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为谁缟素
订阅不足70%随机防盗48时,请耐心等待 楚之远已经回房间去了, 甲板只剩下秦九一个人自顾自地喝酒。 .
脊背靠着冷硬的栏杆, 胸口那种子雾鸷狂怒试图时被甩得七晕八素的恶心感还残留着, 筋脉的真气几近干渴, 真气全力运转后的丹田火辣辣地灼烧着。别看君晚白沈长歌他们一个一个绷着表情跟没事人一样,其实情况绝对他好不到哪去。
其实重伤到了这种地步是不该喝酒的。
可秦九在喝酒,一口接一口, 没事人一样地灌着烈酒。
整个飞舟顶层没有几个正常的家伙, 全都是一些眼高于顶心气傲慢的混蛋角色, 发狠刁难喝水吃饭一样熟练,玩命的活咬咬牙也豁得格外痛快,句道歉一类的话却和雾鸷正面对着干还要难。
来去,全愣是挂着一个面子谁也不想拉下的蠢货。
死挣着一口憋了十几年的气。
秦九大概能够理解一点君晚白对百里疏的痛恨, 也大概能够明白一点贺州和厉歆总是致力于给百里疏找麻烦的原因。其实作为他们那一辈的核心弟子, 几乎所有人都对百里疏抱着微妙的情绪。
所有人卯足了劲互相竞争,总觉得大师兄的位置不是自己的是自己认定的对手的。所以大家都轰轰烈烈认认真真地你追我赶, 然后突然间地有一个人横空出世,毫无预兆毫无道理,轻而易举地拿走了大家追赶那么久的东西,而那人还是一副漠然不在意的样子。
于是之前的种种努力, 互相之间的大放狠话成了一个笑话。
偏偏横空出世的那个人还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眼里什么都没有, 既不会觉得九玄门大师兄这个身份有什么了不起, 也从不参与其他人的暗争斗, 总是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无端端让人憋屈。
那种憋屈感闷在胸口,久而久之成了怎么也放不下的梁子。
不过秦九自认为是个较冷静的局外人,他胸无大志一心只想发财。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觉得君晚白他们对百里疏的针对有几分好笑。百里疏出现在人前的次数不多,但秦九曾经偶然遇见过百里疏一次,也是因为那次见面让他越发觉得什么挑衅敌意对这个人来毫无意义。
下雪的冬天,他曾偶然在宗门没有招收徒弟的时候见过百里疏一面。那时他在九玄门雪下得最大山峰,一边不动用真气往爬一边喝一壶苦不拉几的酒。鹅毛大的雪飘飘忽忽地落下来,秦九忽然发现已经有人在山顶了。
那人披着厚厚的银色寒狐大氅,既像凡人一样畏寒,又像一座雕像。听见声响时,那人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像雪峰顶折射的阳光一样,冷且锋锐。他当时不由得停下脚步,只觉血液里奔腾着的血凝成了的冰渣。
秦九一贯觉得能在雪天如凡人一样看雪的,要么是心藏着很多心事,要么是什么都没有,空茫茫一片。
百里疏无疑是最后那一种。
而对一个心什么都没有的人做再多的挑衅,发泄再多的愤怒都是毫无意义的,像你对着大山嘶吼,除了自己的回音,什么都不会得到。大山不会因为你的愤怒而有任何情绪,也不会因为你的嘶吼而停止沉默。
只不过到了这种时候,秦九总算也是感受到了一回这么多年来君晚白他们的那种憋屈感。
不论你怎么挑衅那人都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眼里落不进别人的影子,算是最后尘埃落定证明了自己的正确,也完全不需要别人的歉意。
他们几人像“身为大师兄,所以要保护好九玄弟子”这件职责所使必须做的事情下,百里疏选择的刀剑一样,那人只会将一切算得清清楚楚,至于刀剑本身是什么情绪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不得不,这种态度还真是既让人憋屈又让人火大。
秦九想着,抠了抠落在甲板雾鸷骨头焚尽后余下的黑色灰烬。
秦九在甲板喝得烂醉的时候,君晚白在房间包扎伤口,沈长歌放任伤口一心给自己的扇子装新的剧毒,厉歆盘腿坐,楚之远和往日一样擦着自己的长剑,贺州不在自己的房间。
百里疏依旧坐在自己的独阁里,仍旧是在靠着窗的地方,尽管指挥了一场堪称完美的战斗,最后亲手射出终止一切的一箭,他脸仍看不出什么高兴的神色。冰裂纹茶杯的茶已经凉透了,不再腾出热气。
他合着眼,像是在休息,又像是在思索。
“金乌”没有被他收起,搁在身侧,在雪白的狐毡映衬下,越发明亮夺目。没有被拉开弓弦的长弓气息内敛,看去除了华丽一些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片刻,百里疏睁开眼,反手取出了一物——由闻人九赠予的那个原本装藏帝华兰的玉盒。帝华兰已经被他用掉了,此时装在玉盒的是另外的事物。
一枚长方形状的血红晶体,棱角锋锐,光一照去灼灼生辉。
玉盒开的时候,周遭的空气温度瞬间升,那枚血红色的晶体仿佛凝聚了无尽的热量,甚至连深沉的颜色都宛若是有火焰压缩形成。
炙热的气息一散发出来,百里疏脸色越发苍白。
他压抑着低低咳嗽了数声,无血色的指尖摩挲着玉盒的边缘。这枚晶体的特殊之处,不仅在于蕴含着的热量,更在于其封印着的东西。
那是一只缩了无数倍的,雾鸷的虚影。
哪怕缩了无数倍,只剩下一个淡淡的虚影,雾鸷的威严仍然厚重且狰狞。
但在雾鸷的气息散发出来的瞬间,放在一侧的“金乌”陡然爆发出更强大的气势,霸道至极地将它压下。
近距离感受这种气息之间的交锋,百里疏咳嗽得越发厉害,到后面已经咳出令人心惊的血,脸透出几分疲惫。
“终有所获。”
他疲倦地轻声道。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百里疏推玉盒的盒盖,敛去眉眼间的疲惫,淡淡地道了一声进。
只是叶秋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宗位于突契王朝北部雪脉之,位于突契和忽吉南部交界线。药谷位于突契西南与陈国交界处,若沈长歌也是要赴药谷谷主寿诞应是自太宗西南而下,按道理来不应该出现在这离九玄门不远的陈国雁门郡内。
鬼知道在那种天寒地冻的地方,一年到头下个不停地雪怎么没把姓叶的脸冻掉。
“太宗的人这时候不是应该已经到药谷了吗?还是叶书生游历天下连回宗门的路怎么走都忘了?”沈长歌对什么乱七八糟的灵星神半点兴趣都欠奉,见叶秋生有长篇大论如同酸腐秀才一样卖弄故事的架势,直接开口断。
叶秋生的“笑面书生”的外号,后两个字并不是随意加的。
这位太宗的一流弟子生性乖张,修仙的路子与太宗正儿八经的感悟天地玄合半点都不搭,常年一副书生扮行踪不定,最是熟知各种各样的风俗传。行事也多有古怪,心血潮来之时总是喜欢滔滔不绝地讲各种各样的典故。
时常地,这人和别人对战到一半,突发兴致对手手的武器身的衣料滔滔不绝地讲开。这种宛如酸腐秀才的叨叨每每将他的对手噎得一口气闷在胸口不不下的。
沈长歌曾经有一次和他动手,结果到一半,这人突然开始高声大谈沈长歌身衣袍所用的天罗织产于何地品质如何,如此搭配如何如何……听得沈长歌恨不得一扇子把他毒哑,可惜两人实力在伯仲之间,叶秋生重创不了沈长歌,沈长歌也毒不哑他。
眼下这位太书生显然兴致颇高,颇有大谈此位被立祠为神的知州生平的架势。
沈长歌不想给他这个掉书袋的机会,干脆利落地斩断了话头。
“沈首席的礼数一如既往十分堪忧。”被断话的叶秋生一扬眉,“听闻北高空有雾鸷出没,在下区区一书生,可不敢与那等凶物撞,赶路的速度自然差了点。不过……”
他话一停顿,整个人的身影却陡然从原地消失了。
九玄弟子心一惊。叶秋生虽然做俗世书生扮,一副酸腐秀才的行事做派。但笑面书生之所以能够闻名天下,靠着的可不仅仅是他那驳杂的见识。先前叶秋生便是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众人视野,眼下又是毫无征兆地从所有人的视线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