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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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栾清的耳里,栾清让秀春和全喜去暗中调查一下,并派人盯着楚府和栾府,得到的回复让栾清内心焦躁不安,只想着寻个机会好好问问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未大亮,宁渊就起了身,唤了在门口等候不久的宫女们进来服侍。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栾清,宁渊伸出食指抵在唇边,无声地示意她们动作轻些。

    宫女们会意,低着头曲着身子把洗漱的东西放在偏间,宁渊将胸前的发丝撇至身后,挽起衣袖走到偏间洗漱。

    回来看到栾清已经起了身坐在梳妆镜前,他走到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俯下身子问道:“怎么醒了?”

    前殿发生的事情栾清不是不知道,可碍于自己的身份,她始终不敢探问宁渊对此事的想法。

    可越憋着心里越堵得慌,自然也睡不着觉。

    栾清抿了抿嘴:“睡不着了。”

    宁渊看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色亵衣,伸手将衣架上的外套盖在她的肩上,伸手将衣服里的头发抽出来。

    拿起化妆匣子里的木梳,从头顶一路顺到发尾,栾清的头发乌黑浓密,发丝间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栾清想了想,试探地问了一句。

    “陛下,明日下朝后可以让父亲来臣妾宫里聚一聚吃顿便饭再走吗?”

    宁渊本想着该如何告诉栾清她父亲的事情,如今她既然主动提起,正好顺着她的话往下。

    “近日栾相被人弹劾,朕想让他先避避风头,故下旨让他在府里休养几日。想来他的心情也不好,你做女儿的也正好去看看。”

    “受人弹劾?臣妾的父亲可是做错了什么?”

    “左不过是别人眼红,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栾相身上。”

    “陛下不疑?”

    “栾相的为人朕是知道的,好了,你若要去,记得避开他人的眼线。”

    “臣妾明白。”

    ——————

    翌日,栾清按照宁渊的嘱咐,穿了便衣,仅带了几个丫鬟和太监坐着轿子出了宫门。从路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栾府。

    昔日的栾府门庭若市,门口都得派数十个厮守着,哪曾想到只因一个圣上都还未定的莫须有罪名,就变得如此冷清。

    不过这人情冷暖栾清早已尝过不少,见怪不怪。下了轿,门口的两个厮急忙上前迎接。

    栾父虽不上朝,但早起的习惯却改不掉。如今只得在书房里逗鸟看书,见到栾清来了,命人沏壶茶来。

    众人都是栾府里的老人了,默默退下还给他俩一片清净。

    “父亲,朝堂之事我听了。虽然陛下看到的那封信是伪造的,但您半夜与人私会,却是千真万确,您到底在和谁联系?”

    “呵,女儿长大了,懂得安插人手在为父身边了。”栾致儒淡淡地微笑着,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长须。

    栾清怕父亲误会,忙解释道:“女儿并非要窥探什么,也相信父亲的为人,只是担心您的安危,怕您被那些别有用心之人陷害。”

    栾致儒有些欣慰地摇了摇头,心里并不责怪她。

    从前他只想让女儿无忧无虑过一辈子,可是只要入了这红尘,又有谁可以独善其身呢?

    有时天真是会害死人的。

    当然,栾清有这份心思,沉在栾致儒心底许久的想法浮在脑中。

    “你莫多想,为父自先帝在时,就一直效忠朝廷。为保这江山,为父只是做了该做的事罢了。”

    “可是…”栾清还想什么,栾致儒起身从身后书柜的中间隔层里抽出一个木匣子,匣子的正中央安了一个密码盘。

    “这个东西你先收好,必要的时候会有人告诉你开的方法。”

    栾清接过匣子,左右看了看。

    “父亲,这里装的是什么?”

    栾致儒眼里有不舍有怜惜,但目光十分坚定。

    “孩子,相信我,这件事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你只需替为父保管一阵子就好,为父最大的希望就是让这个匣子永远留在黑暗中。”

    栾清点点头:“好的,父亲…”

    “娘娘,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秀春在门口唤道。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纵然栾清心有不舍,也不得不起身向栾致儒告别。

    看了栾清逐渐远去的背影,栾致儒握着书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两步并作一步走到门口喊住了她。

    “清儿,前路凶险,你一定要多加心。为父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你无忧无虑地活着,可是…终究还是让你走进了皇宫这座牢笼里,是我对不住你。”

    栾清湿了眼眶,默默地摇了摇头,她虽不明白父亲所指之事,但她相信他对自己的疼爱,也体会到他的无奈。

    如果不是到了不得已,父亲是不会让她参与其中。

    栾清回身微笑着向栾致儒挥了挥手让她安心,一切尽在无言中。

    出了栾府,栾清侧躺在轿子里的软垫上闭目养神,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喧嚣。

    “站住,臭子,往哪跑!”

    街上突然出现的混乱搅乱了人群,抬轿的轿夫步子有些凌乱,轿子晃晃荡荡的惹得栾清有些不适。

    秀春急忙让轿夫停下,栾清掀开轿帘,不明就里地瞧了瞧周围,提高音量喊道:“秀春?”

    秀春跑过来,低着头回道:“姐,奴婢在。”

    “前边发生什么事了?”

    “姐,奴婢也不清楚。”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就朝他们的轿子这冲过来,几个轿夫拦都拦不住,黑影身手敏捷,不一会就跑到了秀春跟前,发现前方过不去,猛地一抬头。

    栾清坐在软垫上,看到一张满是乌黑的脸,嘴唇皲裂,身子瘦削,手肘和膝盖上都破了几个大洞,左膝盖上还流着血。

    栾清有些惊讶,这是个看上去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

    耳边又传来几个男人的喊叫声,那男孩瞪着乌黑的大眼睛,眼底又是惊恐又是慌乱。

    左转右转居然一下窜进栾清的轿子里掀起她座底下的红布,一骨碌钻了进去,动作迅速,身手矫捷。

    几个大汉不一会就跑了过来,这回轿夫们做好了防备,并未让他们靠近栾清。

    栾清迅速坐定,捋了捋裙摆,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人。

    其中一位油头粉脸的男子站出来陪笑道:“咱们兄弟几个冲撞了贵人,真是抱歉。只因我二叔家丢了个孩子,兄弟们一路寻了过来,哪曾想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敢问贵人可曾看到他的踪影?”

    栾清淡淡地回道:“未曾,秀春,走了。”

    秀春立马应答,指挥着轿夫抬轿起身。另一个皮肤黝黑大汉想上前,却被他的同伙拉住。

    那油头粉脸男压低声音道:“咱们还是去别处寻寻,这可是官家的轿子,咱们惹不起。”

    待他们离去后,皮肤黝黑的大汉不屑地拿手指了指:“就这轿子,还官家?”

    那人白了他一眼:“那轿子看着不起眼,可顶上镶嵌的那颗夜明珠可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走了。”

    中间耽搁了些时辰,到了宫门外天色已经有些昏暗。守门的将士认得栾清的轿子,也没做多余的检查便放行了。

    到了中宫,栾清下轿前用手拍了拍座底下的木板。

    “若想活着,就好好待在这里,过会我会派人来接你。你若踏出了这个轿子,我可保证不了你的安全。”

    下了轿子,栾清进了主殿,底下的宫女来报,宁渊今日处理政事,在养心殿休息了。

    于是,她屏退了众人,让秀春去把那孩子带到偏殿给些吃的,梳洗扮一下再来见她。

    方才在同一个轿子里,那身上的味道让栾清难受了好一阵子,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栾清用过晚膳后,躺在摇椅上休憩。不一会儿秀春就带着他来了,宫里头没有其他衣物,他身上穿的是全喜的太监服。

    的身板根本撑不起这衣袍,袖子都翻了几翻才堪堪露出手。

    秀春上前一步喊醒栾清:“娘娘,人到了。”

    秀春随后瞧了一眼那孩子,发现他仍然站在原地,急忙扯了扯他的衣服。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给娘娘请安。”

    男孩一脸无措,手指头不自觉地交织在一起,局促地望着栾清。

    栾清起了身拿着暖手炉走到男孩身边,梳洗过后虽然脸色还是惨白,但模样尚可。

    “我救了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你的救命恩人的?”

    男孩吞了吞口水,紧张但却诚恳地点点头:“贵人姐姐,谢谢您就我一命。”

    “你叫什么名字?”

    “林七”

    “多大了?”

    “年十六。”

    栾清轻挑了双眉有些诧异,看着瘦弱,没想到竟这个岁数了。

    “你的家人呢?”

    林七摇了摇头:“我时候老家发了大水,就跟着父母逃亡。后来…为了活下去,家人把我卖给了一个杂耍的。时候逃了许多次,都没有成功,每次被抓回去都要挨一顿毒。后来被怕了,就乖乖地跟他们学杂耍,上街卖艺帮他们赚钱,一直到最近我才寻到机会逃了出来。”

    “那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

    林七抬头眼珠咕噜转了一圈,他虽然年纪轻,但也是走南闯北许多年了。从前跟着杂耍团也去过几个大户人家表演过,可从未见过这么宽敞明亮的屋子。

    若他没看错,那柱子上好像是用金子雕刻出来的花纹,他回过眼望着栾清,茫然地摇了摇头。

    栾清轻轻地吐出两个字:“皇宫。”

    林七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失了神。他突然想起之前听唱戏的过,皇宫里的男子都是太监,他还这么年轻,可不想成为太监。

    本觉得这位贵人面善,没想到也是个人贩子。想他好不容易跳出一个坑,这又进了一个坑,越想越觉得伤心,不知不觉眼里噙满了泪水。

    栾清不明所以,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听“皇宫”两个词就开始哭了。

    “你哭什么?”

    林七一抽一抽地咽着气,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姐姐,我会做很多事情,您…您可不可以不要把我卖进宫里做太监,求您了。”

    栾清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大概是把她当成坏人了。

    “你这脑瓜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好了好了,秀春带他下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是,娘娘。”秀春拉了一把跪坐在地上的林七,脸上的泪珠还挂在下巴上,听到栾清的话,抓着秀春的手就往外走,生怕栾清反悔又把他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