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过程曲折, 傅清息那瘦弱的身板全靠九三搭救才好歹没被洪水一块儿卷走。

    就连看似娇弱的夏柒雪，都比他抗寒耐寒, 甚至还照顾了他一路。

    要不是九三的脸色黑得确实够可以的, 夏柒雪甚至想直接时时刻刻守在傅清息身边。

    傅清息这人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明明是个养尊处优的大贪官，偏偏亲自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这种本该被称为人的人，偏偏一次又一次亲自下河捞人，甚至放下身段去哄那些哭得哭得死去活来的人。

    一遍一遍告诉他们, 别怕，我们来了。

    真的，让人看着难受。

    甚至有的时候，宁愿希望他本就是个坏人，也不想他这样眼里只有别人的安危, 把他自己弃置不顾。

    在找到蠡县百姓大部队的第二天, 来赈灾的大部队总算跟上了，远在京城的黎欢派人带了不少粮食过去, 支撑着所有人沿途的消耗。

    没人知道这其实是傅清息贪污来的私粮。

    天灾下面，无人能有余力对抗，傅清息带人到其余几个受灾县，解救出剩余被困百姓, 在看到傅清息的时候, 不少人发出恸哭。

    “大人！是官兵大人！我们没有被抛弃！”一个老者激动地回头, 一把拉起自己的孙子跟着他跪在地上：“牛娃, 牛娃你看！爷爷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青天大老爷啊！”

    安抚好了灾民情绪, 傅清息向他们保证：“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千辛万苦找到你们，是为了把你们带出去，是想大家都能活下来。”

    可惜，等他带着所有感动得涕泗横流的灾区百姓回到京城外的时候，他却突然被告知……

    他能进去，官兵能进去，受灾百姓不能。

    “我知道皇上顾忌什么，但是他们一路风雨过来，在这么冷的天穿着湿重的棉衣，再不赶紧理好绝对会生病！”

    傅清息整张脸都是黑的，灾民们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就这样什么安排都没有就把他们拒之门外，难道要让他们最后竟然冻死在城门口不成？！

    “我救灾回来，发八百里加急奏折，求皇上给灾民安排住所，来回这么久的时间，竟然连容纳灾民的地方都没弄出来？！”

    “傅大人，请您体谅一下，城外是百姓，但城中也是，这么多流民涌入京城，谁能知道会引起什么事情。”皇上面前的得力太监喜公公恭恭敬敬地回着话，还特地吩咐人抬来了软轿。

    “傅大人，您先回去修整一下吧，此次赈灾，辛苦您了，等您休息好了，皇上还等着和您见见。”

    傅清息气得发抖，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回头看着那些因为听了这句话，眼里流露出担忧和害怕的灾民。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他们浑身上下都是半湿的，要不是跟着傅清息一路往京城赶，对未来还抱有希望，谁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下来？

    见傅清息回头，灾民们接二连三跪了下来，还有人在低声啜泣，到后来那声音直接演变成号啕大哭。

    傅清息淡淡开口：“喜公公，看到了吗？他们只是想活命。”

    “可这……”喜公公赔笑着想要什么，却被傅清息接下来的行为断。

    多无益，做决定的不可能是一个太监，傅清息几乎一瞬间就做好了选择。

    喜公公只见傅清息甩脸之后，径直走到一个面色冷漠的少年旁边，轻轻和他耳语起来，少年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猛地回头瞪住傅清息。

    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这个除了和神医夏柒雪聊天的时候会有所生气的少年，第一次用那么生动的表情和其他人话。

    “什么！你确定？！”

    九三觉得自己简直认错了人，仅仅凭傅清息这么一句话，就把九三之前对他的猜测全部撕了个粉碎。

    傅清息目光温和，看向还跪在地上心翼翼地看着他的百姓，笑了笑，用只能九三才可以听见的音量淡淡道：“我忠于的，从来都不是皇帝。”

    九三骇然，望着傅清息平淡的表情，心里的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傅清息眼里盛满了包容，慢慢回头看向他：“帮我吧。”

    夏柒雪不明所以，正准备凑过来看情况，结果九三竟然完全没有跟她吵闹的心思，径直越过了她，走到所有百姓面前，提起内力直接和大家话。

    “丞相大人身体不适，话怕你们听不到，我来帮他。”

    “他让你们原地歇息，他现在就派人从丞相府调布匹来给大家搭帐篷。”

    “包括粮食，他也早就派人准备好了，皇上不允许大家进城，这是丞相大人能给出的最好的解决办法，大家忍耐一下，丞相大人定不会委屈了大家。”

    什么！

    所有人眼中一下迸发出希冀的光彩，热切的看着九三。

    傅清息当即蹲下去，慢慢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完全不理会喜公公急急递过来的狐裘。

    九三看了他一眼，见他确实没有离开的意思，才继续道：“丞相大人在这儿和你们一起等，所以诸位放心。”

    “那可使不得！”之前那位被傅清息亲自救出来的老人惊呼一声：“丞相大人，我们信您，您身子不好，早些回去修整吧！”

    傅清息摇摇头，安慰道：“我在这和你们一块儿，心里踏实，大家都是这么一路过来的，没道理我坚持不下去。”

    “丞相大人！”老者着哽咽了起来：“您为我们做得够多了，请您回去吧，您这样的好官，我们更希望您能长命百岁。”

    “是啊！大人您快回去吧，我们都信您，愿意在这儿等着。”

    傅清息抿起唇笑得宁静：“谢谢大家，我没事，你们也都随意坐坐，还有好些老乡年级比我大多了，这么跪着我，不是折我寿吗，快起来吧。”

    没人动，傅清息做势准备跟着跪下去，前面的人吓得马上侧身坐在地上，后面的人听不见前面在什么，但傅清息要跪下来的动作还是能看到的，马上一个个身子一偏都坐在地上。

    傅清息这才满意地笑笑，给九三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九三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拉着夏柒雪就往外走。

    夏柒雪还想什么，被九三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这种严肃的眼神，夏柒雪还是第一次见，顺从的跟在后面，特地悄悄回头给傅清息比了个回头见的手势。

    傅清息点点头，同样回了个回头见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