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番外· 兰因( 四)

A+A-

    方疏凝没动。()

    柏池不动声色打量她,淡声道:“谢厉家离这里很远。”

    她沉吟片刻,二人对视数秒,车门从里面意有所指地推开,以极的弧度挑了挑眉,她终于坐上去。

    车厢内某种气息悄无声息沉淀。

    方疏凝爱用佛柑味道的沐浴露,连香水也是同样味道,共处狭空间,那浅浅的味若有若无萦绕在他鼻尖,有几分醉人的意思。

    两人一左一右,司在前方专心开车,素养极好,不曾通过后视镜打量。

    车行半路,双方始终无言。

    忽地震动,方疏凝拿起一看,是姜荟来电。

    “疏凝,你出发了吗?”

    “嗯,在路上了。”

    “那你快到了给我打电话哦,我出来接你。”

    “不用。”闻言,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这才缓缓道,“我坐谢厉朋友的车来的。”

    柏池放在腿上的微动了动,食指轻轻刮擦过中指骨节,蜷缩在一起。

    姜荟倒是想起柏池家也住渺岸,恍然大悟般轻“啊”一声,又嘱咐几句,这才作罢。

    挂了电话,他微微侧头看她。

    方疏凝察觉,也偏头去迎上他的目光,又是一阵无言的对视,他终于又开口。

    “我叫柏池。”

    她眉间微动,淡淡地“哦”一声,仿佛没有要接着自我介绍的意思。

    柏池收回目光。

    方疏凝以为会就此打住,几秒后,却听他继续不疾不徐地吐出三个字。

    “方疏凝?”

    她微挑眉,睨他一眼,又是一声淡淡地“嗯”。

    不知是否是错觉,她听到他极轻地哼笑了一声。

    车子抵达谢厉家,二人一前一后下来。

    姜荟在门口等候着,见到方疏凝,兴奋地朝她招了招,她莞尔,几步迎上去。

    柏池来过谢家很多次,自然不需要人引,轻车熟路地穿过客厅,来到后院的游泳池。

    谢厉这回叫了许多人,大有将姜荟宣之于众的意思,不过不是他们这圈子里的人,硬是挤破了头也插不进得,算上同学、朋友、朋友的女朋友,林林总总也有二三十号人。

    这其中大部分人姜荟其实都认识,不过没怎么过话,况且方疏凝在这里,她也不可能丢下她自己去忙于交际。

    两个人在客厅坐着看了会儿电视,旁边推车上是五层高的大蛋糕,姜荟指指最上面的那两个人形玩偶,悄悄告诉方疏凝,那是照她和谢厉的模子做的。

    方疏凝默默一笑,看见程逸几个人从后院嬉笑着跑进来,途经沙发,从冰箱里一扎扎地拿啤酒。

    她侧头,隔着中间水光粼粼的一方泳池,看见柏池上拿着个启子,正在开最后一瓶酒。

    姜荟突然道:“我们去弄烧烤吧!”

    她回神,轻点了点头。

    烧烤架那儿有已经几个女生,一个是谢厉他们班的,还有两个是朋友的女友,见她们过来,主动让出位子。

    “谢谢。”姜荟友善一笑。

    几个女生笑着不用,和她寒暄几句,目光自然而然落到方疏凝身上。

    “hell,美女。”

    其中一个稍外向的主动向她打招呼,看她的眼神亮晶晶的,仿佛窥见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

    方疏凝轻轻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那女生从旁拿过几串鸡翅,边递给她边顺势问:“你是柏池的女朋友?”

    方疏凝闻言,揽了揽头发,语气平稳,答:“不是。”

    女生悻悻地“哦”一声,稍稍有些尴尬:“我看你们从一辆车上下来的”

    方疏凝没什么,继续投身于烤鸡翅事业当中,她其实还挺爱捣鼓这些的,兴致来了,不知不觉就烤了许多出来。

    女生端起盘子,不忘跟她一声:“我端去给男生那边哈。”

    “好。”她轻应一声。

    话音刚落,目光不由自主随着那道摇曳的身姿飘远,看她将盘子放下,周遭男生笑着和她了些什么,柏池虽然没笑,但表情也是畅然的。

    女生闻言摆摆,而后指指这边的方向。

    他看了一眼桌上烤得色泽金黄的鸡翅,眉间微动,正要随着那些男生看过来。

    方疏凝可不想来个尴尬对视,云淡风轻地收回目光,又拿过边上一把鱿鱼开始刷油。

    她翘着腿,姿态有些漫不经心,但神色却是极为认真的,倒真有那么几分千姿百态娇艳老板娘的意思。

    鱿鱼烤到一半,盘子被还回来,那人却还站着没离开。

    方疏凝掀起眼皮看一眼,不动声色地抿抿唇。

    “不熏吗?”

    柏池懒懒撑着桌子,垂眸问她。

    “还行。”

    方疏凝接着洒孜然粉,顺嘴问了一句:“缺什么味道吗?”

    她的潜台词是,味道还行吗?

    但堂堂方姐又怎么会给别人直接质疑她的会?

    好在柏池十分识相,倒也诚恳:“不缺。”他微顿,又补了句,“挺好的。”

    但谁不知道,柏少爷对这些致癌物其实一向没什么兴趣。

    着话,烧烤架这边又过来一个人,谢厉走近,一双眼看向姜荟,微微笑着:“过去切蛋糕了。”

    “啊,好。”姜荟转头看方疏凝,“疏凝,去吃蛋糕吧。”

    五层高的蛋糕从客厅推出来,姜荟和谢厉一同握着刀切下去,周遭是或夸张或祝福的口哨和欢呼。

    方疏凝站在人群之外,默默看着中间笑意温婉的姜荟,拿出来拍了一张照片。

    真希望时光永远定格在她最幸福的这一刻。

    蛋糕分发下去,有人是在认真品尝,有人则完全是为了糊脸。

    程逸一一捧奶油,见人就往脸上拍,但也有两个人,自动剔除在他的恶搞范围内。

    其中一个自然是方疏凝,远远看着就是高贵冷艳神圣不可侵犯的代名词,他对这样的大美女一向怀有敬畏之心,万万不敢戏弄。

    另一位,那自然是柏池。

    他不爱吃甜食,这些年大大参加了不下几十次生日会,还没人的面子能大到让他破例,就是去年沈斯行过生,他也只是吃了两块蛋糕上的草莓以表心意。

    他抗拒奶油,更抗拒奶油沾到身上,程逸是疯了才会去招他。

    但也并不保证有误伤的情况发生。

    一女生大概平时爱玩,成了程逸的主要攻击对象,被他追得围着游泳池疯狂打转,臂下巴上已经全是奶油,眼见方疏凝这边远离尘嚣,拔腿就奔了过来。

    方疏凝在专心吃蛋糕,没注意,待察觉有异抬眸之时,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她尽量往后缩了缩身子,不料抵上一方坚硬的背脊。

    回眸,柏池也正转头看她。

    那女生已经从他们身边跑过,程逸还在后面张牙舞爪。他很快看清状况,将方疏凝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大有将她护在怀里的意思。

    程逸本来也是没打算搞他们的,怎料运气太好,脚下绊到一个啤酒瓶,踉跄着不受控制般朝柏池扑过去。

    在他肩上借了借力,得以站稳,程逸后怕地嘘着气,接着就发现柏池肩上白花花的奶油掌印。

    他顿时屏住呼吸,随即送上诹媚笑意:“池哥,池哥哥,我错了。”

    柏池没什么,只回他一抹幽幽浅笑,其中意味留他自行体会。

    方疏凝从他怀中退出,自然也看见,莫名有些想发笑,却还是忍住,顺道关怀了一句:“没事吧?”

    柏池脱下外套,看她一眼,只淡声答:“没事。”

    程逸的目光在他们二人脸上来回打着转,自诩为人精的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可能大概也许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猫腻。

    蛋糕的插曲很快过去,众人组织玩游戏。

    在场大多数是情侣,自然不可能玩太素的,选来选去定了个最简单粗暴的,一副扑克里只取一半的牌,其中只有一对是大完全相同的,抽到这一对的就得牺牲自我,给大家表演一波即时接吻。

    当然,怎么吻,吻多久,吻到什么程度,全看你们的感情有多深。

    大家表面上打着增进感情的幌子,实则还是想看人出糗,且这种局一般专门都是搞情侣的,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参加,方疏凝从来不是扫兴的人,自然也没拒绝。

    程逸揽了发牌的活儿,一通乱洗,极力营造自己生的假象。

    第一局毫无意外,当然是寿星中招。

    不过姜荟面皮薄,谢厉也内敛,两个人只轻轻碰了下嘴皮就松开。

    就这样,姜荟还不争气地红了脸。

    但这显然不能满足大众,第二局还是接着搞他们。

    眼看三局连中招,姜荟的脸已经红得能冒充辣椒,谢厉终于向程逸投去一眼。

    后者也知道不能玩太过,后面几局就是几对新的情侣轮番上阵表演了。

    不过他们可就张扬奔放得多,弄出的声音越大越来劲,吻得面红耳赤,众人看得几欲乏味,忍不住给他们倒计时。

    下一轮发牌前,程逸悄悄看了眼柏池,心头思量着,自己刚刚才玩脱了误伤到他,现在自然要将功补过挣表现。

    方疏凝拿到牌,先淡淡扫了扫,正欲盖上,突然一顿。

    她拿到了黑桃七。

    显然,两张七就是那组唯一的对子。

    发完牌,程逸清清嗓子,笑吟吟地道:“一对七的出列吧。”

    方疏凝按着牌没动。

    对面的柏池也没动。

    直到程逸又意有所指地催促了声。

    柏池终于敛下眉,翻开了自己面前的牌,红桃七。

    见到是他,不知为何,方疏凝生出来一股不合时宜的庆幸。

    奇怪,为什么要庆幸?

    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帅?亲一口也不吃亏只当赚到?

    思索无果,她也跟着亮出自己的牌,周围顿时响起一阵暧昧的嘘声。

    两个人被围到中间,柏池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低垂着眼眸,问了声:“没关系吗?”

    方疏凝也是面无表情,淡淡地“嗯”了声:“来吧。”

    犹如英勇就义般,她缓缓仰起头,等待柏池压下来。

    不过就是上下嘴皮子碰一下的事情,她还输得起。

    柏池的目光落到她微微颤动的眼睫上,而后是紧致的卧蚕,挺翘的鼻尖,最后,来到嫣红饱满的双唇。

    他凝视着,眸光渐深,突然伸出一只扶在她脑后,唇也随即压下去。

    软软的,没什么感觉,他有些不满足,探出舌尖,勾住她唇珠,轻轻扫过,换来两人的颤栗。再然后就有些一发不可收拾了,他直接探进她口中,卷住她巧的舌尖,来回追逐,步步紧逼,仿佛要将她榨取到极致。

    方疏凝很乖顺,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

    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不知道究竟纠缠在一起有多久,久到周围人都走光了,久到偌大的后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脚边是散落的啤酒瓶,歪歪斜斜,下一秒,被滑落的衣服覆盖。

    柏池突然横抱起她,天旋地转,入了水中,二人也未分开。

    双目对视,彼此沉沦。

    她紧紧抱住他,指尖陷进他肩头的皮肤,像是感觉不到疼,他的动作反倒愈发用力。

    周身水纹波动,起起伏伏,散开又聚拢。

    她从始至终都很安静,近乎乖顺,只在最后一刻,颤栗过去,仰起那张风情万种且还潮红未褪的脸,轻声问他,爽吗?

    爽。

    从没这么爽过。

    柏池缓缓睁开眼,入目是黑暗一片。

    他缓过来,坐起身,靠在床头,从一旁柜子上拿过烟,点燃一支。

    袅袅烟雾之中,他仿佛又看见那张媚态横生的脸,以及那白得发光的莹润肌肤。

    身下有潮湿的感觉,他下床,去浴室冲澡。

    温水滑过皮肤,他又开始回忆起梦里被池水包围的窒息。

    实际上,那天两个人只仅仅挨了两秒钟,她便率先退离。

    她能果断抽身而退,他却还深陷梦魇。

    半个月过去,不见消退。

    隔天,依旧去学校。

    他在学校其实很少见碰到她,毕竟班级分散在长廊两头,她又不爱走动。

    体育课,他站在看台上看她。

    看她和姜荟话,看她仰头喝水,看她因为打羽毛球出汗而脱下外套的动作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被下了降头,目光一触及她就移不开。

    晚上回到家,附近的朋友约他打球。

    一直打到晚上九点,他才从篮球场那头缓缓走出来。

    方疏凝最近回来得都比较晚,辩论赛年底有一场大规模的比赛,她放学后去社里做准备。

    此时已是深秋,寒意骤显,一路回来,面容不自觉带了几分冷绘。

    路边草丛有轻微的声响,她顿了脚步,发现一只奶乎乎的狗。

    想起包里还有一根鸡肉肠,她找出来,撕开包装蹲下喂它。

    柏池就站在拐角处,沉默地看着。

    方疏凝喂得差不多了,正欲起身,身侧投下一道阴影,拦了路灯。

    她抬眸,撞进他眸中。

    二人对视片刻,柏池也蹲下身,漫不经心摸了摸狗的头,问她:“回来这么晚?”

    方疏凝轻“嗯”一声:“学校里有点事情。”

    柏池微微点头,没什么。

    她看他一眼:“你还不回去?”

    他容色冷淡:“等会儿。”

    “哦。”她起身,朝他了句,“那我先回去了。”

    没等到回应,她径自往前走了数步。

    “喂。”

    他突然叫住她。

    喂什么喂,她没有名字吗?

    方疏凝顿住脚步,没回头。

    “方疏凝。”

    他又叫她。

    这回,她终于回头,问:“有事?”

    柏池一下一下抚着狗的毛,仿佛从容不迫,又仿佛酝酿已久,终于出声问:“你有男朋友吗?”

    方疏凝微顿,挑起眉,想问“怎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没有。”

    柏池轻轻勾了勾嘴角,起身,与她对视。光影交错,他的脸泛着一股子深沉与兴味,于明暗一线徘徊。

    “那,考虑考虑我,怎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