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四海烟涛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所在。
六人随着听雨眠刚进入城门没多久,就觉得豁然开朗,商时景险些以为自己进了桃花源,烟涛城与凡人的城池并没有什么大差别,不过人来人往的却十分热络亲昵,方才众人在海外听见的丝竹之声,果然是从城内传出的,只不过不是商时景所以为的那样,是一整个组合,而是来自各处。
这乐声悠久绵长,却见茶楼上有个独眼的大叔一手二胡拉得如泣如诉,另头轩窗扯起,穿绿衣的娇少女坐在窗口抱着月琴相应和,远处还有笛箫长鸣,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调合在一处的。
商时景知道四海烟涛几乎没什么忌讳,整座城池就好比是个沙龙,各自能寻到各自的爱好,路边有研墨挥毫的,也有坐在老槐树底下喝茶下棋的,蹲在角落里挤着斗鸡的还能隔着两张桌子高声赋诗一首;街头煮鼎烹肉的香气四溢,别开两家铺子,正在沙盘之中推演星辰轨变的痕迹。
正常的城池里,店铺本该在一处,住宅又在一处,分开的清清楚楚,可是在四海烟涛之中,却好似是半家半店,显得十分杂乱无章,这杂乱之中,却又透出一种井然有序来,起码六人行走在大道上,半点没觉得拥挤围堵,只是多多少少觉得这条街实在是十分热闹。
格物致知,这四个字在文学上有不同的解读跟法,其实按照商时景的理解,无非是通过研究了解事物的根本,从而验证本质。
比如天文地理,比如科研发明,都属于其中之一。
某种意义上,四海烟涛的学习气氛起码很不错,七人走了一会儿,大路上忽然蹿过来一人,举着纸笔在空中飞舞,高声嘶吼道:“解出来了!我解出来了!”他这一声响,各处少钻出七八个人头来,齐声道:“莫急,我来也。”
风徐来被吓了一跳,听雨眠倒是老神在在,引着众人转避到旁边处,路上一张空桌顿时被那几人占住了,有须发皆白的,也有风华正茂的,几个人挤在了一块儿,连声道:“有理有理,该是此解。”又有一人道,“不对不对,此处有所纰漏。”
言语激动之处,险些就要动起手来。
商时景回头一看,心想:这大概就是学霸的世界吧。
春云六绝名声赫赫,自然不能随便接待,所以听雨眠直接把六人带往了城主府,她早在六人上桥之时就用附灵纸鹤往府内报信,没道理这会儿还没有任何消息。四海烟涛内什么人都有,连城主府外都有几个老人家拿了蒲团坐在地上,手握经书,正摇头晃脑的在论道。
这时城主府大门开,走出两队金童玉女来,前排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拱手道:“城主请六位客人入内休息。”
春云六绝刚往内走,城主府外那群老人家忽然开口道:“后生,你们想进城主的门不妨事,但是我有个问题想考考你们,答出来了你们才能进去。”
听雨眠无奈笑道:“江老,这是城主的客人,您别闹了。”
那江老显然很是有些威望,不由得把花白的眉毛一挑,不客气道:“学问学问,问了才能学,不学没得问,不问学不成,老朽怎么就是闹了,你姑娘家不懂事,才是在胡闹。”他又眯着眼睛在六人当中晃了晃,随口挑中一个,“你,就是你,对,出来,看着也就你一个像是读书人了。”
风徐来瞠目结舌,吃惊道:“我?”
江老理直气壮道:“是啊,就是你。”
风徐来苦着脸走出行列来,他往后瞧了瞧一脸笑意的巫琅,又瞧了瞧不动声色的商时景,只觉得哪个都比自己长得更像读书人,俏脸一皱,更显出苦意来了。春云六绝脾气各不相同,此刻来拜访烟涛城,本就是客人,再敬老爱幼本就是寻常,这老者看着只是个性情顽固的读书人,就有什么脾气也不必与个凡人发作,风徐来平日就十分活宝,五绝倒也乐得看好戏,倒是听雨眠连连致歉,巫琅摇摇头道:“不妨事,谈经论道,也本是我辈中人。”
不管是谈哪个经论什么道。
风徐来在心中嘀咕:老大就知道空口白话,感情不是你被人家叫出来。
六绝年纪相差不大,这老者是个凡人,观其样貌,至多六七十岁,风徐来早过百岁生辰,按照年纪来讲,本该是这位老人家的长者,观样貌委实应当敬老,谈年龄却又需要爱幼。只不过修士身上无岁月,阅历不可与年纪混在一起相提并论,因此风徐来倒也客气,只是他惯来侍弄花草,对经书籍贯可谓一无所知,不由得头大如斗。
江老摇摇晃晃站起来,将手搭在了风徐来肩膀上,忽然心生一题,笑嘻嘻道:“哎,有了……”他指了指自己道,“老不老。”又指了指风徐来道,“少不少。”
“答题吧。”
风徐来一脸发懵,却听得身后人笑道:“花甲白发老不老,百岁童颜少不少?”
那声音绵软酥柔,正是巫琅。
江老恍然大悟,左看看风徐来,右看了看巫琅,这才拱手笑道:“哎呀哎呀,原来如此,是江某人冒犯诸位修士。”他这会儿倒是不便称老朽了,毕竟谁知道眼前这六个看着风华正茂的年轻人是不是都比他大出几十年去,他微微一欠身道,“诸位请进。”
他也不等人进去,又摇摇晃晃的坐回到自己的蒲团上去,几名老者趣他,他也不闹,只是哈哈大笑,又起了别的话头,继续互相考察起学问来。
南霁雪掩口微笑,抚着风徐来的肩膀柔声道:“不少不少,咱们六弟正是壮年呢。”
张霄笑得声音轰轰,好似雷公路过,被不好跟四姐发作的风徐来揪起酒壶猛灌了一口酒下肚,差点呛死。
作者有话要:老人家:举报有人场外协助,犯规!
听雨眠:你真的是很严格了
格物致知四个字其实有很多种解释,古往今来也有很多大大探讨这个,这里商时景只是明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