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症结得以解决，接下来的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在陈亮那位师兄行长的支持下，玉湖斋的授信项目很快得到了批复。付动作十分麻利，与陈亮和老高见面之后，四千万资金如约到位，玉湖斋还清了欠款，只待房产解封后就可以开始办理抵押续。

    苏洋这些日子心情格外的好，虽然丝毫没有兴奋的感觉，但却时时沉浸在一股不出来的喜悦之中，就像是被太阳晒了个通透，浑身上下充满懒洋洋的舒服劲儿，一连几都睡得特别踏实。

    对，踏实，就是这种感觉。

    又是一个周一，苏洋早早起床避开早高峰来到支行，先到后面区填饱了肚子，精神抖擞的准备开始一的工作。刚走到楼下，一个座号码打来羚话，号段是分行的，号码却看着眼生。

    “喂？”

    “苏洋？我是廖磊，”

    “廖主任？你好。”

    廖磊没多寒暄：“你没出差吧？到分行来找我一趟。”

    “现在？”

    “对，马上。”

    廖磊的语气生硬的有些诡异，苏洋心里嘀咕了一路也没猜到究竟会是什么事。待来到分行十楼，廖磊把他带到旁边的会议室，随关上门，将一张纸递到苏洋面前：“你看看，这上面的是不是你？”

    苏洋莫名其妙的接过看了一眼，顿时感觉像被泼了一盆冷水。那是一张打印的页截屏，截取的内容是一位用户在某站发表的帖子，开篇第一句就是“我是湖山玉湖斋食品有限公司的一名普通员工”，接着介绍了一些玉湖斋的辉煌过往，随后话锋一转，言辞变得犀利起来：

    “不幸的是，前些年春江银行湖山分行客户经理苏某为了一己之私，哄骗我公司为湖山通达进出口有限公司提供贷款担保，董事长高进方听信了他的谗言，从此把公司带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后来通达公司无力归还贷款，春江银行便将贷款转嫁给玉湖斋，同时苏某又以增加贷款额度为诱饵让我们背负了另一笔毫无关系的不良贷款。然而仅过了一年，苏某便单方面将九千万贷款削减为六千万，给公司的正常经营造成了极大困难。”

    “不仅如此，苏某还在其后六千万贷款到期续作时全然不贡初‘分批发放、分批归还’的承诺，强迫玉湖斋必须一次性归还所有本息。在得知玉湖斋无力清偿之后，苏某便勾结他的朋友提供过桥还款资金，从中赚取借款利息。更令人发指的是，就在玉湖斋使用苏某朋友提供的资金还清贷款之后，苏某在玉湖斋授信未到期、生产经营一切正常的情况下悍然拒绝再次放款，致使玉湖斋背负了沉重的高息债务负担，给公司本身及全体员工的生产生活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而苏某此时居然又假仁假义的站出来上蹿下跳，竟再次联系社会资金为玉湖斋拆东墙补西墙，名为帮助玉湖斋解决困难，实则是为自己谋取利益，厚颜无耻之至。像苏某这种金融工作者中的败类，春江银行管不管？监管部门管不管？法律管不管？”

    苏洋一口气看完，感觉自己在微微颤抖。他闭上眼稍微平静了一会儿，把那张纸轻轻拍到桌上：“没错，这里的苏某就是我。”

    “内容属实吗？”

    “事情都是有的，但断贷是分行的决定，我是不忍心看玉湖斋走投无路才想办法帮他们联系资金的，而且也绝对没有在其中为自己谋取任何利益。”

    “我想你也不至于那么做，但是你通过朋友帮玉湖斋联系资金，别人误会你从中赚取好处也正常。”廖磊为难的搓了搓：“现在很麻烦，这篇帖子是总行昨晚通过舆情监测系统发现的，今一早就打电话要求我们落实处理。关于断贷的问题我已经让风险部去回复总行了，这是我们的信贷业务决策，不会有什么麻烦。难办的是你帮玉湖斋联系资金这件事，总行要求分行调查落实后按照银行员工参与民间借贷行为进行处理。”

    “我？参与民间借贷？”苏洋打了个冷战：“我只是帮他们联系钱还款而已，真的没在里面挣一分钱！您不信可以去问其他当事人！”

    “我知道，我愿意相信你。”廖磊愁眉苦脸的看着他：“还好你没在里面挣钱，不然肯定会被开除。但你的确参与其中了，现在这种事儿查的很严，总行是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苏洋愣了好一会儿：“那？怎么办？”

    “领导现在还在了解情况，稍后会研究的。”廖磊起身把椅子摆好，冲苏洋叹了口气：“总行稽核工作组还在，他们对这件事也很重视，我估计唉。”

    苏洋看着廖磊开门离去，自己在会议室里呆坐了半，忽然轻轻笑了出来。“我问心无愧，问心无愧就好了。”

    处理决定很快下达了，分行认定苏洋身为银行员工参与民间借贷，存在充当资金中介行为，虽然未从中谋取私利，但间接给企业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给春江银行带来了不良社会影响。经分行研究决定，对苏洋予以警告处分，同时取消他的公司信贷业务办理资格，两年之内不得重新报考，名下现有信贷业务全部移交支校

    苏洋很平静的接受了处理决定，平静的有些疲倦，也或许是过度的疲倦使他无法不平静。他一连两没去上班，直到丁素琴打来电话：“苏，我知道你心里有情绪，分行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的确有失公允，伤了你的心，但你也不能不来上班吧，至少考勤是不能耽误的。”

    苏洋回答的心灰意懒：“丁行长，我不是闹情绪，也没什么可伤心的。但我是个客户经理，现在分行取消我的业务办理资格，我不就成废人了吗？业绩也没了，光靠那点无贷户存款都未必能达到上岗标准，去单位做什么呢？干坐着吗？”

    “你不要这么消极，过段时间我会想办法跟行里沟通，尽量帮你保留业务办理资格，至少也要先把协办资格恢复。如果实在不行，就把你调到管理岗位。”丁素琴耐心劝道：“现在支行人少活多，老孔忙不过来，姚又太嫩，你可不能把业务交出来就撒不管啊。这样，你还是继续负责以前的那些客户，产生的绩效收入我会想办法调整给你。”

    苏洋答应了，但只去单位呆了两就感到无比别扭：失去业务办理资格意味着他只能默默干活，不能作为主协办客户经理去参加贷审会、无法通过自己的授信系统进行任何操作，甚至没资格在各种授信业务资料上签字。

    这是一种强烈的失落感，五年前他刚调到营销岗位时起码还是一名协办客户经理，费劲巴拉折腾了一大圈，本指望有会在部门当个头头，没想到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跑腿打杂的，真是可笑、可悲、可叹。

    苏洋消沉了，在单位面对同事时感觉无比别扭，总觉得他们友善和同情的目光背后充满了嘲笑和怜悯，让自己羞的抬不起头来。他把工作需要的资料都抱回家，又仿照当初秦锐那样做了一个指纹膜让姚璐帮他考勤，从此便尽量窝在家里工作，只在有需要时才去支行露面。

    两个星期后，台城商业银行给玉湖斋放款了。老高打来电话，要请苏洋和陈亮、付一起吃饭表示感谢。

    “放完款我也就安心了。”苏洋淡淡婉拒道：“最近事儿特别多，恐怕没时间吃饭，您替我向他们问好吧。”

    “老弟，你的事儿我都听了。”老高重重叹了口气：“你这都是为了帮玉湖斋才遭殃啊！也不知道我们公司里哪个兔崽子干的好事儿，不搞清楚情况就上胡袄！”

    苏洋豁然一笑：“没什么，其实那人的也没啥大问题，这一系列事情的确都是由我而起。至于我牟利什么的，那估计是他在瞎猜，行里也没采信。”

    “这事儿闹的，你帮我们解决了困难，我们反倒害你挨了处分，这不是恩将仇报嘛！”老高笨嘴拙舌的安慰着苏洋。苏洋正听得百感交集，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他低头看看，对老高道：“都过去了，您别太在意，我这儿又有人打电话，改见面再跟您聊。”

    打电话的是孔建波，声音显得很焦急：“苏洋，湖工集团在其他银行贷款逾期了！”

    “啊？怎么回事？”

    “具体还不清楚，据道消息他们有大量资金在股市上被套了。”

    “啥？！他们把钱投到股市？还被套了？！”苏洋气的差点乐了出来：“现在什么行情啊？闭着眼买股票都能挣钱，他们居然被套了？”

    “是啊，我听着都稀罕。”孔建波无奈道：“湖工对外的法是资金周转出零问题，让各家银行放心，不过他们在咱行的一亿敞口承兑马上到期了，希望别出事儿才好。”

    “希望吧。”苏洋械的回答一句，默默挂断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