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目光, 季楼深见过许多次。但离得这么近，是第二次。金水星隐瞒身份，改换面容相见，却到底不敢与他距离太近。

    近到可以看清他睫毛浓密，唇角微翘。这样俊美，哪怕动怒，都是一副笑面。

    他喜欢的人是声色首席，这个人又甜又暖，体贴且强大, 不需要他的心翼翼的呵护。季楼深垂下眼睛，后退两步。

    “出了这条街左拐就是帝都星最大的机甲对战模拟厅，来一场吧。”顾言忽然一笑, “不过在此之前，元帅还是先处理一下沈预先生的烂摊子吧, 我在模拟厅等你们。”

    他握着季楼深的手腕往外走了两步，掉头给了沈预一个挑衅的眼神, 然后微微一笑，唇红齿白。

    沈预后槽牙紧紧咬住。

    又是这幅表情！永远都是轻松的、不在意的，就好像面前的对手都不值得多看一眼！明明我才是母亲的孩子，为什么母亲总是更愿意和你话，对我却爱搭不理？凭什么？！

    第二点这才是沈预总是和顾言争锋相对的原因。沈夫人并不喜欢他, 却对偶尔才见一面的顾言分外关注，连对他都没有这样的在意。

    ……

    机甲对战厅内

    此处是帝都星最大的机甲模拟对战厅，厅内墙壁前有一块巨大光屏, 上面正在直播一场机甲赛事。整个大厅都是能力者，一大半围在光屏前，紧紧盯着屏幕对战的两方。

    顾言唇色苍白，神色也恹恹的，全然不像刚才挑衅的那个声色首席。

    季楼深伸手一探，才发现顾言双手冰凉，“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

    为了吞噬那缕精神力，顾言耗费了太多精力，休息了几天都没缓过来，今天在星舰上晕乎乎睡了一天，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无精采。

    顾言摸摸额头，因为他全身都是冷的所以也没觉得自己双手冰凉，“我头疼。”那缕精神力其实并没有被完全吞噬，还有一些残留，不时扰乱顾言的精神力。

    因此顾言时不时会被残留精神力干扰，那种疼痛入千万牛毛针刺入灵魂深处，一旦疼起来连顾言都受不住，面上再怎么装没事，身体上的反应也是压不下去的。

    季楼深道：“不行。沈预毕竟不弱，你这样子怎么能专心对战？更重要的是，你需要静养。精神力这种东西既是武器也是弱点，出了任何问题都不能忽视，今晚我帮你驱逐入侵的精神力。”

    精神力这个领域向来神秘，现今的科技还不能对精神力的各种问题给出解答。所以大部分能力者，尤其是高等级的能力者，精神力出了问题都不会选择就医，因为基本上是没用的，只能靠自己解决。

    因为疼痛，顾言的表情都皱了，恹恹趴在桌上，身上一阵一阵的寒意上涌，“我都应他了，而且沈预不弱，但也没那么强，虽然不舒服，我不拖延尽快解决就行了。”

    顾言虽然性子和气，但坚持的事情是劝不动的。

    季楼深道：“好吧，别逗着他玩，尽快解决。”

    顾言点头，他现在身体和精神都不在状态，当然没那个心思花时间和沈预闹着玩。

    两人话间，沈元帅一家也进来了。

    沈元帅能成为帝国内最年轻的元帅，战功赫赫不必多。作为十级能力者，沈元帅是诸多能力者心目中的英雄人物。这里是机甲对战厅，是帝都星内好战能力者的聚集地，基本都认识沈元帅。因此他一进来，就吸引大部分目光。

    “是沈元帅啊。”

    “真的是！他旁边那个是沈预吧，听特别厉害。”

    “沈元帅来这儿干什么？”

    “不知道。”

    ……

    沈元帅装作没听见人群里的议论，走到顾言面前，“首席久等了。”

    顾言站好，“不敢当。沈元帅，我一会儿还有点私事，所以，我们直接来吧。沈预，我订好房间了。现在就来，有问题吗？”

    沈预走上前，紧紧盯着顾言，咬牙蹦出一个字：“走。”

    顾言走了一步，被季楼深握住手。

    季楼深道：“注意身体，别硬撑。”

    这个人最关注的，是他的身体。顾言唇角微勾，用力回握，“我会注意的，没事。”

    机甲对战厅的对战都是虚拟的，在虚拟仓内进行。顾言早就定了房间，开门，里面放着两个相连的虚拟仓。

    季楼深等人在前台用房间号兑换了相关的仓体的连接线，接在自己光脑上，再戴上对战厅配的眼睛，就可以看见顾言与沈预对战的情况。

    “沈预是跟那个人进去了？他们要比赛啊？”

    “好像是！我天，好玩了，谁知道他们的房间号是哪个啊？我想看他们比赛！”

    “没什么好看的吧，那可是沈预啊！大概是单方面碾压，也就一会儿揪出来了。”

    沈元帅将这些私声密语收入耳中，忍不住皱起眉——他从来没见过顾言真人，只偶尔从别人处听过顾言的传闻，听很厉害。今天见了一面，发现对方的精神力已经到了八级和九级的过渡期，很快就能迈过这个坎了。

    沈预的本事沈元帅是清楚的，在年轻一辈中，算是一流的。但是顾言年纪轻轻能成为声色首席，又怎么会是草包。沈预被顾言死死压了几年，这次能不能翻盘，不好。

    几人戴上眼睛后，眼前渐渐变黑，等到再次明亮起来时，他们已经身处巨大的比斗台前。

    比斗台上两架巨大的机甲对立，灰色的机甲是沈预的，另一家黑色的机甲则由顾言驾驶。两架机甲颜色不同，但型号相同。最大程度的保证了公正。

    沈夫人下意识看向了黑色机甲，紧张地握起双手。

    两架机甲同时动作，黑色和灰色瞬时交错，铿锵之声后两架机甲又回到原位。这只是试探，两架机甲一触即分。

    沈夫人也是六级的能力者，眼力非凡，发现灰色机甲其实并没有退回原位，而是多退了三步。

    黑色机甲的动作比灰色机甲要更到位。

    不仅沈夫人，剩下的几个人都看出来了。

    灰色机甲动身的一瞬间，季楼深黑色的眼睛便微微眯起——沈预的细微操作远不如顾言，这个冲刺的动作没有做到位。

    其实季楼深从见到沈预的时候，就知道沈预绝对不是顾言的对手。沈预是世家公子，家里宠爱太过。顾言却是靠着实力一路爬上声色首席的位置，期间多少次生死不知，怎么可能连沈预都胜不过。

    但这不代表季楼深不担心，顾言的精神力状况很糟糕，还要费心力和沈预比斗，这会影响顾言的精神力，甚至危及到精神兽。

    肃昀因为顾言的状态不好，已经几天没出来。越璋每次出来，都要绕着他找上好半天，但他又不能变一个肃昀给他。

    几人心思微动间，台上的机甲已经过了几招。沈预很快落了下风，没过几招，灰色机甲被黑色机甲击中操作室。

    咔！

    顾言这一下可不是点到即止，巨大的力道直接让操作室的表面裂开。灰色机甲顿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提示对手再继续就会伤到灰色机甲操作者。

    沈元帅脸色骤变，差点出声提醒。临时想起他的声音是传不到两人耳中的，才勉强忍下。

    顾家这孩子戾气太重。

    沈元帅皱起眉。

    几人眼前一黑，耳边传来胜负已分的提示声。

    季楼深摘下眼镜，拔掉光脑的连接。转向脸色不好的沈元帅，“顾言身体不舒服，只好速战速决，若有冒犯，还请元帅多多包涵。”虽然是道歉，但表情里可没有道歉的意思。

    沈元帅露出笑容，“顾言不愧是声色首席，实力非凡。我想沈预啊，也是输得心服口服。”

    季楼深微微点头，便起身走向推门而出的顾言。

    顾言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他向来神采奕奕，此时却皱着眉，唇色苍白，额间渗出的冷汗看得人心尖一揪。

    季楼深扶住他的手臂，“感觉怎么样？”

    顾言低声道：“不是很好。真的，我感觉那缕精神力像是十级甚至更高。不然就算是九级的，也不至于让我这样狼狈。”

    季楼深递给他一张纸，顾言擦擦汗。

    两人低头凑在一起话，全然不管后面出来的沈预。沈预脸色极难看，他抿着唇角两颊与眼尾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恼的，毕竟不久前他才跟顾言放过狠话。

    沈元帅担心沈预心态崩溃，连忙上前安慰沈预受伤的心灵。

    沈夫人却没管沈预，她的眼睛从顾言出来的那一刻就没从顾言身上离开。发现顾言脸色不好，就忍不住攥紧了手。沈夫人轻轻搓揉着衣服，迟疑着上前。

    “首席，”沈夫人面露担忧，“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面对温柔和煦的沈夫人，顾言忍不住往后面缩了缩道：“只是有点发烧。”

    沈夫人看见他动作，目光微微黯淡。

    顾言可以面对生死抉择不动声色，但对着沈夫人却是方寸大乱，素来的嘴甜伶俐全都泡汤，甚至连那点绅士风度都顾不上了。

    两人与沈家一家分开，随后就上了季楼深属下的悬浮车。

    季楼深升起隔断，顾言就缩在他身边，微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沈家那个丢失的亲子……”季楼深慢慢开口，感觉身边人的身体突然僵硬，季楼深接着道，“在我身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