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监狱上空回荡起一阵尖利的哨声,所有狱仓的电动铁栅刷地拉开——“放风,一时!”犯人们松泛着筋骨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只要不闹事,每一天的两次放风都是他们最自由的时间。
鸿运的几个人在前头,有意无意地护着陈琛,他们不知具体发生何事,但都敏锐地感受到了气氛的凝滞紧张,黄帮的一派人亦三三两两的散着,不怀好意地以目对峙。陈琛咳了一声:“干什么!别跟没见过风浪的阿灿一样,穷紧张。”黄月生知他在讽他,扬手止了手下的骚动,一双死鱼眼紧紧地盯着陈琛,陈琛惯经风浪了的哪会在意,但一直缩在众人之中的姣鱼却被吓地一个踉跄,抬头正与黄月生的视线撞个正着,黄月生的目光如毒蛇一般缠上他,半晌才缓缓伸出舌舔过肥厚的上唇。佛恩见状搭手扶了一下,皱眉道:“怕到路都不会走了?”
一行人出了狱仓过道才各自散开,佛恩默默地跟在陈琛身后:“。。。什么时候?”
陈琛伸手向后一兜,抱住他的肩低声道:“平安夜。”
“圣诞舞会是喜灵洲的传统,今年一定会加强警备,但是舞会散场后警力肯定要撤回——没人想到会在此刻出乱子。趁半夜十二点最后一班警备换班调岗,黄帮也没有功夫注意到我们的时候,走。”
另一手悄然将一卷拇指大的图纸塞进佛恩手心,佛恩面色不动地反手接了,二人刚拐过转角,与大踏步走来的裴峻撞个正着,俩人俱是一愣,裴峻住了脚,看了他们一眼,问:“操场在这个方向?”
陈琛兜着佛恩的肩将人转了个圈,头也不回:“SORRY,SIR。走错了。”裴峻忽然从后拽住佛恩的胳膊:“监狱管理守则第一条第三十五例——不能私相授受。”另一只手已经飞快地从佛恩握地死紧的手心里抽出纸条。
陈琛面色一变,却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裴峻当面展开纸条。
裴峻飞快地扫了一眼,表情阴晴不定,陈琛叹了口气:“SIR,——不是我约他HIGH下也触犯哪一条条例了吧?”
裴峻看着手中“傍晚,放风后,老地方见”的纸条也不知道该气还是该怒,傻子才信方才陈琛塞进佛恩手里的纸条是这一张。他把纸条折起来塞进上衣口袋里,看着陈琛道:“你故意的?算是回我的礼?”陈琛怔了一下,想起那份不合时宜的月饼,他不欲人知,拍拍佛恩的腰:“你先走。”
待到只剩下他二人了,都觉得方才逞口舌之快有些没意思。静默了一会,裴峻道:“我收到风,进来有大批东南亚人口非法入境,都聚集在慈云山一带——你比我清楚,那是出嗮名的鱼龙混杂之地,八九又是黄月生的手笔。”
“。。。我知道,越南帮有外援有内应,野心不。”
“所以,外面也不一定比里面安全。”
陈琛警觉抬头:“。。。你什么意思?”裴峻吸了半口气,道:“我的意思是,别轻举妄动,一步错有时候就没的番转头——你相信我,有我,在这里至少能比外面安全。”
陈琛冷哼一声:“我曾经那么以为过的。”但是,我输得一败涂地。
他不知道裴峻是真地知道了什么还是纯粹只是试探,也不知道裴峻一时有情一时无意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到底不能如他所期的那样,对这个人无动于衷,于是,只能转身逃离。
他追上佛恩,在确信无人处才将方才瞬间掉包的纸条重又递给佛恩——这是喜灵洲监狱的平面图和大致的警卫配备。佛恩咂舌道:“陈大哥,幸好方才你够醒目——这个地图怎么弄到的?!”这份地图得来不易,几乎用尽了在警界暗藏的所有人脉,不成功便成仁。他不回答,只是一指其中一处记号:“喜灵洲监狱有内外两层围墙,全部设有监控,只有依山而建的外墙有一个30度不到的夹处是视觉死角。”
“可我们只能在内墙范围内活动,根本不被允许靠近外墙!”
“对,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走出去。”陈琛的手指沿斜线指到另一端,“这是一楼医务室的侧门——上次爆炸案后还未完全修缮好,所以现在的医学废料都从这儿堆放出去,每天晚上10点会有垃圾车从这里运到外围的焚烧炉里焚烧,这辆车在监狱内两道围墙间穿行几乎不会受到任何盘查。我们必须在出了内围后在此处跳车——离外围墙的死角不到十米——从这儿翻墙走,趁夜翻过监狱所在的山头!”
佛恩瞠目结舌:“陈大哥——墙上有高压电网!”
“我知道,所以必须让那天晚上的电网失灵。”陈琛沉声道,“所有的监狱高压电网都有中枢警示系统。。。只要进入中央电脑关闭警报系统,电网就等于铁网。”
佛恩为难道:“这太难了,要怎么做?”陈琛沉吟不答,忽而转了话题,“你只要想办法在那天提早进入医务室,到点制服留守的狱医,为我留门,电脑的事我来想办法。”最后示意他尽快收起图纸:“记熟了,便毁掉。”
为怕裴峻去而复返,二人当即分头行事。佛恩刚转过身,便立即将图纸团在手心,对着不远处的姣鱼皱眉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姣鱼可怜兮兮的模样早不如刚开始时对佛恩的敌意,似也知道这么多人中——包括陈琛——也就佛恩肯拿他当个人肯稍微护着他:“黄。。。黄月生带着人。。。在那边。。。我怕。。。”佛恩没话了,总也不能叫他跟着疤面去,那是羊入虎口。姣鱼又探头探脑地道:“方才琛哥和你什么呀?”
佛恩拧紧了眉瞥他一眼,姣鱼立即不敢搭腔了,媳妇似的一路跟在他的身后。
黄月生忽然接到了一封跨国电报——上面仅有一行字:胡志明市郊一私人别墅起火,母子俱死。他瞬间捏紧了那纸,仰头大嚎,整间狱仓都似乎被他的咆哮震撼,道友明哆哆嗦嗦地凑过来问:“黄黄黄哥出出出什么事了?”黄月生却是不理,只是嚎啕,直到涕泪满面,才昂着头咬牙切齿地道:“是他。。。他们杀了我儿子!!”
“谁。。。?!”
“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还有心捞过界去惦记我家人!陈琛!我让你血债血偿!”
很快,便到了24号,从一大早开始所有的犯人有意无意有心无心都开始躁动起来,这次的派对是一年以来最大的一次盛宴活动,但显然,并非人人都能乐意享受。
佛恩在下午时去了一次监狱内的理发室,他对姣鱼道:“帮我剃个头。”
监狱理发是不必讲究发型的,但是佛恩看着镜子中拿着安全刀片推头的姣鱼,:“剃的好看些,然后帮我理理鬓角和胡渣。”姣鱼沉默了一会儿,竭力使自己友善地一笑:“为了今晚的派对么?”
佛恩一颔首:“琛哥喜欢人干净些。”完斜了他一眼,嘲道:“怎么,还不死心?还想做‘老大的女人’?”姣鱼尴尬地赶紧想摆手:“不不不是的——”佛恩一反常态,激动地想跳起来:“你这贱人别妄想——”拉扯间姣鱼手足无措,挥手时将刀片一不心划破佛恩脖颈处的肌肤,涌出几丝鲜血,姣鱼吓地大声尖叫着想松手,佛恩却更凶狠地抓着他的手腕,往脖子上的伤口更深地一送——鲜血滴滴答答地溅落在浅蓝色的围裙上,绽开一朵朵暗色的曼陀罗花。
不远处值班的狱警闻风而至,大声喝问怎么回事。佛恩放开了手,将刀片握入手心,转身一脸疼痛难耐地哭丧着道:“SIR,他不心在刮胡子的时候割破了我的脖子!我要死了!”
“吵什么吵!死不了!”狱警皱了皱眉,话虽这么,但看这出血量伤势绝对不浅,好在事出意外并非架斗殴,一扬手,几个狱警便将佛恩送去了医务室。
于此同时,陈琛再次走进少有人进的图书馆,驾轻就熟地走到那排书架,抽出了倒数第三行第六本的书,那是一本老版的旧约全书,封面上落了不少的灰,他轻轻地从书脊处开封面,——那本厚书成了一个中空的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他曾经无比熟悉的手枪。
陈琛沉默了一会儿,将“极地银狐”握进手心,再无犹豫。
入夜,几乎所有的犯人都集中到了“回”形狱仓中心的空地,那儿经过一番布置,多少已有了点圣诞的氛围,两排一溜长桌上摆满了食物和除酒以外的一切饮料,似乎真有了一点派对的感觉——如果不去看四周荷枪实弹如临大敌的狱警们的话。
吴伟达率先登台,在餐前硬着头皮对一群凶神恶煞发表祝词,一时之间场下闪光叠起,留下了好几张组织活动的照片以资证明后,他便脚底抹油地溜了。
餐桌中间被草草装饰过的舞场泾渭分明地分做两派,各个杀气腾腾。陈再励很无奈地拉拉警帽,低声对身边的裴峻道:“真要继续下去?”裴峻面无表情:“周围围着几十个配枪狱警,会挑这个时机闹事的是傻子。”陈再励见双方虽暗涛汹涌,但双方大佬都压着场子暂不表态,倒也无人胆敢出头挑衅。
然则,一群光头和尚似的犯人们对着彼此面面相觑,都没有动作的意思。本来么,在场的哪个是良善之辈,叫他们喊喊杀可以,斯斯文文地搂在一块跳华尔兹则是滑天下之大稽,何况若是舞地陶醉了,低头一看怀抱的乃是胳膊上左青龙右白虎胸膛上还一道尺长刀疤的大老粗,任谁都会觉得倒足胃口。因而音乐响过一曲,场面还是冷清而尴尬。
众目睽睽之下,裴峻忽然迈步向陈琛那处走来,步伐轻缓却坚定,陈琛沉着地看着他一步步迫近,面上从容不迫毫无破绽。裴峻在他面前站定了,偏着头和颜悦色地道:“琛哥,为了监狱和谐,你我是不是要做个表率,来个开场舞?”
陈琛伸手一抓,将缩在后面姣鱼拽到身前:“不好意思,有舞伴了。”裴峻眼皮都不抬,似没见到那个人一般:“给个面子,琛哥?”
陈琛挑眉道:“凭什么啊?不是讲人权吗这也能强迫”
裴峻似不意外,忽然微倾□,在他耳旁好整以暇地道:“凭你还欠我一个要求,琛哥不是向来一言九鼎,不记得了?”
裴峻低沉的声音让陈琛瞬间想起了那个火热的下午的一切情景,他匆匆低头掩饰,喝道:“我还了!”
裴峻微微一笑:“你输了,可我最后帮了你,所以,除了。。。那事之外,你不该还欠我一次?”
“。。。”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现在,我能邀请你了?”裴峻翩翩有礼地倾身一躬,故作斯文地轻声呢喃道,“MY DALLING。”
周围人不明所以,但见此情景依旧传来窃窃私笑,陈琛一皱眉头,此刻退缩正显胆怯,他得拿出功架来,总不能怕了此人——反正,这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于是舞曲响起,裴峻搂着全身僵硬的男人滑开步子,陈琛只觉得芒刺在背,压低声音道:“喂,你到底想干嘛?”
裴峻答非所问:“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恩。。。那时候我刚回香港,你还在扮演你的纯良少爷,把个方扬推出来当枪靶子,闹地鸿运这香港第一的社团天下大乱人仰马翻,我那时候就想,这么头狐狸,要是能亲手捕猎到也不错。”
陈琛正欲反唇相讥,裴峻抢先一步又道:“到后来,你一次次出来坏我的事,我就恨不得亲手扒了你这身狐狸皮——再后来,在泰王宴会上见到你,我在别处远远望着你,第一次想,其实这狐狸皮,睡睡也不错。。。”
“你后来还是选择扒我的皮,把我送到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陈琛冷笑道,若是早一年这个,他信,可事到如今,他还能信什么?
裴峻竖起指头止了他的话:“今晚不这个。”转身带着他转了半个圈,在无人看见的背光处,单手下滑,在背人处轻轻一拍他的臀部,“琛哥一向自诩社交风度,怎么跳场舞就同手同脚了?”陈琛微窘,恼怒地瞪了难得无赖的裴峻一眼,不服输地瞪向裴峻:“你也没好哪去吧!”他瞟向裴峻的下半身,意有所指。
裴峻吃吃一笑:“琛哥,你勾引我”陈琛讽道:“你还要用的着勾?”
“嗷~”裴峻赞许地看他,“你的话,真的不用——我迫不及待地,想让你给我软床——”一道眼风疾疾扫来,裴峻笑了一下,改口道:“啊我给您软床——”
陈琛讽刺似地偏过头看他,双眼里却带着一抹不服输的勾挑:“。。。就怕你不够格。“
“琛哥,你可以再试一次。”裴峻眯着眼,在流水一般的歌声中带着他又转了一圈,手似不经营地滑过对方的胯,下:“看看在床上谁输谁赢?”
作者有话要:下一章 恩哼 最后的晚餐~你们懂得 = = 25号晚上更
放在作者有话里 一时后删除 一样会在微博先放风的 恩~就酱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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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