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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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宁宫内。

    “陛下既然已经和桑儿解除了婚约,”太后微睁凤目看向赵启,看似温和却又透着凌厉,“便不该再去纠缠,今天的事是陛下错了。”

    赵启咬着牙,许久才道:“朕之所以解除婚约,都是因为国公的罪行……朕也有难处,桑桑都是知道的,她也答应了朕要进宫。”

    他想不通,只是离开了一个时辰,太后怎么突然就清醒了?不但清醒,而且迅速掌握了当下的情势,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桑儿太过温柔纯良,或者会因为一时心软答应了你,不过,”太后伸手拉过沐桑桑,“沐家的女儿绝不做见不得光的女人,从今往后,皇帝不要再纠缠她。”

    沐桑桑回握住太后,她的手干燥有力,让她有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几乎要落泪。太后终于清醒了。她想起在宫中的最后一夜赵恒曾提起过刘供奉,那么,是他安排人医好了太后?她忍不住抬头去看不远处坐着的赵恒,他也正在看他,这一次,她发现了他眼中的柔情。

    心尖上突地一动,沐桑桑低下头,觉得耳朵上火烧火燎起来。

    赵启紧紧地盯着她,察觉到她的目光看向赵恒,忍不住咬紧了牙,冷冷道:“太后最好还是让桑桑自己决定。”

    他快步走向沐桑桑,却在她身前几步的距离被赵恒拦住了,赵启控制着怒意,沉声道:“让开!”

    “要让开的是你,休得再纠缠她。”赵恒冷冷道。

    “闭嘴!”赵启大喝一声,“我要听她自己!沐桑桑,你答应过朕的,你答应过朕的!”

    沐桑桑松开太后的手站了出来,看着赵启平静地道:“陛下,你也答应过我。既然你我都没有做到,那么,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干。”

    她也在心里对自己,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桑桑!”赵启目眦欲裂,“朕不答应,朕绝不答应!”

    “可陛下明明已经答应了。”沐桑桑看着他,“那天在太极殿外,在文武百官的面前,陛下亲口宣布,废弃与我的婚约。”

    “朕那么只是为了应付他们,桑桑,朕会给你名分,朕的皇后只能是你,除了你朕谁也不要!”

    他伸手去推赵恒,想越过他去她身边,赵恒轻轻一挥,就已将他推得一个趔趄,险些站不住脚。

    “安王,在御前休得无礼。”太后口中虽然这么着,却也并未阻止。

    赵恒轻描淡写:“若皇帝继续纠缠,本王只能无礼。”

    太后微微一笑,看向了赵启:“皇帝,桑儿的话你听见了吧?她与你从此两不相干,皇帝不要再像今天这样任性了。”

    赵启的肩膀垮了下来,他看着太后,一字一顿道:“安国公父子如今还在狱中,母后和妹妹难道不准备理会的他们的生死了吗?”

    一股怒意突然涌上沐桑桑心头,她曾经那么信任他,他却用来算计她,如今还威胁她!她冷冷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我父亲和大哥无罪,我相信必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是吗?”赵启冷冷一笑,“通敌卖国,临阵脱逃,这叫无罪?”

    “有罪无罪,陛下最是清楚,”沐桑桑针锋相对,“难道不是吗?”

    嗤一声,是太后笑了起来,她轻轻拍了下沐桑桑的手背,摇着头道:“桑儿,我头一回发现你竟然有这么伶牙俐齿。”

    “好。”赵启深吸一口气,也笑了起来,“好妹妹,你以为朕不知道吗?你找出这么多借口,无非是因为你跟安王早有私情。”

    “明敏郡主提醒过朕,王昭仪也提过,可笑朕居然相信了你。”赵启看着她慢慢道,“很好,朕会记得。”

    “记得不记得又有什么要紧。”沐桑桑淡淡道,“总之我与你,从此各不相干。”

    她懒得再去澄清,就让他疑心好了,他们已经没有关系,她又何必在乎他怎么想。

    赵启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心里某个地方被撕裂了,刻骨地疼。不,不会的,他那么爱她,她怎么可能离开他!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只要他除掉那个该死的安王!

    赵启冷冷道:“安王虽然僻处并州,但也应当知道御前应对的礼仪,今日你公然带兵入城,又对君主无礼,桩桩都是死罪。来人,将安王押入宗正寺议罪!”

    赵恒微哂,并没有理会。

    殿外伺候的人没有一个动弹。

    赵启怒极,高声骂道:“都是死的吗?来人,押安王去宗正寺!”

    “皇帝,”太后在此时开了口,“安王许多年不曾进京,对京中的规矩记不大清楚也是情有可原,都是自家兄弟,皇帝倘若因为这个喊喊杀的,岂不让人讥笑天家无情?至于带兵入城么,这几天满大街都是士兵四处乱闯,哀家也觉得京中不大安全,安王,哀家准你带兵入城。”

    “谢太后。”赵恒起身行了一礼。

    太后微微一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见外。”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默契,沐家与并州,从此便是同盟。

    是要与安王勾结?赵启冷冷道:“母后还是再想想吧,当心养虎成患,到时候无法收拾。”

    事已至此,想必每个人都清楚彼此心里在想什么,再装成母慈子孝就没意思了,索性摊开了。

    太后笑着道:“皇帝应该听过一句话,道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国公在战场上也算是猛虎,可一到朝堂,还不是让人算计的死死的?所以哀家觉得,虎不可怕,人才可怕。”

    赵启扯了扯嘴角,脸色阴沉:“既如此,那就随母后高兴吧。”

    他深深望了沐桑桑一眼,转身欲走,太后却又道:“哀家身子不好,需要娘家人照应,沐旬鹤的流刑过几个月再吧,哀家离不开他。”

    赵启的脚步顿了一下,跟着又抬起脚走了。太后已经提出了要求,他要是强行流放了沐旬鹤,难免会落下一个不孝的罪名,只要尽快处置了沐战,沐旬鹤无非是个书生,不足为患。

    “先去国公府带上你娘和你二哥,然后去天牢看你阿爹。”太后扶着沐桑桑站起身来,“廉敬,你即刻收拾了去趟西疆,我需要知道那边的情况。”

    廉敬犹豫了一下,躬身道:“太后大病初愈,臣更愿意留下服侍您。”

    太后笑道:“无碍,哀家觉得精神还不错,你去吧,立刻出发。”

    廉敬站直了,神色复杂地看了太后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太后是不是已经确定廉敬有二心,所以支走他?沐桑桑疑惑地看向太后,太后扶着她,回头向赵恒道:“安王若是愿意留在京中,那就去找一处宅子安顿下来,皇帝若是阻拦,只管来告诉哀家。不过,安王得确保哀家的身体足够支撑得住才行。”

    赵恒微微颔首,道:“太后尽管放心。”

    太后满意地点头,道:“那么,就一言为定。”

    天牢中。

    几个心腹把守在牢门外,太后压低了声音:“从现在起,我们要助着安王。有他制衡皇帝,沐家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她跟着转向沐长弓:“长弓,你把六月九日与傅晚会面的情形详细一遍。”

    沐长弓低着头道:“我没有见她。”

    “到现在你还包庇她!”太后大怒,“为了她,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爹被处斩,看着你妹妹丢了皇后之位,还不得不为了救你进宫吗?”

    沐长弓低着头,身子颤抖起来,却还是:“我真的没有见她。”

    啪,太后一个耳光甩在他脸上,沐长弓重伤未愈,竟被她得摔倒在地。

    沐桑桑吓了一跳,连忙来扶住沐长弓,急急劝道:“大哥,有人看见你们了,你告诉我们实话好不好?”

    沐长弓脸色惨白,却还是不肯改口:“我没有见她。”

    “大哥!”沐桑桑急了,“傅晚她不是真心待你,她想嫁给皇帝!”

    沐长弓抖了一下,声音苦涩:“我身负重罪,她有出路当然更好。”

    “大哥,傅家从一开始就是皇帝的人。”沐旬鹤开口道,“傅家桑儿和乘风去西疆时傅守义不在都护府,所以没收到我寄去的信也没去接他们,但经我查实,傅守义只离开了一天,我派去的人都失踪了,多半是被他灭口。”

    沐长弓还是低着头不话。

    沐桑桑蹲着身子恳切地看着他,低声道:“大哥,我在路上被人劫持,差点丢了命,我去那里的消息只有傅家人知道,大哥,你觉得谁会这么恨我?在那个噩梦里,傅晚最终做了皇后。”

    沐长弓抓紧她的手,颤声:“桑儿对不起,对不起。”

    “罢了,这种糊涂东西靠不住。”太后冷冷道,“沐长弓,今后沐家的事与你无关,滚回你的牢房去吧,但愿傅晚看在你这么忠心的份上留你一条命!”

    沐长弓惨白着脸站起来,扶着墙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看得出痛苦到了极点。沐桑桑几次想要追出去,最后还是狠下心没有动,大哥性子执拗,再苦苦相逼,只怕他又要走绝路。

    沐家人在天牢中谈了一个多时辰,等出来时,安王置办府第准备常住京城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是个干大事的。”太后若有所思,“可惜,不是正经的皇子皇孙。”

    “姑妈,我梦见安王攻陷长平,穿着龙袍。”沐桑桑低声在她耳边道。

    这个梦太严重,她至今没敢告诉任何人,但眼下,她觉得应该告诉太后,好让太后更周祥地考虑。

    太后吃了一惊,飞快地道:“千万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她脸上阴晴不定,沐桑桑知道她在犹豫,安王要反,她却是太后,假如安王得了天下,她将如何自处?

    许久,太后低低地:“走着看吧,现在想太多也没有用。”

    当晚,慈宁宫传来消息,凤仪卫左右统领因触怒太后而被斩首,两名队长被提拔接替他们的位置,同时,慈宁宫的宫女太监也开始大清洗,几人失踪,还有几人被处死。

    同时传来的消息还有,位于京城最好地段的一座大宅突然挂上安王府的牌子,一千名全副武装的夜卫跟随安王入京,正式开府。

    但赵启根本无心理会这些消息,他向着黑暗中道:“黄卓,去一趟安国公府,把沐桑桑带回来!”

    “是!”一个黑衣人应声而出,无声无息地潜进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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