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难道是沧濯用引魂术保了我的元神?
不可能不可能。
“是沧濯救了你。”千夜立刻了我的脸,他看向我的眼神带着玩味, 似乎想要窥探我听了这话后的心境。
我不信。
这是我下意识的反应。
但我心中了然, 千夜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骗我。
他继续不徐不疾道:“我观他失魂落魄,我又与你有些交情,便告诉了他引魂术。”
千夜话声音很轻、很惬意, 就好像在与我聊“今晚吃什么”, 可我听得心底发沉, 我突然意识到, 事情在朝着我无法面对的方向发展。
此刻,我脸色一定很难看,而千夜语调更欢快了:“他独自去了黄泉,用引魂术为你凝聚元神,他凝了三十二块元神碎片,受了三十二道噬魂灵气,每一道。”
他修长指尖轻点心口:“都穿心而过。”
仅仅听千夜的描述,我就觉得心脏绞起。
那是怎么样的痛呢?
我受一次诛灵蛊尚且痛不欲生, 他的痛楚, 大概是我的三十二倍,而且, 还是一刀一刀如同凌迟。
怪不得在思过阁见到沧濯时,他一副快要死掉的模样。
原来,竟是为了救我而重伤么……
我心里难受的紧。
这种感觉就好比被人了一拳又塞了颗糖。
仇人忽然变成恩人,或者,他既是仇人又是恩人, 那我是应该杀他呢还是谢他呢?
这道题太难了……
“虽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你没回到神体,但你能坐在这里与我话,可见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情深不寿,自古皆如此。”千夜眼神飘向远处,淡然道。
他这话几个意思?
他是在沧濯喜欢我么?
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可笑!
我沉默片刻,压下心中纷杂情绪,凉凉道:“你有所不知,我之所以死了,正是他所为,就算他救我,不定是后悔了想补偿。”
千夜微笑:“你不必那么急着向我证明什么,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免得你稀里糊涂连命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至于其他,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好了。”
我嗤了一声,别开脑袋。
开玩笑呢!
我有什么好急的……我有什么需要证明的……
我……
要是现在能见到他就好了,那样,我便可以当面问个清楚。
“有人的气息闯入冥界,他来了。”千夜意味不明的眯眼看我。
的是沧濯?我愣了一瞬。
“沧濯怎么知道我在冥界?”
“我呀我呀,我的。”
……
这回我和千夜都愣了。
桌上的白葡萄慢悠悠滚到地面,元宵化出人形兴奋邀功:“妄姐姐,你那时候突然咽气了,我想着得找个认识你的人帮你收尸,总不好曝尸荒野,就把你死在不周山的消息用灵鸟传给他。”
倘若他真的出于某种理由救了我,又得知我再次死了,会有多难过呢……
我咂摸着,得吐血三升吧。
至少得把白挨三十二道噬魂灵气的血吐出来。
元宵还在一旁沾沾自喜,我摇了摇头,问千夜道:“世有弱水三千,你怎么就看上了个傻乎乎的呢?”
千夜冷笑一声:“你也没聪明到哪去。”
哦?还护起犊子来了。
“我看你门口那个侍女就不错,肤白貌美,眼神含俏。”我摸了摸下巴,挑事道。
千夜也不生气,他看了看身旁不明所以的元宵,笑得温柔:“等山主有了心悦之人便会明白,世间再多女子,于我而言,不过两种。”
“是她,或者不是她。”
这话有点耳熟。
思绪陡然拉回到离开知州府的那天,李衣衣曾言,沧濯过类似的话,莫非竟是……
沧濯,他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如若喜欢,为何要杀我呢……
“那你是不是很心悦我?想要我嫁给你?”元宵仰起脑袋,笑着问道。
千夜面色一僵,没有来得及开口,元宵已经迫不及待兀自抢了话头:“想要我嫁给你,那是不可能的。”她摇了摇手指,笑靥如花,“有人教过我了,我懂嫁人是何意思。”
我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腿,一头栽倒在地。瞄了眼千夜白里透青的脸,我当机立断请辞:“那个……我先走了,再见!”
身后响起元宵高亢的尖叫声,估计是好一顿收拾,而我早已溜出无冥殿,避免被殃及。
要等十二个时辰方能归魂……
寻了处角落坐下,我百无聊赖的啃指甲发起呆。自下昆仑山后,沧濯对我态度的转变,是因为认出了我是妧么?
一双黑靴停在眼前,我抬头,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映入眼帘。
黑衣男子扬唇一笑:“在下冠军侯次子南箫,终年二十三岁,家境殷实,尚未娶妻。”
我:“……”
我站起身,问道:“你有事么?”
“你长的好看,爷看上你了,跟我回去当媳妇儿!”他手臂一伸揽住我的腰,我只觉周遭景物倏尔模糊,下一个瞬间,已经落入了一间宁静的院子。
我这是……被强抢了?
南箫把我抱到院石凳上,坐在我身旁兴趣盎然盯着我,让我觉得有点发毛。
“怎么,死了也不安生,还要做欺男霸女之事么?”我冷道。
他面色一红,咬牙切齿道:“我从不做那种肮脏事。”
我挑眉,那你此刻在做什么?
他又补充一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长得就是我心中媳妇儿的模样。”
哦,原来鬼也是看脸的。
“既然贪恋红尘,为何不早日投胎入轮回,反而要在冥界娶什么媳妇儿?”
他眼神一暗,沉声道:“我娘什么也不愿投胎,她连祖坟都没入,人间无人为她烧纸,我放心不下,就想多在冥界陪陪她。”
倒是个孝顺的。
“你年纪轻轻,怎么死了?”
他反问我:“你也年纪轻轻,不也死了?”
我被噎的不出话。在他眼中,我确实是个“年轻的鬼”,而我也不欲同他解释,只默认道:“是啊,我走路不心,一跟头摔死了。”
南箫没忍住,“噗嗤”笑出声:“你真可爱,我是死在战场上的。”
我微怔。战场这个词,实在是熟悉又陌生的令我心颤。
“我虽为冠军侯庶子,但大哥一心从文,我随父亲南征北战,红缨枪下的敌军亡魂数不胜数,只要在战场上报出我南箫的名号,莫管对面是谁,都要抖上三抖。”
他起自己这段事迹时,眼中是足以匹敌火花的耀眼光芒,仿似他现在还是人间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所向披靡、意气风发。
“可惜我还是不够厉害,中了敌人埋伏,流干最后一滴血战死疆场。”他自嘲笑笑。
我望着南箫的脸,他的面容渐渐与记忆深处另一张容颜重合,明明两人长相没有半点相似,我却看得失神了。
或许,相似的是性格,同样锐不可当,同样桀骜不驯。
“姑娘?”他轻问的声音唤回了我深陷旧事的回忆,南箫起身凑近我,颇为暧昧地勾起我下巴,“你是不是被我的英俊迷倒了?”
我淡定把下巴从他掌中移开,瞅他:“你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你的心上人么?”他有点紧张的问。
“算不上,”我摇头,“但是我的未婚夫。”
南箫宛如受了惊雷般击,魂不守舍喃喃道:“你……你有婚约了?”
“嗯,他很早以前就死了。”
“就算有婚约,也是活着时候的事,他也许早就投胎了,不耽误我娶你。”南箫固执道。
我没有话,垂下了眼眸。神死是不会投胎的,他早就和我师父一样,元神消散于世间。
他似乎看出了我心情不佳,没有再聒噪,静静站在我身前,院内一时安静的能听见鬼的“咯咯”阴笑。
……不对。
我竖起耳朵,几不可闻的“咯咯”笑声复又响起,我顺着声音看过去,那笑声来自南箫鬼宅。
“我可以进屋看看么?”我抬头问他。
“你是我媳妇,这就是你的家,自然可以。”他快走两步推开房门,做出邀请我进屋的手势。
我委实懒得搭理他,抬脚迈入屋子,南箫自己家境殷实,这话不假,比我在知州府见到的房间还要大上许多,雪白.粉墙,梨花木柜,连门窗都雕上了细致繁复的花纹。
我径自向内探去,忽然撞上一位迎面走来的妇人。
应是南箫的娘亲。
我没在意,想要继续朝里侧房间走,却被人拉住了手臂,回头,是刚刚的妇人。
她很是怕生的模样,眼神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我,口中嗫嚅道:“姑娘,这是我家,还请不要乱闯。”
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我冷哼一声,不顾她的阻挠走向房间,那妇人着了急,微胖身体冲过来挡在房门前,把我撞得后退三步,南箫赶忙扶住我,对妇人道:“娘,这是我要娶的姑娘,有什么不能给她看的?”
他这话一出,我就知道要糟糕。
果不其然,方才还畏畏缩缩的妇人,顿时换了一副尖酸刻薄的面孔,怪声怪气质问:“有了媳妇,就不要娘亲了?”
我被夹在对峙的母子中间,头疼不已,怎么觉得重点越跑越偏了呢……
作者有话要: 山主:婆媳问题令人头秃
沧濯:放心,我是孤儿
南箫:???
你的可爱沧濯明日上线追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