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劲感觉黎伯一定是有事情瞒着他。

    不过，他也知道黎伯的性格，黎伯若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无论怎么问黎伯都不会。

    只有依靠自己来发现真相了！

    他将这段时间来所发生的事情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反复梳理，思考各种可能性，突然，三个月前，孙福曾经对他过的一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神气个屁！别以为弄了个本命兽就有多了不起，还不是个靠女人活命的东西！”

    他反复咂摸这句话，越咂摸心中越发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靠女人活命！也就是他的命是女人换来的。

    除了黎霜，还有谁肯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

    石劲心中乱极，脸上却不动声色，他趁着帮黎伯拿东西的契，跑到他的房间，打开他存放物品的箱子，仔细翻找。

    翻到最后，他吃惊的发现，黎伯所的，那用来交换孙福荧花之瓣的赤月红狼的狼皮，此刻正完好的箱子底部搁着呢。

    “轰”的一下，就像有一把大锤猛然砸在心坎之上，让石劲险些栽倒在地。

    他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黎伯根本不是用赤月红狼的狼皮来换吝啬鬼孙福里的荧花之瓣！

    那么，穷困潦倒的黎伯还有什么能比赤月红狼的狼皮更为珍贵之物？

    想到霜儿的多日不见，他的心不由得如同沉入冰湖中一般寒冷。

    “孙福！”

    石劲从牙缝中恨恨的挤出这两个字。

    他捏着一双拳头，铁青着脸从屋中走出，正要去找孙福，却猛然听黎伯喝到：“劲儿，干嘛去？”

    “去找孙福！”

    “找孙福干嘛？”

    “去讨霜儿！”

    “霜儿！？不是了，霜儿去”

    “伯父，你还要瞒我到何时啊？”

    不待黎伯完，石劲便打断黎伯话头，转身回屋，将从他箱子里翻出的赤月红狼的狼皮拿出来抖落在地上。

    看到狼皮，黎伯知道再也瞒不了石劲，长叹一声，老泪纵横。

    石劲望着佝偻着背，泪流满面的黎伯，心中也是一阵不忍。

    不过，他担心霜儿的安危，转身正欲离开，却听黎伯道：“霜儿不在孙福处，你去也没用。”

    他脚步一滞，回身问道：“伯父，那您告诉我，霜儿到底在哪里？”

    “在祭台。”

    “在祭台？霜儿怎么会在祭台？”

    石劲急道。

    “霜儿如今正在祭台接受半月的斋戒之礼，斋礼一过，便是侍奉山神之期。”

    “什么？侍奉山神！？”

    石劲顿觉如五雷轰顶一般，头几乎炸裂开来。

    山神这两个字，是他这十年来，心中最痛的印记。

    神建林是族人衣食的来源，安身立命的根本。十年前，就像今天一样，寨民也总要经常出入林中采食，狩猎。

    十年前的那一天，他才五岁，他的父母跟黎伯一起，结伴同行，进入神建林中准备为他抓捕本命兽。

    这本来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狩猎行为，却没想到就是这次神建林之行，他的父母双双身陨，黎伯虽然只身逃出，但本命兽命丧当场亡，回来后也几乎伤重垂死。

    石劲父母身陨后的那几天，还有三组人兽接连入林，但再无一人一兽回来，这才引起族中震动。

    当时，都护下令，所有人等皆不得外出，待事情查明之后再行解除封禁。

    由于，所有出事的人中，只有黎伯一个幸存者。因此都护动用全族之力，方才将黎伯救治过来。

    黎伯刚刚恢复神智，族中都护、四铁应以及祭师便前来问讯当日情况。

    整整四个时辰，也不知黎伯跟他们了些什么。石劲只记得，那之后，都护便宣布，将此事交由祭师全权处理。

    他当时还，不知道祭师处理此事的过程，只记得祭师宣布结果时候的大意是：村民多年因山得育，因林得食，屡屡索取，但不曾有丝毫回报。因此山神震怒，降下惩罚，入林者皆死。经他诚恳认错并反复与山神沟通，山神同意收回惩罚，但以后阖族上下要在每年的六月十五日，奉献两名年龄在十五岁以下的童男童女侍奉山神。否则，山神将会降下更大的责罚。

    初时，族人群情激愤，认为祭师此纯属无稽之谈。族中一些血勇之辈为证祭师所言为虚，继续入林采食，但可惜的是，这些人也无一回还。

    眼看村中留存的食物越来越少，族人最终妥协。

    由祭师制定了族人侍奉山神的族规。

    族规规定，除了孤寡之人的子女可以免祭外，其余人等概不得免，每年两名童子人选由抽签决定。

    六月十五，按期祭祀后，族人入林果然再无意外发生。

    自此之后，每年侍奉山神便形成族中惯例。

    侍奉山神，的好听，但近十年来，共计一十八名童子被送去侍奉山神，没有一个回来，谁都知道，侍奉山神的人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石劲想到族中关于侍奉山神的族规，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一丝希望，问道：“族中规矩不是孤寡之人的子女可以免祭吗？那霜儿”

    “免祭之规是对族中孤寡之人的优待，并非是免祭之人不得前去侍奉山神。今年侍奉山神的童女本来抽中的是孙福的女儿，可”

    “可伯父求孙福救我的时候，他开出的条件是让霜儿代她的女儿去侍奉山神，对不对？”

    黎伯苍老的眼睛中流出几滴浊泪，点点头，低声道：“对。不过，我问过霜儿，是她同意的”

    听到此处，石劲的心中简直滴下血来，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命是用霜儿的命换回来的，打死他都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不过，事已至此，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躁动，走到院门口，看看四下无人，将院门反锁上，然后回转身，扶着黎伯坐下，自己则退后三步，“噗通”一声跪倒在黎伯的身前。

    霜儿是一定要救的，可怎么救，他需要黎伯的指点。

    石劲腕一翻，将一把雪亮的匕首抵在自己喉间，然后一言不发，望着黎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