳走到那个丧尸身边——
薛静怡先是提心吊胆,然后慢慢变得惊喜,声:“成了吗?”
沈悦之根本没听进去她的话。
她心里一万个后悔,从谢青阳迈开腿到现在,无时无刻不想直接冲上去,把青阳揪回来。她怎么就那么大胆,敢做这种事……她怎么就那么没用,眼睁睁看着青阳做这种事。
沈悦之浑身肌肉紧绷,紧紧盯着前方。
在她们眼中,谢青阳晃到丧尸眼前十米的地方,心翼翼地一点点接近。
两个人都屏住呼吸。
“……完了!”薛静怡脸色一白,“丧尸——”
她身侧的沈悦之已经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 谢谢@顿河不静 投喂的手榴弹~
emmm,青阳不是作死,悦之也不是看着前女票作死。她们心里都知道,一个丧尸而已,对她们来没危险性的,青阳不过也跑得过啊。
但悦悦太担心则乱而已rz
青阳是不可能让别人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涉险的,悦悦再坚持,她也会敲掉对方自己上=。=
by不知不觉又b了一堆的作者……我果然不是个好作者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