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赵启得了消息赶来时,赵长乐已经进门锁了屋子,只余下沐桑桑与傅晚站在阁外,一个生气,一个劝解。
赵启一阵心疼,劈头向傅晚埋怨道:“你怎么不护着她,平白让她受了气?”
傅晚哑口无言,只得低了头,轻声道:“臣女知错了,请陛下恕罪。”
赵启不再理会她,只握住沐桑桑的手柔声道:“桑桑,明敏郡主就是这种孤僻的脾气,你别生气,快跟朕回去吧,太后在寻你呢。”
沐桑桑抬起脸看他,眼睛里全是泪水:“我不是怪明敏郡主,我是怪晚姐姐!她本该帮着我的,却跟着郡主我的不是,我只不过想过来看看花,她偏是我多事惹了郡主!”
赵启不假思索地向傅晚道:“你话为何如此偏颇?快向她陪不是!”
傅晚百思不得其解,沐桑桑虽然娇养,但从来不是蛮横不讲理的人,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她不敢多,只得压着疑惑,向沐桑桑福了一福道:“是我错了话,请妹妹见谅。”
沐桑桑抽泣着道:“你是出了名的好人,你怎么会错话?要是给别人知道,又要我恃宠生娇了。”
恃宠生娇四个字让赵启心中一荡,她自然是恃着他给的宠爱,生出许多娇气来,然而,他偏就愿意这么宠她。他耐心安慰道:“不哭了,都是她们不好,朕这就让明敏郡主搬去别的地方住,你别生气了。”
“不用郡主走,让她出宫就好!”沐桑桑抹着眼泪一指傅晚,“我不想再看见她了!”
傅晚恍然大悟,原来她这一番胡搅蛮缠,竟然是假装跟她生气,想骗赵启赶她出宫。可是,能行吗?
赵启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你一个人服侍母后太过辛苦,就让她再陪你几天吧,她已经知错,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她计较。”
沐桑桑微微翘了嘴唇,怒恼得可爱:“不好,我不想看见她!”
赵启无奈,向傅晚递了个眼色,道:“你先搬出慈宁宫,等她气消了再。”
他牵着沐桑桑往慈宁宫走,一边柔声哄着她,傅晚只得远远跟着,待他们进了慈宁宫正殿,她却不好再跟进去,便站在院里等着,不多会儿,就见一个内监走来道:“傅姑娘,陛下令我带你去别处安歇。”
傅晚抬头看向殿内,荫荫绿色的纱窗里映出赵启修长的身形,他正与沐桑桑靠得很近话。傅晚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这才转回头褪下腕上一支嵌红宝的赤金镯子塞到内监手里,低声道:“有劳公公了。还请公公得了空告诉陛下一声,就我知道错了。”
她慢慢地向外走,走到门口时,耳边仍然能听见赵启的柔声安慰,傅晚垂下眼帘,心想,他真的是很喜欢她了,跟她比起来,别的女人什么都不是。
赵启安慰了许久,沐桑桑才慢慢平复下来,张遇瞅准机会,连忙道:“陛下,吴相他们还在御书房等您。”
赵启苦笑着站起身来,却又忍不住轻轻抚了下沐桑桑的脸颊,道:“我原是在跟吴相商议政事的,突然听你跟人拌了嘴,一时顾不得,把吴相丢在那里就跑来找你,这下回去又要被他们我了。”
沐桑桑红了脸,偏过头道:“你什么?”
“我贪恋美色,”赵启兀地俯低了身子,贪恋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声音缠绵起来,“我爱美人不爱江山。”
“九哥!”沐桑桑腮上、耳朵上瞬间染上一层粉红色,娇嗔道,“你取笑我,不理你了!”
“我怎么会?”赵启喃喃道,“有时候我真想抛下这江山,带你到深山老林里,做一对快活鸳鸯。”
越是千难万难,他越是想要她,若是早知道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他肯定会早早迎她进宫册封,就不至于因为安国公的事招来朝野这许多反对。
沐桑桑挣开他,飞也似地跑进太后的寝间,扑一声关了门。
赵启忍不住笑出了声,朗声道:“你等着我,到时我来与你一起用午膳!”
御书房中。
吴邕低声向王士紘道:“……陛下十分在意沐氏,听见她与人争吵,竟连国事都放下了,这女子实在是祸水,若是让她入宫,则安国公府迟早会翻身,到那时朝局危矣,你我危矣!”
王士紘道:“学生也有此忧,老师定要劝得陛下消这个念头才好。”
“陛下驾到!”
忽听内监一声叫,吴邕与王士紘立刻闭了嘴。
赵启很快走进来,笑道:“有事耽搁了一会儿,让你们久等了。”
“陛下,”吴邕躬身下拜,“臣有本奏!”
他直起身来,沉声道:“陛下,如今西疆战事吃紧,安国公羽翼未除,正是朝局危难之时,陛下竟然丢下国事去为一个女子劝架,绝非明君所为!”
“是朕孟浪了。”赵启从谏如流,“老师的是,朕以后注意。”
“臣要的不止这个。”吴邕看了眼王士紘,示意他待会儿应和,“陛下既然决定铲除安国公府,就不能再留恋沐氏……”
“老师,”赵启的笑容消失了,“此乃朕的私事。”
吴邕立刻道:“为人君者,无有私事!”
赵启沉下脸来,瞬间冷硬如冰,吴邕又向王士紘使眼色,王士紘却躬身道:“陛下,安国公父子明日便可进京。”
吴邕一阵失望,王士紘从来都是滑不留手,看来这次,他还是准备观望。
被王士紘一岔,紧张的气氛缓和不少,赵启淡淡道:“你们都坐下吧。安国公那边具体是什么情形?”
吴邕只得开口道:“跟随沐战父子进京作证的一共有十一人,在都护府衙中毒死了两人,路上伤重死了两人,眼下还有七人,其中两人伤势一直恶化,未必能撑到过堂,刑部那边已经安排妥当,沐战一进城就直接带去刑部大牢。”
“好,第一次会审不必弄得太紧张,主要是摸清楚国公府手里握着什么底牌。”赵启道。
他得给她留下一线希望,这样她才会听话嫁给他。
王士紘便道:“何不在路上下手?”
吴邕摇头道:“你有所不知,沐乘风颇有心机,一路上大张旗鼓的,只要经过州府就去衙门里一转,闹得动静太大,反而没法下手。沐旬鹤也不安分,每天都发人在茶楼书肆宣扬沐战拼死对敌的事,除非在公堂上给沐战定罪,否则只怕许多人不服。”
王士紘苦笑道:“沐家个个都是人精。”
赵启便问道:“定罪能有几分把握?”
吴邕道:“都已安排好了,只是白云川之战伤亡不多,想问成死罪的话可能还要费些周折。”
赵启沉吟不语,许久才道:“若是不问成死罪呢?如果判个流放?”
她那么在意她的家人,若是被她知道了,只怕要寻死觅活,他怎么舍得?
“陛下,天下十停兵马里沐战带过的就有四停,若陛下此时心软放过他,一旦他生了疑心,陛下危矣!”吴邕急得抬高了声音。
赵启沉默片刻,才道:“朕知道了。乌剌那边有什么动静?”
王士紘忙道:“一切都在陛下的预料之中,臣已通知了傅守义,他是沐战一手带出来的,对西疆地势也都熟悉,一旦开战,应该有八,九分把握。”
赵启点点头,又问:“京中对安国公的事如何议论?”
吴邕道:“臣正要禀奏陛下,这些天杨家子弟一直在各书院讲堂抨击沐战临阵脱逃,京中的士子们如今提起沐战都恨得咬牙切齿,形势对陛下很是有利。”
赵启想起昨日杨静姝指责沐桑桑的话,心中一阵厌恶。杨家这些年虽已被挤出朝局中心,但在读书人中间声望很高,他们之所以连连攻击沐家,应该是向他示好,想换个官做,但他们竟敢败坏沐桑桑的名声,他很生气。
赵启道:“杨家表里不一,先晾着吧。赵恒那边呢?他一个人闯进宫里,京中各处竟然事先一点消息也没收到,简直废物!”
吴邕与王士紘对看一眼,脸色难看起来:“安王如今住在长平驿,紧挨着城门,可能是想逃走。”
“看好他,若是被他走了,长平守备就以死谢罪吧。”赵启淡淡道。
长平驿外。
赵恒负手立在松树下,看着不远处将整座驿围得密密层层的长平驻军,神色冷淡。
这些只是在明面上的,暗地里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监视窥探,但,如果他想走,没人能拦得住,眼下最棘手的是赵长乐——她是铁了心要给他添麻烦。
一个月前他催促她和云昭远尽快完婚,她已经二十一岁,比平常女儿家出嫁的年龄大了许多,云昭远也已经二十有四,无论如何都该成家立业了,但他没想到,赵长乐在跟他大闹一场后,竟然跑了。
她留下书信给他,声称若是他不亲自来找,她宁死也不回并州。他相信她做得出来,她一向性情激烈,很难以常理猜测。于是他按捺着怒火亲自出并州去寻她——就是在那时,他遇到了沐桑桑。
赵恒古井无波的眸中流露出一丝柔情,那晚在窗外,他在最初的震惊后很快认出了她,赵启未来的皇后,他曾在细作呈交的画像里见过她,但她比画里更美。
此时,她在做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想念有评论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