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尹文婷的对，这一年多的相处并没有在他们之间积淀太多感情，分给苏洋带来的打击甚至还不如尹文婷那晚的一通质问来的严重，他很快收拾好心情投入到工作之中，开始为李国胜公司的地产项目撰写调查报告。

    这是苏洋第一次接触房地产开发贷款，刚开始不免有些磕磕绊绊。好在孔建波经验丰富，给了他不少指导和帮助。临近年底，项目两证齐全了，苏洋整理好授信资料准备去分行上报。刚上车系好安全带，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苏洋先生您好，您的东西到了，请问您是来自取还是我们给您送到府上？”

    苏洋凝神想了想，没记得自己最近买过什么东西，便回复道：“什么东西？”然后伸一拧钥匙发动了汽车，还没放下刹，短信又来了，只有两个字：“棺材。”

    苏洋感到一阵晦气，禁不住勃然大怒，直接拨号打了过去：“操！你他妈谁啊？！有病吗？！”

    对面的人却很有礼貌：“苏先生您别激动，这份礼物是您的朋友郭迪预定的，麻烦您转交给他。”

    “什么？！”苏洋脑子一阵懵圈，感觉对方在耍自己，却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他妈什么呢？”

    对方和气的笑笑：“苏先生，跟您开个玩笑，十分抱歉。您的朋友郭迪借了我们的钱不还，现在又玩失踪，不接电话也不回家。您是他借钱时填写的联系人，所以我们只好来找您了。”

    “什么？他写的联系人是我？”苏洋又是一懵，怒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事儿，郭迪只是我以前的同事，已经被单位开除了，你找我有什么用？”

    “哦，那现在您知道了，郭迪是一个不讲诚信的人，我们正在找他，能否请您提供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呢？”

    苏洋看了一眼通讯录，报出了郭迪的号：“我只知道这一个号码。”

    “唔，他留给我们的也是这个号码。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您了。对刚才的玩笑我深表歉意，麻烦您见到郭迪时转告他，欠债迟早要还，躲是躲不掉的。”

    挂断电话，苏洋心里对郭迪既恼火又担心，思忖片刻，伸拨通了他的号码。郭迪好半才接起电话，声音很不自然：“喂？”

    “郭哥，是我。”苏洋压着心中的火气：“刚才有人给我打电话，要找你还钱，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郭迪沉默了几秒钟，叹道：“我知道，给你添麻烦了。”

    “你唉，我都不好意思你，这么大年纪了，有什么事儿非得去外面借钱？你又不赌又不嫖的，工资还不够花吗？”苏洋忍不住抱怨了几句：“再你借钱就借钱，扯络我干什么？”

    “兄弟你别生气，我是帮别人借钱救急，当时要求填一个联系人，我就随把你写上了。”

    “帮别人借钱？”苏洋气的笑了出来：“你还挺仗义，为了帮别人借钱把我都搭进去了。”

    郭迪又长长叹了口气：“这事儿原本不应该闹到这一步，都怪我想的不周到。你别担心，联系人跟债务没半点关系，他们不会再骚扰你的。”

    苏洋稍微消了些气，想到郭迪如今的处境肯定很艰难，便关心道：“你没什么问题吧？是不是躲到外地去了？”

    “没有，我这边困难是暂时的，过段时间就好了。”郭迪略一犹豫，口气变得谨慎起来：“有很多事一句两句不清，你是一个人吗？咱俩见面谈吧。”

    苏洋去分行送下授信资料，然后来到二环路一间僻静的茶楼，郭迪正在卡座里守着一壶茶等着他。苏洋坐到他对面，皱了皱眉：“你这么抛头露面，不怕被要债的看到吗？”

    “没事，我没打算赖账，就是暂时出零问题，钱不凑。”郭迪给苏洋倒了一杯茶，笑道：“只不过接连几次出问题，他们已经不相信我了，一打好几个电话，还上门骚扰威胁，所以我就躲出来了。再等几，我就有钱还账了。”

    苏洋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听前些有人去你家里动刀子，没事吧？你现在住哪儿？”

    “没事，都是皮肉伤，已经好利索了。他们没想伤人，就是吓唬我而已。”郭迪轻轻拍拍自己的胳膊，又扭头冲马路对面的一座高档区大门扬了扬脸：“我现在住这里面，朋友家。”

    苏洋稍感放心，扔给郭迪一颗烟：“你你，为了帮别人借钱，给自己惹了一身骚，图什么呢？”

    “我当初也没想到会这样。”郭迪双抱着茶杯缓缓转了几圈，依旧看着那座区：“我那个朋友是李姗姗，你还记得吧？”

    “李姗姗？卖运动服的李总？”

    “对，她服装生意做的不顺利，或者她代理的这个牌子本身不太行，很难卖。”郭迪低头点上烟抽了一口：“前年被宋大海骗走了二十万，搞的姗姗一度很困难，还贷款时我还帮她凑了些钱。这一年多她也经常需要借钱周转，借着借着就还不清了。”

    苏洋闭上眼睛喝了口茶，类似的故事他这些年已经听过太多，多听一次就让他心情沉重一分。

    郭迪继续道：“她虽然要强，但毕竟是个女人，应付不了那些讨债的，所以我就去借钱帮她填了窟窿。”

    “你帮她借钱，现在住在她家？”苏洋恍然大悟，忍不住笑道：“嘿，没看出来，老郭你还挺风流的，看来那三刀你是挨得心甘情愿啊。”

    郭迪苦笑着摇摇头：“别乱，李姗姗是是我一位老领导的干女儿。”

    “老领导的干女儿？”苏洋咬言咂字的重复了一遍，表情变得有些诡异：“你的老领导不就是”

    郭迪冲他便一抬，淡淡道：“是谁不重要，你要猜就在心里猜好了，别出来。这个服装代理生意是领导帮她联系的，她年轻没经验，领导离开湖山之前专门叮嘱我关照她。”

    “哦，是这样。”苏洋喃喃点头：“李姗姗遇到困难，你那位老领导就不帮帮他这个这个‘干女儿’么？”

    郭迪垂着头闷声道：“去年年底老领导来过湖山，当时姗姗想见他，但他没时间。我也给他打电话过姗姗的困难处境，他答应想办法，但后来就没动静了。”

    “唔，这可真是，嘿嘿，提裤子无情啊。”

    郭迪“啧”了一声，似乎是埋怨苏洋的太露骨：“直到上个月他们上门堵我，姗姗也急了，打电话求他帮忙，领导这才答应年底前帮忙把我的债务解决掉。”

    “哦，那还好。”苏洋长长舒了一口气，摇头笑道：“真没想到，宋那位领导居然，嘿嘿居然还有这么一段。”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着呢。”郭迪稍稍压低了声音：“这件事整个湖山分行没别人知道，我今是为了跟你交代清楚借钱的事才起来，你最好把听到的这些事烂在肚子里。”

    “你放心吧，我嘴很严。”苏洋叹了口气：“这么，你借钱全是为了帮李姗姗，也真难为这一片苦心。不过你为他受点皮肉之苦也就算了，如今把工作都混丢了，是不是代价太大了？领导就没替你句话吗？”

    郭迪缓缓摇了摇头：“摊上这种事儿，老领导不方便什么，我能理解。不过顾玉福那孙子太混蛋了，这件事明明是可大可，他偏要开除我，一点情面都不讲。我现在是没心情，等将来哪高兴了，把他那些破事儿也抖搂抖搂。”

    苏洋愕然道：“顾行长？他？他能有什么事儿？”

    “你在支行呆着能知道什么？我给他开了一年车，有什么事儿能瞒过我？”郭迪横了苏洋一眼，见他愣愣的不接话，便向前凑了凑：“我知道你和姓鼓有交情，但你还年轻，有些事也得多个心眼儿。”

    苏洋大感意外：“我？和我有关系吗？”

    “湖工集团是你的客户吧？他们在九合庄那个楼盘你知道吗？”

    “知道啊，怎么？”

    “顾玉福的老婆孩子在那按揭买了十七套房子，你知道吗？”

    “十七套？”苏洋惊道：“他们在湖山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你傻啊？”郭迪不屑的翻翻眼皮：“他拿到的价格很低，等过几年房价起来再转一卖，你算算能挣多少钱？”

    “有这种事儿？！”苏洋将信将疑的看着郭迪：“你听谁的？”

    “肯定不是他告诉我的。”郭迪哼了一声：“自从咱们行给湖工贷款之后，顾玉福经常去跟他们董事长见面，有时候吃饭，有时候喝茶，我就在外面跟董事长的司一起呆着，慢慢就混熟了。有一次吃饭时那司推荐我买九合庄的房子，不心漏嘴了，我才知道顾玉福买房子的事儿。”

    苏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怔怔的张着嘴不出话。郭迪帮他满上茶，拿起看了一眼，道：“姗姗担心我，催我回去了。其他事有会再吧，你自己掂量掂量，以后多警醒着点。”罢他起身在苏洋肩膀上一拍，缓步走下了楼梯。

    苏洋端起茶喝了一口，想起顾玉福前些日子服自己给湖工增加额度时的循循善诱，感到脊背一阵发凉。

    没事吧！不管顾行长和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毕竟湖工的实力是明摆着的，应该不会出什么毛病。苏洋安慰了自己几句，刚松了一口气，蓦的又想起四年前范刚在电梯里对自己过的话，不由打了一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