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沐桑桑又赶了一天的路,想是赵启早有安排,白天里陆续有扮装成商人模样的加入进来,向晚时原本十几人的队伍已经变成将近百人的商队,推着装满货物的车,一个个着商行里的切口,若不是知根知底,只怕就要将他们当成真正的行商。
沐桑桑被改了容貌,着男装扮成其中一个商队的少东家,由傅澄就近监视着,乘车赶路。也许是路途颠簸,也许是精神紧张,沐桑桑时不时感觉到一阵阵反胃,只得用袖子掩了嘴,缓缓调整呼吸,努力压制不适的感觉。
众人见她一路上安安静静的从不反抗,渐渐也不那么提防她。沐桑桑在精神较好的时候留神观察,见他们虽然还是心谨慎地拣着僻静的道路行走,但神色比起前几天已经放松多了,她想,也许这一带离梁义简和秦太阿的军队比较远,离赵启的军队比较近吧,他们很快就要归队,所以才是这种状态。
而傅澄的话肯定了她的猜测,穿过一片灌木丛后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明天这个时候应该就能找到皇帝的大军,到那时我想法子请大夫给你诊脉。”
沐桑桑却冷不丁问道:“赵启准备明天动手?”
如果赵启劫她出来真的是因为怕她在长平城中一并被淹,那么,等她被大军接到,也就该下手了。
她留神看着,就见傅澄怔了下,跟着笑着摇头道:“我早过我什么也不知道,妹妹难道还不信我吗?”
这个细微的表情让她很是疑心傅澄其实是知道的,于是毫不犹豫地答道:“不信。”
傅澄大笑起来,悠悠道:“妹妹从来都不肯给我留一丁点儿情面,真是好狠的心。”
“傅掌柜!”一个男人跑着跟过来,看了眼沐桑桑,跟着压低声音向傅澄道,“刚收到消息,秦太阿的大军突然往澄江水道上去了,咱们得改道绕开些,免得撞上了。”
傅澄看了眼沐桑桑,吩咐道:“那就绕开吧。”
沐桑桑心中一动,秦太阿动了,应该是赵恒的旨意,如果这些人要改道绕开,证明他们原定的目的地也是河道附近,难道赵启选定的地点就在这附近?
她等那人离开后,慢慢向傅澄身边挪了点,用只能让他们两个听见的声音问道:“赵启选的是附近的河道?”
傅澄看着她,依旧带着笑意,道:“妹妹不是不信我吗,那还问我做什么?”
“尽快把消息传回去。”沐桑桑冷了脸挪开来,道,“如果性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傅澄靠在车门上,抱着胳膊笑道:“妹妹对你那位陛下真好,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替他筹划,真是让人眼红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队伍从原本向南的方向改为往东南去,路上多是不高不低的丘陵,十分颠簸,沐桑桑觉得反胃的感觉越来越压不住,只得从车厢里挪到外面,开车门透气,不停地深呼吸。
“慢些走,又不着急赶路,慌什么?”傅澄见她脸色难看,很快吩咐道。
车速果然慢下来,傅澄凑近来,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替她拍背,沐桑桑冷冷地横了他一眼,傅澄便又退回去,笑着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队伍最前面的几个回过头来压低声音叫道:“傅掌柜,前面有动静!”
傅澄伸手一拉,已经将沐桑桑扯进车厢里,跟着掩了门,自己跳下车,快步向前走去。
沐桑桑留神听着动静,许久,才听见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似是来了许多人,她心中惊疑不定,是赵启的人,还是自己人?
车子一沉,却是傅澄上了车,跟着车门开了一条缝,就见他贴着门低声道:“是乌剌使团。”
沐桑桑怔了下,乌剌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傅澄又道:“那位跟乌拔拓思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乌剌人要跟我们一起去万年城觐见那位。”
假如乌剌跟赵启联手,必然会趁着此时水患的关头兴风作浪。沐桑桑心中一紧,再开口时不免带了几分火气:“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些?”
傅澄咧嘴一笑:“我也是才刚知道。”
沐桑桑一阵气恼,假如他事先不知道,怎么可能在办这种机密事的时候捎带上一群不知底细的人?看来乌拔拓思早就跟赵启混在了一起,如此则长平腹背受敌,再加上水患的困扰,她又落在了傅澄手上,该如何化解眼下的危机?
入夜时队伍在一处背风的谷地歇宿,傅澄事先吩咐过,所以他的人并没有向乌剌人透露沐桑桑的身份,沐桑桑依旧在车上休息,透过门缝看时,就见乌剌人大约有二十几个,个个身材魁梧高大,看起来更像是士兵而不是使团的文官。
她想起玉华大长公主的失踪,心下不由得警惕起来。两国交战之时,她就是制约赵恒的一个利器,假如只是赵启的话,肯定会顾惜她的性命,但乌剌人却没有这个顾忌,她须得加倍心,万万不能被乌剌人发现她的身份。
傅澄端着饭菜走过来,一一放在车辕上,跟着开车门,道:“少东家,该吃饭了。”
沐桑桑闻到一股扑鼻的腥味,立刻捂着嘴干呕起来,傅澄无奈,只得把饭菜都撤走,道:“可有什么想吃的?我想法子给你弄,总得吃点东西才能撑下去。”
沐桑桑正要开口,眼睛的余光却瞥见几个乌剌人正阴沉沉地往这边偷瞄,她知道自己的声音瞒不过去,索性也不开口,只摇摇头,拿起手边的水壶喝了几口。
傅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明白了她的顾虑,很快拿来了几块烤过的千层饼,低声道:“这东西没什么味道,应该不至于让你难受,将就吃些吧。”
沐桑桑虚掩了车门,一点点揪着面饼,努力下咽,傅澄守在她身边,时时警惕着乌剌人的动静,低声笑道:“那位还真是给我找了个好活计,这几位看着野蛮的很,咱们明天得快些赶路,早些把他们送到军队那边,早些交差了事。”
沐桑桑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篝火哔哔啵啵地烧着,队伍里的声音越来越低,等傅澄察觉到不对时,砰一声,一个原本守在最外面的人突然倒下了。
傅澄立刻拔剑,叫道:“警戒!”
砰砰砰接连几声,又有七八个人摇晃着倒下,跟着却见那二十几个乌剌人纷纷起身,拔出了腰刀。
“是你们?”傅澄一挑眉,带出了几分戾气,“在我国中还敢弄这些手段,活的不耐烦了吗?”
“大王和侧妃有令,要我等抓了那个女人回去。”领头的乌剌人一指沐桑桑,“傅将军,我不想跟你为难,把她交给我,你只管走你的,你们皇帝那里自有我们大王去。”
“那也要先看看你们有没有本事为难我。”傅澄一抬手,道,“拿下!”
百来人的队伍里只有七八个挥刀向前,其他的人要么已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要么正在摇晃挣扎,傅澄站在当地,见乌剌人个个彪悍难敌,冲上去的七八个人被围在中间左右冲突着无法还手,看看就要呜呼哀哉,傅澄突然笑了起来,道:“都住手吧,两家早就约好了一起对付赵恒,又何必为了这点事闹得不痛快?你们要人,我交给你们便是。”
领头的乌剌人停住兵刃,道:“傅将军识趣最好。”
傅澄笑着道:“肯定识趣,我就是天底下头一个识趣的人。你等着,我这就去带人过来。”
他慢慢走到车前,背对着乌剌人笑嘻嘻地向沐桑桑道:“好妹妹,对不住了,眼下情势危急,我也只好把你交出去了。”
沐桑桑冷着脸没有回答,却在此时,看见他慢慢地向她眨了几下眼。
沐桑桑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傅澄拽着缰绳,慢慢向乌剌人领队走去,道:“这可是赵恒的皇后呢,娇滴滴的一个人,你们须得和气些,别吓坏了她。”
领队不耐烦跟他废话,大步上前,伸手便来拽缰绳,傅澄笑着向后一躲,跟着又把缰绳往他身前送,口里着:“你心些,这马容易受惊。”
沐桑桑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傅澄抓着缰绳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把匕首,重重刺向乌剌人领队的左胸。领队大叫一声,鲜血喷出,傅澄毫不手软,□□立刻又刺下去。
他们背对着其他人,乌剌人一时还没发觉有变,紧跟着就听傅澄高声道:“妹妹坐好了!”
他飞身跳上马车,跟着一脚踢在马屁股上,右手扯紧缰绳控住马匹的方向,左手向怀里一摸一扔,却是两支袖箭,乌剌人应声又倒下一个,马车颠簸着向外冲去,傅澄放声叫道:“拦住乌剌人!”
身后乒乒乓乓了起来,沐桑桑紧紧抓着扶手,任凭马车将她甩得东摇西晃,也只是抓紧了不放手,车子在黑夜中高低颠簸着向外冲去,其他人的马匹都拴在不远处的路边,傅澄探身出去,挨个砍断缰绳,又向其中一匹砍了一刀,那马吃疼,立刻嘶叫着撞了出去,带着其他马匹也踢跳着四处乱撞,傅澄眼疾手快,飞快地抓住其中两匹马的缰绳,拽着它们跟车子一起跑。
身后很快响起了追杀声和咒骂声,是那些受惊的马匹撞上了乌剌人,傅澄在百忙之中回头向着沐桑桑咧嘴一笑,道:“都乌剌人最会驯马,就让他们玩去吧!”
沐桑桑哇一声吐了起来,她实在被颠得太厉害,忍不住了。
傅澄叹口气,道:“好妹妹,这可真是太不巧了。”
作者有话要:我看看到后面还要下线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