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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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音如此熟悉,沐桑桑一听便知道,赵恒来了。

    他怎么这会子来了?

    沐桑桑心中一阵欢喜,连忙站起身来,只听屏风外面一阵响动,却是男人们都纷纷起身向赵恒行礼,赵恒摆摆手,笑道:“都免礼吧,舅舅、国公,我听你们这边有好酒,就赶着来讨上一杯,叨扰了。”

    话时,屏风里的人也都出来拜见,赵恒看见了沐桑桑,脸上笑意更深,望着她的眸子,道:“都免礼吧。”

    梁家与沐家都是他重视的人,两家交好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局面,所以他一听梁义简带着儿女去国公府吃酒,立刻就赶了来。

    女子们见过之后重新回到屏风里面,梁音拿过酒杯,双手递给沐桑桑,笑道:“妹妹请吧。”

    许念连忙道:“好孩子,你妹妹她不怎么会吃酒,一杯吃完是要醉的。”

    梁音一脸娇憨:“只喝一杯嘛,况且姐姐刚刚也了要喝的。”

    沐桑桑心里知道躲不过去,只得咬咬牙接过杯子,正要送到嘴边时,忽听赵恒道:“我替她喝吧。”

    跟着就见赵恒走进来,从她手中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梁音扁扁嘴,很是不满:“表哥,你不公平!”

    “那么,我饮三杯吧。”

    赵恒放下空杯子,看向沐桑桑,沐桑桑反应过来,连忙替他斟了一杯,赵恒微微一笑,跟着一饮而尽,又把杯子递过来。

    沐桑桑的手不觉就有点抖,满心想着少倒些,却一下子倒多了,那黄澄澄的酒像蜜一般,颤巍巍顺着杯沿往下淌,赵恒笑了笑,轻声道:“你很少给人斟酒吧?”

    沐桑桑还没回答,他又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向梁音道:“她不大能喝酒,请你多包涵些。”

    难得听他把话得这么委婉,大约是因为两家长辈都在,他既要护着沐桑桑,又得给她存着几分体面吧。梁音心中一时酸楚,一时又觉得无趣,点点头道:“我晓得了。”

    那边梁义简已经大笑起来,向沐战道:“沐兄弟这下放心了吧?我这外甥我敢包票,人品相貌自然不用再,就连心疼媳妇也是数一数二,沐兄的闺女将来嫁过去,肯定享福!”

    沐桑桑羞红了脸,耳朵里听见沐战连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赵恒唇边带着笑,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许念忍不住又念了一句佛,赵恒平日里不苟言笑,她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不知道心疼媳妇,然而今天一看,非但心疼,而且显然很心疼,她笑吟吟地看了女儿一眼,总算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这顿酒一直吃到一更梆子响时还没有散。梁义简纵然量大,但连着两天喝下来,也有点吐字不清。沐战的情形跟昨天差不多,要不是一直牢牢记着身份规矩,早就冲出去拳了。沐家三兄弟中,沐乘风又是头一个倒下的,正在靠墙的椅子上垂头瞌睡,沐长弓也有点困得睁不开眼睛,沐旬鹤和梁夙勾着肩对着头,一人拿着一个酒杯咕咕哝哝地话,一边一边时不时碰杯,虽然两只杯子里一直都是空的,两个人却都煞有其事地举杯仰头,就好像里面真的有酒可以让他们一饮而尽似的。

    一桌男人里唯有赵恒举止如常,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能发现他脸色比起平时有些发白,但他依旧腰背挺直地坐着,偶尔话也吐字清楚,思路清晰,只是越喝得多,两只眼睛就越是不由自主地往屏风那边瞧,眸子里亮亮的,嘴角又噙着笑。

    女宾席上早已经停箸很久了,沐桑桑留神听着屏风外面的动静,除了开席那阵子,并没有谁向赵恒劝酒,但他会主动向别人敬酒,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沐桑桑数着他敬梁义简的次数似乎要比敬沐战多得多。

    “表哥酒量极好,”梁音低声道,“从到大,我从来没见表哥醉过。”

    沐桑桑猜想,大约也是没几个人敢灌他酒的缘故吧?

    就在此时,就听梁义简含含糊糊地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还好,两个姑娘又不吃酒,眼巴巴等着怪可怜的,沐兄弟,今天就喝到这儿吧,明日你敢不敢去我那里?我也存了些好酒,咱们好好再喝他一场!”

    又听沐战道:“敢!怎么不敢!男子汉大丈夫,喝个酒嘛,有什么不敢!”

    许念又是好笑又是担忧,低声道:“你阿爹今儿是真喝多了,不喝多也不出这种话。”

    随即听见外面的男人们起身,一阵杯盘桌椅乱响,也不知是谁碰乱了东西。跟着屏风被推在一边,梁义简踉跄着走过来向许念抱拳道:“许夫人,今天愚兄叨扰了,明日都请到我家里去,愚兄做东!”

    许念还礼不迭,梁音快步走去扶住父亲,余光瞥见梁夙跟沐乘风勾着肩正站在一处话,心下一阵惊诧,四哥一向心气儿高,从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怎么竟跟沐旬鹤这么熟了?这是真喝醉了吧!

    赵恒慢慢地走进来,沉声道:“今日叨扰了。”

    沐桑桑看着他,他也看着她,黑黑的眸子似闪着光。沐桑桑的心突地一跳,她很想悄悄与他上几句话,也很想握他的手,但她知道不能这么做,于是默默跟在身后,送他出门。

    掀开厅堂的盘金软帘,凉风倏忽灌进来,沐桑桑裹紧了衣襟,下一息身上一暖,却是赵恒解了自己大氅披上了她的肩头,那氅衣带着他的体温,夹着几丝淡淡的酒气,沐桑桑突然就有了几分醉意。

    许念笑着去看沐战,沐战醉眼朦胧地也是笑,梁义简拍拍他的肩,大声道:“我的没错吧,准是个疼媳妇的!”

    第二天,第一批参加婚礼的邻国使节到达长平,是北疆鬼方部落的阿达乌齐,他率领二十几人的使团在专门接待邻邦使节的万国馆驿落脚,跟着去安王府拜会赵恒,密谈了两个时辰。

    鬼方是北疆的第一大部族,虽然并未建国,但在事实上控制了大雪山以北数千里的疆域,鬼方分为十数个部落,各部都有族长,但都听命于大族长贡达屹,阿达乌齐则是贡达屹最倚重的长子。

    听到这个消息时,沐乘风正盘腿坐在塌上喝浓茶醒酒,于是揉着太阳穴向沐桑桑道:“鬼方派阿达乌齐来,是把安王当成皇帝同样的规格,安王那里……是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

    沐桑桑知道他问的是何时登基,只含糊答道:“你问阿爹吧,他比我清楚。”

    沐乘风嘿嘿一笑,带着几分调侃道:“你肯定知道吧?就是不肯跟我。唉,果然是女生外向啊!现在就偏心夫婿,将来成了亲,我们这些当哥哥的统统都要靠边站啦!”

    沐桑桑红着脸分辩道:“这都是朝堂上的事,你本来也不应该问我。”

    “好吧,你不肯,那我只好改天去问阿爹。”沐乘风撇撇嘴,道,“昨天安王没少灌我酒,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一定好好灌他几杯,讨回来才行。”

    “三哥!”沐桑桑嗔道,“你都胡些什么!”

    沐乘风嘿嘿一笑,道:“不过安王连这事都不瞒着你,也算待你不错,那么,我到时候就手下留情些,给他几分面子。”

    沐桑桑诧异地看他,反驳道:“昨天是谁醉了?前天又是谁醉了?到底是谁给谁手下留情啊!”

    沐乘风连连叹气,道:“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

    门外一声回禀,却是安王府派人给沐桑桑送东西,沐乘风抢着拆开了一看,锦匣里盛着三双大毛的皮靴,有长有短,那风毛又厚又密,一看就是上好的水貂毛,摸上去凉滑柔软,沐乘风啧啧几声,调侃道:“正他呢,立刻就送东西来了,你快试试合不合适。”

    沐桑桑拿起皮靴在脚边比了一下,不长不短,不肥不瘦,刚刚好就是她的尺码,他怎么会估量的这么准?

    沐乘风眼睛一亮:“桑儿,他怎么知道你穿多大的鞋?我可没见他来量过。快,怎么回事?”

    那天在桌子底下,他握着她的脚让她取暖的情形蓦地浮现在眼前,沐桑桑面红耳赤,急急道:“我不知道,也许是碰巧。”

    “我不信!”沐乘风想了想,笑得诡异,“去西疆时他就老是偷偷摸摸跟着你,我看呀,他可不像是个老实的!快,他什么时候偷偷量过?”

    “不跟你了!”沐桑桑飞快地跑了出去。

    沐乘风靠着迎枕上大笑了一阵子,端起茶壶灌了几口,自言自语地道:“到底还是把人给拐走了,好吧,到时候非灌他一顿不可!”

    腊月二十日,赵恒从安王府搬进皇城,定大正殿为寝宫,又在大正殿与栖梧宫之间加盖复道,连通两座宫室的后殿。当天赵恒经复道走进栖梧宫,看着殿后高低错落种着的各色梅树,遥想成亲后的情形,目光悠远。

    等她嫁进来后,春朝秋夜,夏荷冬雪,他将与她携手并肩,共享年华。

    很快了,只等她嫁进来。

    两天后,各国使团陆续入城,赵恒召开大朝会,接见使节,并公布德宗皇帝遗诏,宣布自己皇室正统的身份,消息传开,举世震惊。

    作者有话要:梁表妹要酸死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