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方疏凝在柏池这里睡了一晚上的事, 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第二天早上, 两个人在楼下的早餐店吃完饭,面上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一个比一个淡定, 一个比一个端庄, 接着再一道回了渺岸。
被周清筠女士唠叨了半晌, 方疏凝终于得以顺利开溜。
希望徐明坤的事就这么不声不响解决好了, 她再也不想听见有关于那个垃圾的任何一点消息, 除了他在狱中暴毙身亡的喜讯。
周日, 是她和老爷子的联合生日会。
方家所有人在前一天晚上就已经赶到秋樟山的别墅,为第二天的宴会做准备。
方疏凝是主角之一,自然随行。
所有人都在忙上忙下的时候, 她却无事可干, 遂去了主卧陪老爷子聊天。
上次来的时候,老爷子还能自己行走,这回却是只能依靠轮椅代步了。
她推门进去,老爷子抬起浑浊的双眼望过来,莫名亮了一瞬,颤颤巍巍地唤了一声:“耹之?”
方疏凝一顿,快步走过去, 在他面前蹲下。
“爷爷,我是阿凝。”这话时,鼻子有些发酸。
耹之是奶奶的名字。
老爷子似乎还没怎么反应过来,露出略微迷茫的表情。
半晌, 复又明朗,拍着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唤:“阿凝,是我们阿凝啊。”
方疏凝心酸一笑:“是我,爷爷,您想奶奶了,是吗?”
老爷子仿佛没听见,自自话,面上是追忆往昔的动容:“你奶奶时候可疼你了,我要抱你一下她都不肯的,怕我粗手粗脚的弄疼了你,该让她看看,我们阿凝都长这么大了。”
她已经二十七了,老爷子也已经八十有二。
到了耄耋之年,尤其是老爷子这样的人物,免不了回想过去的峥嵘岁月。
他拉着方疏凝了许久的话,末了,突然安静下来,缓声道:“最近我总是梦见你奶奶,你,她是不是想我啦?”
方疏凝一颤,突然不知道该什么,只握紧他的手,以做安抚。
出门时,碰上迎面走来的侯秘书。
“侯叔叔。”
“姐和老爷完话了?”
方疏凝微微颔首,咬了下唇,终是忍不住问:“爷爷的病……真的很严重了吗?”
侯秘书闻言,面上划过惆怅之色,轻叹一声:“老人家到了一定岁数,身体上的毛病都不叫病了……”
他欲言又止,方疏凝却是明白了。
“姐,老爷现在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了,你要是能早些定下来,他老人家也能安心。”
定下来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方疏凝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正要离开,侯秘书又叫住她。
“姐,生日快乐。”
他双手递上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
方疏凝微愣:“刚刚不是已经给了吗?”
侯秘书微笑着:“刚才是老爷的心意,这份是我为姐准备的。”
方疏凝从到大,不缺亲情,但唯一遗憾的是,外交官大人由于工作性质的原因,导致父爱缺少。
父亲是爱她的,她当然清楚这一点。
可很多时候,他常常无暇顾及到她,连回家的日子都成了每月的奢望,更不要提什么学校里的亲子活动、父亲节感恩互动。
而侯秘书作为长辈,却给了她父亲一般的关爱。
时候闯祸惹事,有侯秘书替她善后;长大了被网络暴力缠身,也有侯秘书替她解决。
这个人,是她从心里尊敬喜爱的。
她笑了一下,接过,开口时声音却有些涩。
“谢谢你,侯叔叔。”
侯秘书摆摆手,推门进了房间。
生日会敲定在下午六点正式举行,时间还未到,人已经来了不少。
方疏凝在卧室换上礼服,周清筠女士敲门进来,量她几眼,将手上的盒子开,亲手替她戴上一串钻石项链,而后便开始欣赏自己的杰作。
“嗯,不错。”
“那当然。”方疏凝顺口恭维她,“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周女士被她逗得莞尔,忍不住轻拍她的肩,道:“我给你提个建议,行吗?”
方疏凝不置可否:“您先,我再决定要不要采纳。”
周女士敛眉:“宴会来了许多人,你到时候能不能多跟同龄的男孩女孩们交流交流,别总是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方疏凝却是面不改色:“对不起啊太后娘娘,我不采纳。”
那群公子哥要不是太轻浮,就是太无趣,姐们就更不用了,围在一起三句话离不开八卦,聒噪得很。
她和他们没共同话题,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无聊社交上。
周清筠皱起眉头,突然叹一口气:“你该交些朋友了。”
方疏凝从镜中注视着她的脸,面色微缓,转身,抱住她的腰,头也埋进她怀里。
“妈,我不一定非要朋友才开心的,我现在也很开心啊,我有家人、有事业,这些就够了。”她顿了顿,继续道,“再了,不是还有柏池吗?”
周清筠手抚上她的后脑,面容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阿池再好,总有一天也会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家庭,你能保证他到时候还能对你这么上心?”
能啊。
方疏凝在心里回答,我当他的妻子不就行了。
“妈,您别操心了,我有自己的算。”
话是这么,她也在考虑,看来要加快动作了,不仅是为了不让母亲操心,也是要了却爷爷的一桩心事。
她勉强安抚好周女士,二人相携着一同下楼。
外交官大人正执着一杯香槟与人交谈,对方是个年轻男人,不过不太高,五官只能勉强算端正,重点是还戴着一副银丝边眼镜。
方疏凝对戴眼镜的男的都有些阴影。
见她下来,方父招手示意,她无语片刻,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周清筠女士也皱着眉,一脸不悦,方疏凝以为事情有转机,却没想到听见母亲大人轻声抱怨道:“你爸怎么回事啊?我不是让他好好挑一个吗?那伙子的外形一看就和你不配啊。”
方疏凝几乎都要热泪盈眶了。
她也觉得她爸瞎了。
至于吗?就为了能尽快将她推销出去,什么都不挑啊?
方父见她驻足不过来,反倒领着那年轻人过去。
“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女儿,疏凝。”
方父完,又转向她,笑意不减:“这位是郑,上个月刚从英国留学回来,和你……应该是同岁,只比你大两个月。”
方疏凝呵呵干笑了两声,颇为敷衍。
提倒英国,突然想起来自己初中那码子傻逼操作,虽然最后没见到那位传中的大帅哥,不过在方疏凝心目中,已经将他的形象描绘得无比高大,和柏池不分上下。不,只比柏池矮那么一丢丢,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此刻再看向面前这位郑,她好想感慨,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会这么大呢?
郑没看出她的表情不对,主动伸手示好:“方姐,你好。”
方疏凝这点礼仪还是有的,与他虚握一瞬,随即收回。
方父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梭巡一圈,朝周清筠女士道:“让他们年轻人自己聊聊吧,我们别站这儿碍事了。”
周女士当即扫过去一个凌厉的眼风,将不满全盘宣泄而出,外交官大人心下一颤,不明白自己哪里又触到逆鳞了。
她率先迈步离开,方父随即跟上。
等到人少的地方,周女士才幽幽开口:“你,你是不是存心想拉低我们家的总体颜值水平?”
外交官大人立时皱眉:“你这话的,怎么能单纯以貌取人呢?郑是个不错的孩子,在牛津念完博士回来的,文化素养可高着呢。”
周清筠女士闻言,挑着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所以你是嫌我们女儿文化素养不高?还是嫌我文化素养不高?”
外交官大人默默抹了一把汗:“你这是诡辩,原假设不成立。”
周女士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方疏凝目送他们二人离开,也没了虚与委蛇的兴致,端了杯果茶到一旁沙发落座。
郑同学跟过来,殷切道:“方姐,我能和方伯父一样,称呼你为疏凝吗?”
她轻轻抿了一口饮料,面无表情,:“不能。”
郑愣了愣,面上划过一丝尴尬。
须臾,又开始主动找话题:“听伯父,你爱看歌剧?”
英国话剧远近闻名,看来是算从共同爱好下手。
方疏凝头也没回:“你的信息来源不准确,我爸连我到底多少岁都不知道。”
郑笑着着哈哈:“方姐,你真会开玩笑。”
怎么这么多人都她爱开玩笑?她其实从来不爱开玩笑。
但也没有和他解释的必要。
“方姐,可以冒昧问一下,你喜欢哪种类型的男生吗?”
这典型直男式的操作,真令人难以忍受。方疏凝刚想回他一句,我喜欢话少的,结果就见大门处一阵骚动。
柏家人来了。
柏池在父母身后出场,一身剪裁得宜的白色礼服,英俊夺目得像是来参加婚礼的新郎,满目皆为主场,五官和气质摆在那里,注定优越。
他穿白色,真的很好看。
穿礼服,也很好看。
怎么穿,怎么好看。
方疏凝撑着下巴,直觉有些移不开眼了。
她默默注视着他,然后轻点了点下颚,示意郑看过去。
“看到了吗?我就喜欢那种类型的。”
郑见得参照物,面上顿时不好,犹疑半晌,才悻悻道:“方姐,皮囊只是一时迷惑世人的庸俗之物,灵魂才是无法复制的独一无二。”
方疏凝点点头,似乎赞同,转过头来看着他,笑意婉转:“你的没错。”
郑松一口气,刚要再开口,就听她道:“可我就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所以,我建议你还是趁早去寻找和你契合的灵魂吧,你现在不过只是暂时被我庸俗的皮囊迷惑住了而已。”
郑愣了一下,连忙开口解释:“方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我是这个意思。”她依旧笑吟吟的,却没什么温度。
二人之间的气氛陷入尴尬,方疏凝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正想起身离开,冷不防被人环住肩,姿态亲昵,接着,听见柏池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酥酥麻麻的,很刺激。
“背着我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