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白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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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背白毛巨猿倒在地上,良久不见起身,石劲方才大着胆子走至近前观瞧。

    但见那金背白毛巨猿面下背上趴伏在地,压倒了一大片禾草,左蜷缩在身侧拳头紧握,那拳头无毛,骨指嶙峋,坚硬犹如铁铸,右平伸,掌向上,大如伞盖,一只白猿正安静的趴在上面。

    石劲谨慎地绕到巨猿头部,看到巨猿双目紧闭,才大着胆子一步一步试探着走到近前,探了探它的鼻息,不见任何反应,又用掌放在巨猿颈部,也不见丝毫跳动,这才判断出,金背白毛巨猿已然死去。

    知道金背白毛巨猿彻底死去,石劲胆子不禁大了起来。他跳到巨猿背上,望着背心处插着的那柄长剑。长剑剑柄呈朱红色,无剑穗,剑柄上雕有精美的螭兽纹饰,微微露出的剑身在银亮之上附有一层红霞,触升温,一望可知绝非凡品。

    石劲伸出双,试图去拔出那红剑,可是即便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那剑依然纹丝不动。他仍不死心,掏出匕首想要将剑一点一点挖出来,可令他意外的是,即便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那匕首竟无法刺入金背白毛巨猿皮毛分毫。

    他不禁骇然,这金背白毛巨猿的皮肉之坚韧超乎寻常,可如此坚韧的皮肉还被一把红色长剑没柄刺入,那红色长剑的主人又该是何等的厉害?

    他再三尝试,都无法拔出长剑分毫,最后只得作罢。

    忽然,金背白毛巨猿的右动了动,石劲惊的心都几乎从嗓子眼冒了出来,那巨猿如果没死,照他这么折腾,估计自己在劫难逃。

    好在巨猿并未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石劲不敢大意,从巨猿身上跳下,转至巨猿右边,仔细观察才发现原来是巨猿掌中的白猿在动。

    白猿还活着!

    石劲想将巨猿掌中的白猿托起,仔细查看,但刚刚触到白猿的身体,便“咝”的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那白猿虽然没死,但浑身滚烫,触竟然有灼热之感,难怪昏迷不醒,如果是人,这么烫估计性命堪忧。

    石劲心的将白猿揽在怀中。巨猿虽大,但白猿却甚,连头到脚约有三尺多长。白猿浑身覆盖着细密的白毛,温暖而柔软,双眼紧闭,睫毛甚长,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泪滴,嘴角低垂,神情忧郁。

    白猿身上有几处红色,他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伤口,也不知这颜色是在哪里沾染的。

    白猿浑身覆盖毛发,但唯独脸上和一双无毛。那微合,如若人,在无意识的捻动时轻轻触着他的臂,使得他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不清是怜爱还是喜欢。

    金背白毛巨猿已经身死,白猿此刻昏迷不醒,在这危四伏的神建林,随时可能发生危险。石劲怎舍得如此可爱的白猿做了别人的食物,因此寻了一些结实的禾草,牢牢的将白猿绑在背上。

    待到收拾停当,石劲望了望刚才发出惊天动地响动的地方,他略一踌躇,便不再犹豫,迈开大步朝那边跑去。好在曾有巨猿开道,虽在高高的禾草丛中,奔行倒也不受阻滞。

    约莫盏茶的功夫,石劲便来到林中一处几乎被夷平的所在。

    这处地方大片的禾草倒伏,有些甚至被连根掀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味,地上到处都是深坑和鲜血,那深坑宛如脚印,且刚好有金背白毛巨猿脚般大。

    曾经骄横不可一世的黑色巨蛇那二十多丈长的身躯蜿蜒在地,一动不动,它口中如锯般的利齿还咬着一些皮肉,仔细看那皮肉上面还长着浓密的白毛,看样子应该是金背白毛巨猿的皮毛。

    此刻,这黑色巨蛇肠穿肚烂死在当场,甚至连头都被砸扁,头上凸起的红色鼓包也完全凹陷,露出一个圆形的窟窿,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挖出来一样。

    从种种迹象来看,石劲判断应该是黑色巨蛇和金背白毛巨猿在此处恶战一场,最终巨蛇不敌,横死当场。

    想到金背白毛巨猿背心处插的红色长剑,他不禁骇然,这巨猿在已受致命伤的情况下还能击杀二十多丈长的黑色巨蛇,这战力着实惊人。

    想到此处,石劲不禁对背上的白猿在怜爱之外,心中又多了一份火热,不得这正是自己想要的本命兽。

    石劲前世久经野外探险,知道无论是大海里还是森林中,血腥味对食肉动物来,都是不可抗拒的诱惑,如今这里血肉遍地,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热闹非凡。

    猜测既然已经得到证实,石劲便不再多做停留。为防止碰到大群前来觅食的猛兽,谨慎起见,他先横向跑出两百多丈,又纵向跑出两百多丈,在远离了黑色巨蛇的尸体以及来路后,这才跃上树枝,朝来时的方向跃行。

    正忙着赶路,忽然,石劲感到自己的背上的白猿连续抽动了两下,他心中一惊,连忙寻了一块相对平坦的树杈,将背上的白猿解了下来放在上面。

    石劲发现,白猿依旧高烧不退,双眼紧闭,昏睡不醒,但它呼吸平顺,脉搏正常,而且指比刚才捻动的已经更为有力,偶尔还会不自觉的挥动一下,这显然是已经快要醒来的征兆。白猿虽,但从金背白毛巨猿来判断,它一定是不同寻常的种属。

    他担心白猿醒来之后,自己未必拦得住它的离开,因此,他知道在当前迅速启动收服本命兽的仪程,就显得尤为必要。

    族中之人,都将收服本命兽视如头等大事,总要准备良久,在长辈护持下,本人斋戒沐浴两日之后方才举行。

    石劲本意也是先捉到本命兽,带回去之后在黎伯帮助之下缓缓再行仪程。

    但不可失,失不再来!

    他不是拘泥之辈,况且他早已将收服本命兽的仪程烂熟于胸。

    略一思忖,石劲便决定行险在此时此地就启动收服本命兽的仪程。

    虽条件简陋,但礼不可废。

    石劲首先双合十,向天作揖以敬天,平身向下,五体投地以敬地,然后转向白猿,双膝跪地,三次叩首以敬兽。

    礼敬完毕后,石劲拿出绳子,一端用来将白猿固定成坐姿,一端绑缚在自己身上以牵拉住白猿不至于倾倒。及到一切准备停当,他双足相抵,也盘膝在白猿对面两尺坐下,准备开始启动收服本命兽的仪程。

    收服本命兽的过程需要以血为媒,以身为引,以诀为导。

    以血为媒,这对于石劲来并不难理解,因前世研究的缘故,他知道这种过程类似于中国古湘滇文化中的血祭,据他所了解,人体的血液可分为体内的血和体外的血。

    体内的血主要功能是为宿主服务,运输呼吸所需气体以及身体所需物质,而血一旦排出体外,成为体外之血,则将兼具有传递、承载、侵占、控制、激发、融合、培养等多种功能。中华古代少数民族中的血祭、血皿、血饲、血引等神秘文化其实都源于此理。

    而要建立和本命兽之间的生死连接,依石劲推测,恐怕也唯有通过血液一途。至于其仪程中的以身为引,以诀为导,石劲却不知其关窍何在。不过,虽然不知这些过程的作用,但他却也不敢轻视。

    他又将所有的仪程全部在脑海中过了一便,确认无误后,方才正式开始施行。

    石劲首先咬破舌尖,将舌尖鲜血均匀抹入白猿的双眼、双耳、口鼻等七窍中。接着,他又用匕首去割白猿的中指,没想到白猿看似柔嫩的皮肤竟然无比坚韧,他用力割了良久方才割开一个口子。

    然后,他捉起白猿的中指,将上面的鲜血均匀的点抹在自己七窍。他知道这个步骤绝对不可以颠倒,血虽入双方七窍,但取处自有分别。流舌尖血的为主,流指尖血的为伴,主死则伴亡,伴亡则主废。

    最后,石劲将自己的舌尖血涂抹入他与白猿掌中,并将双掌同白猿双掌紧紧相抵,双眼微闭,凝神静气,排除一切杂念后,方才在口中喃喃念道:“天地乾坤万物同根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流盼无穷以我之血开尔清明以我之精融尔之灵解滞豁怀得驻同宫我生尔在我贵尔荣本命相连生死混同魔痕斑杂萨达萨玛雅玛玛诺”

    口诀声刚起,石劲便觉一股热力自与白猿相连的左心处传来,经左臂、左大臂至左肩井后沿肋骨直线向下,过左大腿、左腿后,经左足心传至与之相连的右足心,然后遵循相同的路径,热力回流到右心处并注入白猿体内消失不见。

    不多时,那热力又从左心传入,石劲感觉,这次的热力比前一次不仅热了一些,而且还更加壮大,在石劲体内再次循环一周后又从右心传出。

    初时,那热力循环一周速度较慢,但随着循环次数的增多,热力循行一周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热力也越来越热,越来越雄浑。一开始,那热力的循环流动只是让石劲觉得舒服惬意,随后便觉得炙热难耐,到最后他感觉那热力的运行就像有一块烧红的巨大铁块在自己的皮下被牵拉着奔腾,痛不欲生。

    石劲意志坚定,纵然再痛苦,口诀的诵声也丝毫不停,直到他将口诀按照仪程规定的三遍念完后,热力已在体内整整循行了三十六周天。

    随着口诀诵声的结束,整个仪程也完全结束,石劲仍然闭着双眼。

    刚才收服本命兽的过程来不及细想,但此刻结束,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因为无论是从黎伯那里,还是从族中其他人那里,他都没有听收服本命兽的过程会产生如此灼热,如此剧痛。族人或许对自己会有所隐瞒,但黎伯绝不会这么做。

    难道是自己将仪程搞错了?

    他将刚才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仔细回想了一遍,除了斋戒沐浴之外,绝对可以确认准确无误。而斋戒沐浴的作用乃是象征之一,代表慎重和虔诚,自己敬天、敬地、敬白猿,不可谓不诚。

    那问题会出在哪里呢?

    石劲百思不得其解。好在那股热力在口诀诵声结束后,倏尔不见,不知源自何处,也不知散于何处,无影无踪,而且刚才身上所受的痛苦也宛如泡影一般,霎时消失不见。虽然那股灼痛已如潮水般褪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双臂曾经热气游走的地方比以往粗壮了一些,双用力一握,但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忽然想起,黎伯曾经过,收服本命兽如果成功,一方的精血会被另一方完全吸入体内。若有残留,则明人或兽心意未能合一,互有排斥,往往需要月余的时间磨合,重新进行一遍仪程。

    想到此处,他忐忑地睁开眼睛,望向白猿。未料,白猿眼睛也已经睁开,正在好奇的打量着自己。

    石劲欣喜的发现,白猿一双溜圆乌黑的眼睛里何曾有一丝血色,再看白猿的耳朵、口鼻以及心,也是干干净净,再无一丝血色。

    他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