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瑶华抬头看向胤禛的时候,胤禛已经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急奔而走的中年男子,他皱着眉抬不知道朝哪个方向示意了一下，没几分钟就有人急速上楼的脚步声。

    随后雅间的门被扣响，胤禛道：“进来”

    宋瑶华就见一女二男三人推门进来行礼：“主子。”那个女子正是之前汇报四福晋早产情况的，胤禛看着他们道：“在这里看好主子。”

    三人应下，胤禛转头看着宋瑶华道：“我和你下去看看？”

    宋瑶华走到胤禛身边，又对娇娇和弘旸了几句让他们乖乖等着。便和胤禛一起出去了。

    宋瑶华和胤禛沿着人群方向走,那人一嗓子把附近的百姓都喊去了。宋瑶华边走边道：“您怎么知道我想去看？”

    胤禛道：“即便你不去，爷也是要去的。爷倒是要看看，天子脚下，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草菅人命。”

    宋瑶华只得附和：“对，爷您堂堂贝勒爷,身负重任,没有遇见就算了，既然遇见了，什么也是要查清楚的。人命关天,不容马虎。”

    宋瑶华和胤禛随着人流走,还分心听到人群中的议论声：“陈达平日里看着挺温和一个人啊，怎么可能突然要杀妻？”

    她顺口就问身边一位中年妇人“大嫂您认识这个人？”

    那妇女见宋瑶华穿戴不菲,又见她身边胤禛气度非凡，知道肯定非富即贵，连忙和颜悦色道：“陈达是个仵作出身，在府衙谋个差事。

    他这出身按理其实是不好找媳妇儿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积福积德，前些年有个南边来投亲的落魄官家姐。

    到了京城才知道亲家早就没人了，那姐家里也是没了人才上京城来的，谁知京城的亲戚也都不在了。

    一个孤女在这里也不容易，又恰巧和陈达住的胡同挺近，陈达虽然出身不好，人却是个热心温和的，经常帮着那姐干些活，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算熟了，那姐才嫁给了他。

    陈达也是亲人早亡，还是个仵作，那里有姑娘愿意嫁给他，这两人谁也别嫌弃谁了，凑合着一起过日子。

    这才两年多吧，他媳妇正怀着孩子呢，瞅这日子也是快生了，怎么突然就要杀他媳妇了。哎，真是人心难测啊！”

    宋瑶华大概听了这妇人的话，再联系之前跑出去的人的话，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双眼微亮，拉着胤禛也顾不上胤禛的神情，一路跑着往巷子深处去了。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这个仵作应该是给他难产的妻子剖腹取子。

    宋瑶华怎么也没想到，在古代第一次听到的剖腹产竟然是发生在一个仵作身上。

    随即又想，这却是又在情理之中。古代人尤其是儒家，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损伤”，所有人都是抵制自己伤害身体的。

    还有礼教束缚，男女授受不清，女人生孩子全靠稳婆和女医者，而医者地位还不高，导致懂医术的女子更少，所以女人生孩子才被成为“鬼门关”。

    因为你全靠自身运气了，只能顺产，如果难产，丈夫要保大人还好，要是保孩子，稳婆就会直接给产妇喝下烈性催产药，伸直接把孩子掏出来，其过程残酷血腥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得到的。

    为了保持身体发肤完好，自然没有人会想到用刀去剖腹。

    而唯有仵作，他们的职业天生就是来查验身体的，只不过动的是已经死亡的人。为亡者伸冤话。

    就这，还有很多人都不会允许仵作验尸，要让亡者入土为安，不能稍有损伤。

    这也导致其实古代专门验尸的仵作少之又少，宋瑶华知道，这也就是在京城，天子脚下，顺天府衙还能找到一两个仵作，要是换到其他偏远地方，衙门里都不一定有仵作这个职务。

    一般都是征用当地医者看看尸体，简单判断一下死亡时间和大概原因就算了，反正凡是这类案件最后还是都要报到中书省发刑部进行最后定案的，刑部如果对案宗有疑，自然会下派专门的人去当地核查案件。

    宋瑶华捋顺了全部经过，心里也在默叹，这位姑娘嫁给仵作，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就算这个陈达知道怎么剖腹取子，可要保住妻子的命，还是不太可能的。

    医疗卫生是一方面，单是剖完了给她妻子缝回去，要是针线有任何脏污，都会导致严重后果。

    想到这里，再想到自己的计划本，宋瑶华暗自捏紧了，希望自己能赶得及。

    宋瑶华这边和胤禛一起跑到了巷子里，那边因为那个跑出来的人抛下的晴天霹雳，顺天府衙的差役也赶到了。

    宋瑶华和胤禛到的时候，衙役正在把闻风而来的百姓驱散开，那间屋子倒是并没有人进去。

    宋瑶华听其中一个衙役声和身边的衙役话：“希望陈仵作这次有把握吧，兄弟们要不是平日里也受了他不少人情，谁敢在这里磨时间等他啊。就算最后嫂夫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要能保住孩子，想来嫂夫人也是愿意的。”

    “是啊，就是不知道陈仵作会不会因为这事下狱，要是真的下狱，那就算孩子平安取出来，今后又该怎么活啊！”

    “唉，我今个轮休，我就不该来趟这浑水，不来，想起陈大哥平日的照顾，又于心难安。大老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大的事，万一捅上去，他老人家的官帽也怕难保。”

    “谁不是呢，可是要没有陈大哥，前些年那几桩命案哪有那么容易破，咱们大老爷在这府衙也早就待不稳了。权当是还了以前的恩情吧，之后的事听天由命吧。”

    宋瑶华隐隐听见几名衙役的话，心道这位陈达仵作人缘还是真的好啊。

    宋瑶华看看胤禛，在他耳边悄声询问“可以让我们进去吗？我觉得里面那位姑娘可能还有救。”

    胤禛看着宋瑶华，宋瑶华以为他不想多管，又道：“我不想让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最后还有可能失去父亲。至少他的父母都是期盼着他的出生，为他的出生做着努力。”

    要是里面的姑娘真死了，这位仵作也算谋杀了，律法可不会管他杀妻子是为了救孩子。就算有容情，至少也会判个流放，孩子就真的没人管了。

    胤禛闻言看了宋瑶华一眼，转身朝把守着门的衙役那走去，宋瑶华只隐约看见胤禛出示了一个什么东西，那些衙役就全部跪下行礼，随后胤禛吩咐了几句，衙役们开始把周围的百姓全部驱散到巷子口去了。

    胤禛回来，宋瑶华对着他送上微笑，胤禛拍了拍宋瑶华肩膀“走吧，我和你一起进去。”

    宋瑶华和胤禛进门，就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胤禛低声道“怎么做？”

    宋瑶华知道仵作和妻子应该在里间，对胤禛道：“您就在这里稍等，我进去几句话就好，成不成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宋瑶华走进里屋，就看见床上的女人一动不动，男人中正拿着刀往下划。身旁放着一盆热水，炉子上还煮着沸水，床头桌上一盏点亮的油灯，和一坛酒，一些针线。

    宋瑶华进来，他转身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全神贯注的看着下的刀，并没有话，宋瑶华只好在一边自自话：“想增加她活着的几率，下刀要快准稳，孩子也要快些取出来，缝伤口的针线都要在沸水里煮一阵子，用酒洗过再给她缝伤口，一定不要把水和血留在她身体里。”

    宋瑶华完，就把一旁的针线扔进炉上的沸水锅里，随后背过身急忙在微信群发道：

    宋瑶华：哪个伙伴身边有长镊子，我这边急需，速度啊，还有消炎药，求个能直接抹伤口上的消炎药，伤口出血类。

    夜墨染：宋姐姐怎么啦这么急？

    秦恪：红包正好之前拍戏摔伤了，这是消炎药什么伤口都能直接用。

    王渊：红包刚做好的镊子，好歹能用了，先给你试活一下。

    宋瑶华：谢谢，一会再。

    宋瑶华转过身从袖子里取出镊子和两瓶药粉，走到床前，而这时候孩子已经取出来了，仵作匆匆拍了孩子几把，听见哭声就把孩子放到一边，来不及多看几眼，就把沾满血的伸进酒坛子里清洗。

    宋瑶华趁此会用镊子捞出煮了一会儿的针线，甩了几下控干水，就着镊子递给了仵作。

    他等上酒水干透接过穿好的针线又开始给妻子缝合伤口。

    宋瑶华把两瓶药粉放到桌上道：“红色瓶子止血，透明瓶子里的药粉是消除之后的热症的，直接撒到刀口上，然后再口服一些。”

    仵作闻言只是对她点了下头，声音低哑的发出了两个字：“谢谢。”

    宋瑶华完，看着床脚哭声不止的孩子，拉过一旁的被子一角给孩子盖上，就疾步跑出去了。

    房间里冲鼻的血腥味她实在受不了了。从没见过这么血腥场面的她，只觉得再多待一分钟就要吐了。这一家三口能不能平安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

    宋瑶华出来就看见胤禛在门口背对着屋子，听见脚步声转身看到她，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没见有哪里不合适才道：“都好了？”

    宋瑶华走过去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胤禛握住宋瑶华的道：“那我们走吧。过几天自见分晓。”

    宋瑶华跟着胤禛回去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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