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7章

A+A-

    见云浓起身要走,顾修元随即问道:“你要回徐家去?”

    云浓是昨日临时起意要搬出徐家的,知道的人寥寥无几,顾修元自是无从得知,他想了想又道:“徐家待你实在算不得好,又在那门所谓的亲事上动了手脚,你倒不如趁此机会搬出来。”

    两人的想法倒也算是不谋而合。

    云浓有些惊讶地瞥了他一眼:“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顾修元动作一顿,随即坦然地看了回去:“我的确是让人去查了。”

    并且没有半点后悔的意思。

    他理直气壮得莫名其妙,云浓皱眉道:“我不想你再让人去查我的事情。”

    顾修元与她对视着,意识到此举的确是踩到了云浓的底线,颔首道:“好。”还没等云浓再什么,他就又补充道,“若今后有什么事情,你能亲口告诉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云浓并没回答他这句,转身要走。

    “我送你,”顾修元跟了上去,低声笑道,“你如今这模样,总不成要走回去吧?”

    云浓的确是腰酸腿疼的,若此处不是南风馆,她此刻必定是要到内室躺着补眠的。南风馆离长公主府算不得近,若要一路走回去,那就真要了她的命了。

    思及此,她横了顾修元这个始作俑者一眼,而后道:“好。”

    才一下楼,红姑就迎了上来,她原本是要替景宁传话的,可对上顾修元的目光后,愣是没能出口。

    “我送她回去,”顾修元冷声道,“至于昨日之事……”

    “您请放心,”红姑会意,连忙保证道,“这南风馆中的人,口风都严得很,绝不会走露半点风声。”

    她这话倒也并非虚言,毕竟来南风馆的人大都非富即贵,谁也不想让自己的私事被编排。若是口风不严,哪还有人敢往此处来?

    云浓则是跟在顾修元身侧,垂着眼,头也不抬,像是不大好意思。

    顾修元想了想,令红姑找了幕篱来为她戴上,垂下的纱幕遮去了大半个身子,以免出门时被人见着。

    出了南风馆的门,由顾修元扶着上了马车,云浓方才摘去了幕篱,轻声道:“不去徐家,去长公主府。”

    顾修元看了她一眼,又改口吩咐了车夫,而后方才问道:“看来你已经与徐家破了?所以昨日才会到景宁那里去,又被她带着来了这里?”

    他猜得很准,云浓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轻轻地“嗯”了声。

    “你今后要住在景宁那里?”顾修元不依不饶地问。

    “不,”云浓眼也不睁,含糊地答道,“我自己买了宅子,等收拾妥当了,就搬过去。”

    听此,顾修元方才作罢,可片刻后又开口道:“你何不搬到我那里去?”

    云浓都快要睡着了,蓦地被他这一句惊醒,毫不犹豫地回绝了:“不要。”见顾修元还要再,她苦着脸求道:“行行好,让我安心睡会儿吧,我难受得很。”

    她并没撒谎,昨夜折腾得有点过,强撑着吃了点饭,如今委实没什么精力再跟顾修元磨牙。

    顾修元替她调整了下身侧的靠枕,又让她倚着自己的肩睡了过去,没来由得想起了两人初见时的情形。

    那时他是南风馆中的乐师,阴差阳错地撞上了醉酒后的云浓,不过三言两语,便随着她回了府中。

    云浓先前他二人是见色起意,如今想来,倒也不算是错。他的确是见着云浓第一眼时,就有些心动,不然以他的性情又怎么会贸贸然随着云浓回府去?

    云浓的酒品实在算不上好,也不端什么郡主的架子,就是个春心懵懂的姑娘家,一上马车放了帘子,就像八爪鱼似的缠着他,明艳得像是怒放枝头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可爱又诱人。

    乌发云鬓散乱,珠钗斜斜地坠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滑落。

    顾修元以往总是不大看得上那些耽于酒色的人,自制力也远胜于常人,可那时却是兵败如山,被一个醉了酒的姑娘勾|引得昏了头,险些在马车上就要了她。

    及至到了郡主府,两人皆是衣衫不整,他理了理衣衫,又拿了车中的披风裹了云浓,听着她的指路将她抱回了房中。

    顾修元原以为云浓是南风馆的常客,再加上他自己也没什么经验可言,被撩拨得很是难耐,所以初次并没多做准备,可算是苦了云浓。

    云浓那点仅有的知识还都是从话本图册上学来的,隐隐约约知道这该是件快活事,怎么都没料到会与酷刑无异,只觉着身子仿佛被劈成了两半,疼的她酒都醒了一半。

    见了血后,云浓更是吓得泪都出来了,对着顾修元又咬又挠的,让他退出去。

    顾修元心中虽也怜惜,但却并没听从云浓的意思,而是耐着性子慢慢安抚。

    两人是见色起意,只见了一面,连彼此的名姓都没弄清楚,便有了最亲密的关系。

    第二日一大早,顾修元看着满床的狼藉,几乎有些难以置信,怀疑自己也醉了酒——不然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昨夜像是一场颠倒的大梦,如今天光乍破,才后知后觉地觉出些荒唐来。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时走人,回去完成那些未竟之事,而不是在温柔乡里转。

    可见着云浓那沉沉的睡颜,他却没舍得起身。

    不知道是梦着了什么,云浓向他怀中缩了缩,声地了句:“不要了……我困。”若是细听起来,间或还夹杂着“行行好”、“顾郎”之类的哀求。

    顾修元被她这模样惹得哭笑不得,怀中抱着温香软玉,到底是没离开。

    而后来,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在郡主府留了下来。

    云浓很是信他,将后宅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来办,他若是想要离开几日,也都由着,从来不多过问……

    顾修元想着那些个陈年旧事,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到了长公主府门前,车夫低声提醒了句,将他从回忆中惊醒。原本倚在他肩上憩的云浓也醒了过来,坐直了身子,看起来不大高兴。

    云浓这个人平素里脾性算是温和,但却最烦旁人扰她清梦,不高兴的时候必然是要同他抱怨的,可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提着裙摆就要下车去。

    顾修元下意识地叫了她一声,可及至云浓回过头来,却又发觉无话可,只能若无其事地嘱咐了句闲话。

    云浓侧耳听了,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知道了。”

    完,便上了长公主府的台阶,缓缓地向内走去。

    顾修元看着云浓的背影,虚虚地握了握手,车中仿佛还残留着她惯用的香料味道,很浅淡,但却让人难以忽略。

    他心中五味陈杂,过了片刻,方才吩咐车夫道:“回府。”

    他还有旁的事情要做,而云浓这边,也只能徐徐图之,急不来。

    只要人还在他身边,那就够了。

    *

    云浓满身疲倦地回了长公主府,好在这里的侍女已经认得她,而昨日景宁也已经让人给她收拾出了住处,并不需要再多费口舌。

    她强起精神问了景宁的行踪,便到内室去睡下了,直到午间景宁从宫中回来,方才醒。

    “太皇太后可还安好?”云浓一见着景宁,便立即问道。

    “昨日病情反复,尹神医与诸位太医忙了一夜,今早算是挺过来了。”景宁也几乎是一宿没睡,她喝了半盏浓茶,又问云浓道,“昨夜我走得匆忙,你……”

    景宁欲言又止,像是不知道该如何来问此事。

    “没什么妨碍,你不必担心。”

    云浓也不知该怎么来讲自己与顾修元这笔烂账,可却也不好瞒景宁,只能吞吞吐吐地大略提了。

    景宁听得困意全无,半晌没能出话来,最后叹了口气:“你既已想好了,那我也没什么可的了……只一件,千万别再像当年那么傻了。”

    “我知道。”云浓重重地点了点头。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景宁虽将云浓当作自己的亲妹子一般看待,但也不好事事都插手,叮嘱了这么一句后,也就不再多问,自去歇息了。

    云浓则是兀自发了会儿愣,后知后觉地想起翠翘来,着人去徐家将她与祝嬷嬷接到了长公主府来,连带着的还有连夜收拾好的几箱行礼。

    “这里面都是咱们从钱塘来时带的,徐家的那些个东西,还有大奶奶送的衣裳首饰,都留在聆风院了。”翠翘觑着云浓的神情,心翼翼地回禀道,“还有,四姑娘专程来问了句,又搬出去也挺好,只是让您别忘了她,赶明儿得了空再一处玩。”

    云浓被徐思巧这话给逗笑了,向翠翘叹道:“我昨日也是气急,若不然,是该正经向四妹妹辞行的。”

    毕竟在徐家这些日子,她与徐思巧的确称得上是相处得很好。

    翠翘见她露出笑意,不复方才那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下一缓,附和道:“四姑娘的确很好。”

    一旁的祝嬷嬷量着这屋子,忍不住问道:“姑娘,咱们今后要如何才好?”

    她虽也觉着徐家不好,可如今到了这长公主府,就更是无措了。

    “大长公主看中我这制香的手艺,待我很好,”云浓编了个幌子,来宽她的心,“咱们在这里住上几日,等到阿菱料理好了宅子,再搬过去。届时也没什么拘束,我自是做我的生意,您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祝嬷嬷听她这么,心中稍定,随即又感慨道:“只盼着徐家别再暗地里动什么手脚。”

    云浓笑了笑,低头抿了口茶:“您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