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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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长乐刚刚从云素馨口中得知了云昭远定亲的事。云素馨自那日与沐桑桑谈过之后,一直在犹豫究竟是瞒着赵长乐,还是及早告知她,想了这许多天,眼看这两天就要上门提亲了,这才下定了决心,寻到初棠殿将事情告诉了赵长乐。

    她已经尽可能把话的委婉,可赵长乐乍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久久回不过神来。

    与云昭远的婚约延续了十几年,她早已习惯有他在身后守着,无论什么时候都给她留一条退路,她坚持要退亲,更多是出于对云增的怨恨,但在心里,她从未仔细想过云昭远会不会娶别人。

    这消息一下子把她砸懵了,等反应过来时,立刻丢下云素馨冲到了栖梧宫,她想不通,哥哥怎么会任由云昭远定亲,难道哥哥不知道她的心思吗?

    但她这些曲折复杂的心思,赵恒却真是不大明白。他皱着眉,沉声道:“他定亲,为什么要知会你?”

    赵长乐一阵焦躁烦闷,脱口道:“既要瞒着我,那就干脆瞒到底好了,突然这会子告诉我做什么?就那么见不得我好吗!”

    赵恒莫名其妙,见她如此蛮不讲理,不觉有些恼怒,正要训斥时,脚被沐桑桑轻轻碰了一下,赵恒转头看时,就见她微微向他摇头,示意他不要发作,赵恒便压住了火气,跟着就见云素馨追了过来,急急道:“公主息怒,是臣妾唐突了……”

    赵长乐一看见她,越发气不一处来,一指沐桑桑,高声问道:“是不是她让你瞒着我?怎么,把我当成贼防着是不是?什么事都让我最后一个知道!”

    云素馨哑口无言,一时懊悔不及。早知如此,就该一直瞒到底,何苦拣这个时候出来?万一她性子上来再去大闹一场,这门好好的亲事只怕又做不成。

    她无奈地看了眼沐桑桑,就见她坐在那里闲闲地剥着葡萄,就好像此时的争执跟她没有一丁点关系似的。云素馨微觉诧异,沐桑桑不是心里没筹算的人,也不是能任由别人的性子,她这样悠闲,莫非早已经想好了对策?

    就在此时,只听沐桑桑问道:“公主跟云府尹是亲眷,还是好友?”

    赵长乐见她这幅模样,心里自然不忿,但之前几次被她出言弹压,心里也有些怵她,想了想才反问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若不是亲眷,又不是知己好友的话,”沐桑桑拿着银针仔细剔掉葡萄籽,跟着将剥好的葡萄肉放在碟子里,擦了擦手,“云府尹定亲,与公主有什么相干?瞒着公主也好,告诉公主也罢,公主有什么理由生气?”

    赵长乐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只得抿着唇站着,愤愤不甘,却又无法反驳。

    “公主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你已经与云府尹退了亲,从此后你与他就是陌路人,你们各自婚嫁,两不相干。”沐桑桑声音里含着一丝悲悯,“这些事情,公主当初退亲时就该想明白,而不是到现在还糊里糊涂。”

    赵长乐满腔的不忿突然变成了茫然,那个她从来都视作理所当然的世界突然碎裂,她怔怔地站着,许久之后才意识到,从今往后,再没有人等着她,任由她如何肆意妄为都不离不弃了。

    她一时间慌乱到了极点,想要反悔,却不知该如何反悔,想要吵闹,又不知该向谁吵闹,千万种情绪杂糅在一起,愤怒、灰心、懊悔,轮换着侵蚀着她,眼前一阵阵晕眩,赵长乐用力咬住嘴唇,猛地转身,飞跑了出去。

    所有人都是一怔,赵恒不由得站起身来,欲待要追,又有些犹豫,沐桑桑忙吩咐道:“云尚宫去跟着公主,若有什么事立刻遣人回我。”

    云素馨追了出去,赵恒慢慢坐下,迟疑着问道:“难道她还想……”

    沐桑桑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如今我们也管不了,只看她的造化吧。”

    这一晚初棠殿服侍的人如临大敌,几乎所有人都是一整夜没敢合眼,宫女内监守在各处出入口,提心吊胆地留神着屋里的动静,生怕赵长乐突然发作。然而赵长乐却出奇的安静,她反锁了房门,也不点灯,只默默地在黑暗中想着心事。

    云素馨守在门外等了一夜,心中千回百转,一时担忧赵长乐,一时怜惜弟弟,一时又想起从前的事情,纷纷乱乱理不清个头绪。

    栖梧宫那边,也是夜深时才熄灯,宫人们影影绰绰听见帝后在卧房中一直着话,似在商议什么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沐桑桑用完早膳,正亲手给赵恒整理头冠准备送他上朝时,初棠殿的宫人前来回禀赵长乐终于睡下了,夫妻两个对望一眼,一时都有些猜不透她怀着什么算,赵恒便道:“若是她再闹的话,你只管拿出做长嫂的派头来对付,不必给她留情面。”

    沐桑桑笑着安慰他道:“公主近来已经转了性子,应该不会再闹了。”

    赵恒坐在她面前,微低了头让她给自己戴上头冠,叹气道:“真要像你的那样就好了,我只怕她是在盘算什么花招,并不是真改了。”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若真是闹起来,我也有话应付她。”沐桑桑用玉簪将头冠固定好,仔细端详了一下,笑道,“昨夜咱们商量的事,陛下别忘了呢。”

    “我记着呢。”赵恒站起身来,握了下她的手,露出了笑容,“你放心。”

    他起身向外走,却又趁着宫人们没注意,飞快地在她额上吻了一下,低声道:“放心,我绝不负你。”

    沐桑桑脸上是热的,心里更热,轻声道:“我都知道。你别跟他们生气,伤身体。”

    “好。”赵恒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手,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嘱咐道,“要是长乐不讲理的话你就发人去叫我,我来应付。”

    沐桑桑微笑着道:“知道了。你快走吧,别迟了。”

    赵恒看她一眼,再转回头时脸上的笑意已经变成了平日里的冷肃。他已收到消息,朝中那些人串联了,预备今日早朝时向他提出选秀的要求,若是他不答应,那些人就要以死相谏。

    他自幼是被当作储君来培养的,自然知道身为帝王并不能为所欲为,若是没有她,他并不介意多纳几个,一来绵延后嗣,二来也是平衡之术,但今时今日有了她,他早已下定决心,哪怕会因此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也绝不退让。

    赵恒大步流星向太极殿走去,吩咐高松道:“你留神些,时时将殿上的情形派人知会皇后。”

    半个时辰后,沐桑桑接到高松传来的消息,朝臣们再次为着选秀之事向皇帝进谏,皇帝坚持不允,如今以云增为首,

    沐桑桑微蹙了眉,有些担忧。不是都好了吗,为何他又跟那些人硬碰硬?莫非他觉得时机还没到吗?

    殿外一声通传,赵长乐出现在门口,冷冷道:“我要见云昭远。”

    沐桑桑坐着没动,道:“云府尹此时正在上朝。”

    “我知道。”赵长乐抬了眉,带出几分不耐烦,“难道你以为我连这个都不知道?我会等他散朝。”

    “怕是要等很久,此刻朝堂上正有要紧事商议,一时半会儿散不了。”沐桑桑道。

    赵长乐突然笑起来,道:“要紧事?听最近的要紧事就是催我哥选秀,你猜我哥会不会答应?”

    “我不必猜。”沐桑桑淡淡道,“我知道他。”

    赵长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转开了脸,许久,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我哥不愿意的事,从来都没人能够勉强他。你真是好运气。”

    “公主也是好运气,能有这么一个哥哥。”沐桑桑道。

    赵长乐幽幽道:“是吗?我却宁可生在普通人家,父母双全,平安喜乐地过完一生。”

    她不再话,只站在门外,眺望着太极殿的方向,等待着散朝。

    太极殿上,以云增为首,一溜儿跪下了二十几个朝臣,云增郑重行了叩拜之礼,沉声道:“陛下正当盛年,膝下却无有一子一女,此事并非陛下家事,而是国之大事,臣恳请陛下依制选秀,充实后宫,早日绵延子嗣,如此才能使万民安心,国祚永昌!请陛下以大局为重,恩准臣等所请!”

    “求陛下充实后宫,早日绵延子嗣!”

    “求陛下恩准臣等所请!”

    ……

    高呼声此起彼伏,响彻偌大的太极殿。

    赵恒冷冷地看过去,跪着的有云家人,有御史台的言官,还有礼部官员和几个远支宗亲,后面没跪下的人里,还有许多正跃跃欲试。

    他沉声道:“要是朕不准呢?”

    “若是陛下不准,臣就一头撞死在这里!”先前在殿外进谏被晒晕过去的御史叫道。

    赵恒声音冷淡:“是吗?”

    那御史立刻爬起来,一头撞向殿中的立柱,沐旬鹤眼疾手快,立刻扯了他一把,那御史撞得偏了,没有出血,只在额上起了一个大鼓包,爬起来怒声向沐旬鹤道:“你身为国戚却不想着劝谏皇后,真是人!”

    其他人见状立刻鼓噪起来:“沐侍郎为何不去进谏,莫非只想着固宠?”

    “沐家深受国恩,竟不想着为国分忧,可耻可恨!”

    赵恒低沉的声音突然盖过所有的喧嚣:“若是朕答应选秀,你们就能从此安分?”

    云增大喜,连忙答道:“只要陛下应允选秀,臣等再无二话!”

    “好,那就选秀。”赵恒冷冽的目光依次看过跪着的几个,“选秀之后若再有今日之事,一律罢官免职!”

    作者有话要:我要是皇帝,第一件事就去扩充后宫,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