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又进已经叫人带了下去，谢衡仍倒在大理寺卿的位子上，眉头紧皱。

    他的面前，多了一幅通缉令。

    画像上的女人三十几岁年纪，梳着个妇人盘头，额角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此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是谁。”谢衡抬头问了一句，大堂中的狱卒连忙抬一揖：

    “启禀将军，此人是盐帮姜氏，江湖人称姜夫人。”

    “什么罪行？”谢衡皱眉，渐渐有些怀疑那钱又进是不是在耍自己。

    怎么就那么巧，当年带走那女孩的正好就在这张通缉令上？

    “杀人越货，前阵子就已经捉拿归案了，将军不如亲自审审她？”

    “也好。”

    谢衡点点头，只是面对那张通缉令却不觉多想：

    陛下什么时候管起江湖事了？去拿这姜夫人，他竟半点都不知道。

    这盐帮一直与朝廷来往密切，难道其中出了什么事？

    谢衡正思索间，画像上的那姜夫人被带到了。

    按着狱卒所言，这姜夫人应当是入狱许久了，可面貌依旧红润，打扮同那画像上如出一辙。

    “你就是姜夫人？”

    底下妇人不卑不亢，行了一礼后缓缓点头，“见过大人，民妇夫家姓姜。”

    “唔，我也不跟你兜圈子。方才我这屋里审问原州钱家人，他们你十几年前曾在钱家村金饰铺子带走过一个女孩，可有此事？”

    那姜夫人显然有些吃惊，面上微微蹙眉，“大人，时间久远，还请容民妇求证一二。”

    “大人所的钱家村金铺，可是十二年前？”

    “正是。”

    “十二年前原州钱家村，民妇当年确实曾到过那里。只是”

    发觉并不是那钱又进的谎言，谢衡眸中心急一闪而过，追问着，“只是什么。”

    “只是民妇当年年轻气盛，曾在钱家村救过不少幼女。”

    “所以大人所的是哪一个，民妇不能确定。”

    谢衡当即拍案，“你救那么多幼女做什么？！”

    “农门女子多辛劳，民妇自然也也是苦出身，不愿见她们年纪孤苦伶仃，才仗义出。”

    “民妇记得，单在钱家村，民妇当初就收了十几个幼女为徒。”

    谢衡惊讶，“十几个？！”

    “是。所以大人问起，民妇不能作答。”不论谢衡如何态度，那姜夫人总是应对得宜，甚至还有心思反过来观察谢衡的神情变化，而反问：

    “大人所寻之人有何种特征？大人多一些，于民妇也是线索。”

    谢衡冷冷道，“不必了，姜夫人就把当初良村的女子都写下来，谢某自己去找便是。”

    “大人不嫌麻烦，民妇自没有异议。”

    姜夫人的名单很快就写好了，只是她们除了一些基本的特征外，都没有姓名。

    “良村一名，左耳有黑痣，脚灵活善女红，教织布绣花，安置原州善德绣坊。”

    “良村二名，面消瘦发枯黄，性木讷，教自保之术，安置书院为仆役。”

    谢衡拿着这份名单出了大理寺的门，脸上神色低沉，有喜也有忧。

    喜的是终于确定了范围，离她更近了一步；忧的却是名单上只是大略，想要真正找到她，仍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

    谢衡记得，时候爹娘都曾唤她妞妞，她出生后就在自己家中养大，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因为家中贫寒，妞妞一直灰头土脸，加之谢衡离家多年，便是姜夫人所记载的这些人物特征，他也半点都记不起了。

    既然没有线索，就逐一开始找吧。

    谢衡揣了一壶酒，翻墙落入了相府的院里。

    “师兄。”

    傅云早已等在院内，见着谢衡已经醉了，不禁皱眉，“你急着叫我出来，就是为喝酒？”

    “谢衡，你这几日有些太不像话。”

    谢衡充耳不闻，反而拉着自己师兄落在屋顶，伸递了个酒壶过去，“师兄，咱们一道畅饮呀！”

    傅云不接，怒目瞪他。

    “师兄我今日是高兴才多喝两口，真的”

    即使醉中，师兄一怒他便不自觉的害怕。

    傅云见他已经有人事不省的状态，便指尖一点，将他中两只酒壶都夺了去，冷脸道：

    “你高兴从不饮酒。”

    无趣。

    连骗人都骗不过他师兄。

    谢衡对着自己空空的掌，撇撇嘴只好收了回来。

    “师兄。”

    良久后，他涨红着脸，缓缓吐出个酒嗝，“呃——师兄，我有妞妞的消息了。”

    “你瞧”

    谢衡摇晃着脑袋，将怀中的名单拿了出来，“这十五人中，就有妞妞。”

    “就快要找到她了，为什么我却感觉不到高兴呢师兄？”

    傅云在知道他记忆恢复要找寻自己的青梅竹马开始，就见他一日更比一日消沉。

    找不到，他着急；如今有了消息，他反而借酒浇愁。

    明明心中不愿去找，却逼着自己不能忘记那份恩情，这又是何苦？

    傅云叹了口气，生怕谢衡醉酒中将那名单撕了，便接过来想替他保管，只是见着名单上的字迹，忽的一愣，“写字条的人是谁？”

    “字条？”

    谢衡醉中仍还能对话，他半躺在屋脊上嘟囔得回答：

    “一个姓姜的姓姜的妇人。”

    “你她好笑不好笑？竟一口气在良村收了十几个女子当徒弟，不就是个盐帮角色，还、还当自己是活菩萨呢”

    盐帮，姜夫人？

    果然是她！

    傅云见着字迹就觉着眼熟，当下听到真是姜夫人，不由忙问，“你是在何处找到她的？她也来京中了？”

    “哦”

    酒上头谢衡咂咂嘴，就此沉入了梦境。

    “谢衡？谢衡你醒醒！”知道他一旦醉酒必要睡着，傅云没法子，只好背起他翻下了屋顶。

    “你这朋友又醉了？”玉氏见着他背上的人，很是不赞同的摇摇头，“怎么能终日喝酒？这样伤身啊！”

    傅云没想到母亲竟还未睡，见着母亲要帮忙料理谢衡，忙推辞道，“母亲别忙，谢衡是江湖人不拘节惯了，孩儿来安置他就行。”

    “时候不早了，母亲还是早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