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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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伟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扬手中的一纸名单:“又有6个要来?喜灵州几时成了人渣收容所了!还是全港的犯罪率已经高到赤柱和石碧都已经住不下了非要一车车地送到这儿来?!”陈再励咳了一声,看着自己已经要抓狂的上司——喜灵洲惩教所虽也是个中高级设防的监狱,但因为离港岛远,故而真有什么大犯要犯也是先送赤柱和石碧两所监狱;刑期少一点的轻犯则干脆发送到大榄和屯门等几所低设防监狱,但只从三个月前,那个人被送进来之后,喜灵洲就陡然变地如此抢手了。“SIR,这些人还不是冲着他来的。”

    吴伟达摘下帽子,撸了撸自己花白的短发,嘟噜了一句:“我知道!他们把这当庙街,分分钟送人进来扩张地盘要火拼了!”他这个典狱长还有一年零7个月就要退休了,早年又拿了居英权,只想着平平安安等退休以后可以拿着港府一次性发的几百万强积金到国外享清福去,谁知道3个月前那个人进了喜灵洲监狱之后,他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但怎么着日子也要过下去。他一指陈再励:“去把人带进来,分仓的时候给我醒目点,离那人远一些!甭管是他的仇家还是马仔,都是会闹事的!”

    陈再励赶紧敬礼答是,转身出门。待见了这次分配过来的几个犯人,他几乎要和自己的上司一起内牛满面了:一个二个身上肌肉贲张眼中精光四射的,全身上下就找不到块没刺青的地方,档案上他们因为砸抢711而“失手”被抓,谁信啊???

    接下来例行检查,封存私物。一行在更衣室里穿上囚服标上编码,因为是入夏时令,配发的都是短袖短裤,一个疤面汉子刚换上囚服就瞟见旁边的黑子也刚刚扒开衣服,现出一段光洁的腰线。“兄弟,哪儿混的?”疤面上下量眼前人——别在大狱里,就是在外面也是顶尖儿的相貌——加之知道这子不是跟他们一路“受命”进来的,故而起了别样的心思,黑子没听见似地飞快扣好了囚服,走向狱警。疤面哼了一声,在后道:“你子别后悔呀!”

    狱警一敲铁栏:“吵什么!”等人都出来了才带着穿过一道道电子铁门绕过一堵内墙,才是戒备森严的狱仓了。

    领头的陈再励一挥警棍:“21458,21455,你们进C3仓。” 疤面听了简直正中下怀,黑子则一皱眉,梗着脖子道:“我不和他住!”

    陈再励怒了:“你当你住酒店来了!进去!” 黑子横了他一眼:“SIR,我不想屁股开花。”

    疤面被戳中心思,怒道:“他妈的别乱吠!”

    身后一个满脸凶相的囚犯忽然一按21458的肩,露出一嘴金牙,低声喝道:“别胡闹。”

    “吗的老子什么时候胡闹了!!”疤面一下子被激地脸红脖子粗,啪地一声挥开搭自己肩上的手,将那人也惹到火气,便也反手推搡,陈再励紧张地连连吹哨,其余狱警已经开始抽出警棍——

    忽然走廊深处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几个人像是被震住了一般,齐齐看向声源处——但见逆光处渐渐走近一道身影,清瘦高挑,灰蓝色的囚衣套在他身上竟是有些松垮。头发也是一并地剃地极短,甚至露出了青色的头皮,但是那张脸却是难描难绘地俊雅,气定神闲地仿佛并非阶下之囚而是世家公子。

    陈再励右眼一跳——鸿运的龙头老大,陈琛——也是造成这所监狱板荡不平的元凶!

    人群无声地分做两边,陈琛面无表情地从中走过,所有囚犯都朝着他微微地躬身低头,陈琛却似看不见一般,自顾自地走向深处。

    “中国籍男子陈琛,涉嫌境外非法毒品交易,罪名成立,判处有期徒刑6年。”

    档案上就这么一句话,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远没有如此简单。陈再励听O记的同僚,这主儿在泰国闹的事,真计较起来,制毒,贩毒,军火走私甚至还武装袭警,引渡回去吃枪子儿都有可能,但一轮轮的提审下来,一级级的法院上去,到最后,一个不长不短的6年徒刑,也不知道是幕后几股力量角逐的结果。陈再励拾级而上,在狱仓空地上挑高了的架空层上立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统统不安分的新丁旧人。他背书似地念完例行规矩,又清了清嗓子:“现在请典狱长讲话。”

    空地上黑压压站了一地的人,却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声应和。直到人群中心,啪~啪地传来随意的两声击掌,掌声才如雷一般地轰鸣起来。吴伟达直直看向隐在人群中的陈琛。好么,是向谁示威?!果然忽然一记带着怪腔的国语传来:“陈琛,你还真当这是你的地盘了啊?”

    一个健硕肥满的中年男子朝地上吐了个口水,嘲讽似地道——这是这狱里另一个狱霸,越南帮的大佬黄月生。陈琛头也不抬,还是个爱理不理的模样,周围的人却已经耐不住了,尤以今天新进的几个尤为立功心切,已经朝黄月生推搡过去,黄帮的越南人也骂骂咧咧地簇拥上来——吴伟达背过手去,早有准备地吹了声哨子,四周严阵以待的狱警立即开高压水枪,二话不地朝人群劈头盖脑地扫去,登时将众人淋成一锅四处跳脚的落汤鸡。

    陈琛一抹脸上的水渍,喝了一声:“安静!”待人群不再骚动了,他才看向吴伟达,在泼天水幕中微一点头:“让吴狱长把话完么。”

    “气死我了!”吴伟达一把摘下警帽砸在办公桌上,一向自诩的英伦绅士风度早不知道飞哪国去了,“你看到没有,陈琛那个嘴脸!他那哪是坐牢!到我头上发号司令来了!我我要不是想平安熬到退休,我非非非整死他!”又瞪向陈再励:“去!写份报告给上头,这种危险分子就应该转去赤柱!”陈再励没动,作为副手他知道报告写了也白写,上面早就权衡考虑再三,才把陈琛安放到这儿来的:喜灵洲是个离岛远离市中心,轻易没有船只往来,戒备森严——高墙、铁窗、监视器这些“例牌”不消,唯一的有可能与外界接触的露天球场上数支灯柱顶部都用钢缆拉了一个“X”型,为的是防止直升机降落劫囚。“SIR,上头不会批的。我们这只有越南帮的黄月生一个是陈琛的对头,双方还能制衡一下,要是真让陈琛去赤柱监狱,那里他的仇家几乎囊括了所有辈分的黑帮大佬,到时真要闹出个‘六国大封相’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吴伟达呼哧呼哧地喘了好久的气,才转身开始对着镜子整衣服寄领带,自言自语道:“我忍,我忍,不就是一年半吗!我要是离职,强积金就飞了!陈琛还要坐6年牢,我看谁更倒霉来接我的班!”

    深夜中,C3仓的铁门忽然无声无息地开,一道身影缓缓地进门,正在酣睡的疤面惊醒,怒道:“找死啊!”

    来人淡淡地道:“换仓。我要住你这间。”

    “你他妈以为你是——”大汉跳起来正要揍人,待看清来人忽然向哑巴似地闭了嘴,夹起被褥,飞快地顺着墙角溜了出去。

    黑影径直走向靠着里墙的那张床,俯视着紧紧蜷缩着的那团被子:“你脑子是进水了?”

    被子毫无反应。

    “还是吃屎长大的?!他吗的我保了你一次又一次,你就一次又一次地自己犯事再被送进来!”陈琛一把掀开被子,里面的那道身影忽然扑向他,带着一袭热气紧紧地抱住他:“是,你这次再把我弄出去,没几天,我总要再想法子进来!”

    陈琛气结,几乎扬起拳头就想揍人了,但是怀里那个人倔强任性却还在微微地发抖,他到底不能忍心——更何况他们之间纠纠缠缠,也不知道是谁欠了谁。

    “傻子!”他不轻不重地改拍了拍他的脸颊,“几个月不见你的广东话倒是的不错了。”佛恩扬起头,露出黝黑的一张脸:“要跟您混的,当然得学着!”

    陈琛端详了他一会儿——半年过去,他似乎长开了,脸也削了不少,不像以往一团孩气的少年样,而是个健壮的青年了。“。。。察沙呢?”

    佛恩伶俐地跳下床,还像以前那样给陈琛张罗铺被,嘴里道:“以后我还给您做保镖!”

    陈琛见他不肯,便也罢了,一挑眉,道:“你?”

    佛恩回身,啪地挥出一拳,在陈琛的耳边擦出一道拳风:“陈大哥,我身手不差的!”陈琛扯了扯嘴角,揉着佛恩的一茬刺头:“跟着我都没什么好结果。”

    “我不怕。”佛恩铺好床,双眼在黑暗里带出一道流光:“出去以后,有冤抱冤有仇报仇!”

    陈琛失笑:“傻话。”

    “陈大哥,你真就这么算了?那个裴——那个人——”

    陈琛垂下眼睑,随意一挥手:“赶紧睡吧。”

    监狱中所有的在押犯都必须按日劳作,陈琛这样的,自然不须去石场苦工,但即便是分到去洗衣工场这种相对轻松的活计,也自有旁人代劳,陈琛袖着手,看着不远处的佛恩——他被分配做洗衣后的熨烫工作,无论如何也不算累,自然也是点后的结果。

    一个扛着洗衣袋的犯人似没看见陈琛,无意地撞了他一下,陈琛搭手扶了一把,那人低头道:“多谢。”陈琛四下看了看,尾随着拐进一处无人监察的死角,他松开手掌,里面赫然是刚刚塞进来的一枚手机。他简短地按下一个号码,通讯接通,他言简意赅:“廖丘?”

    廖丘吸了口气,立即道:“琛哥。”

    陈琛压着声音道:“最近鸿运如何?”廖丘道:“大事没有,但是您让收了毒品生意只做军火和走私,少了一半的进项,不少叔伯辈都不满的很。且琛哥您现在人在里面,帮里人心浮动——”

    陈琛断他的话:“稳住,我没出面,别和他们撕破脸,能让就让,鸿运现在不能乱。”廖丘在另一侧应道:“明白。”顿了顿,“我就怕有异心的会混进监狱里对您不利。。。”

    陈琛嘴角一抿,回以2字“放心”,随即收线,把电话丢给那人:“处理掉。”

    他难道不知道人走茶凉,先下手为强的道理?但廖丘威望资历不足,不足以挑起重担,除了维持稳定的绥靖之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一面想一面转出来,却骤停了脚步,黄月生像堵粉墙挡在他面前:“琛哥,干什么去?”陈琛伸手有意无意地拦住他,道:“属狗的么你?”黄月生似没看见陈琛方才所为,只是迫近一步:“嗷,我是狗,你是什么?一匹烈马?烈的好啊,越烈我越中意。”

    陈琛一皱眉,几乎觉得有些可笑了——他知道这位黄姓大哥平常心狠手辣,唯有好色一处死穴,港府通缉他十年一直未果,到最后也是在某次扫黄之时才顺带把这个毒枭赤身裸体扛到警局,概因办事之前吃了不少万艾可,抬进审讯室之时还横鞭冲天,引得记者大影特影,次日报纸头条“扫黄组长雷霆速度,落网重犯方兴未艾”并附马赛克特写一张——扫黄组组长立时火线升官三级,感激地差点没把黄月生的艳照贴在关二哥旁边一并香火供奉。但是黄月生此刻饿昏了眼,主意都到他身上,陈琛不得不寒着脸道:“姓黄的,精虫上脑也要看对象。”

    “知道你琛哥势大,这不是来和你谈合作么——”黄月生自然也并不真敢对陈琛下手,就是有些垂涎的意思,不料话没完,耳边忽而一道利风扫过,黄月生抖着颊肉堪堪避过,脸上却还是划出一道血痕。

    佛恩收回手,指缝中的玻璃残渣滑落在地。

    黄月生眼一亮,一指佛恩:“新伴儿呀,琛哥?”佛恩扭头看陈琛拧起眉毛一脸不耐,便直接挥起一拳——黄月生的2个手下这次可不能再当摆设了,簇过来挡住佛恩:“找死啊臭子!”

    几个人的推搡不得不引起狱警的注意力,他远远地看过来,用警棍敲了敲铁丝网:“干什么!安静点!”

    黄月生扬手止了,冲佛恩道:“跟谁都是卖屁股,陈琛能给你,我也能给。”佛恩的回应是直接一脚踹去,黄月生早有准备,一手搭住了他的脚踝分筋错骨地狠狠一扭,才松手冷笑道:“给个见面礼,下次别给脸不要脸。”

    佛恩踉跄着后退半步,脚面不自然地折向一边,面上却没露出一丝痛楚。

    狗看主人,所有人包括黄月生都以为陈琛要发怒的当口,陈琛却微微俯身拉过佛恩的手臂架上自己的肩,半搀半扶地走向狱警:“长官,21455扭伤了脚,请假半天!”

    作者有话要:OK 重新撒土更文~~我过不会坑的= =汗个~~

    下半部《香港篇》 字数章节不会比上半部泰国篇~恩 一周起码双更 一定保证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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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第 2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