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韩恕音色很沉,因为高烧的缘故, 话时虚弱地微微喘气,竟有种赴汤蹈火的深情:“对不起,当初欺骗你。”
两年前,花了很多心思,拜托了许多人, 才能够从中牵线,帮她收购意大利古老传统的蕾丝工坊。
她重谢他后, 潇洒回国。
高中校园初遇时, 她明媚娇妍,如午后骄阳, 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意大利再相见时,她雅然得体,进退有度, 可却极少笑, 言行举止尽是疏离。
正如艳阳高照,却不知为何被乌云蔽日, 曾经那股子明媚寻无踪迹。
她看起来并不悲伤, 也不忧愁,而是看透世事之后的云淡风轻, 恍惚间竟有些出世的意味。
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将曾经那么热烈的人儿改变到如此境地?
只是心中想想, 他就莫名心疼。
查过她这些年的经历,他恨自己没有早些参与。
她走之后,原来声色犬马的花花世界,顿失颜色。
从未有过的索然无味涌上心头。
原来,她不仅带走了蕾丝工坊的收购合同,更带走了他的心。
原来,高中校园的相遇在十年发酵之后,那爱终于成熟。
放弃意大利十年拼来的一切,毅然回国。
只因那钱塘城里有个她。
叶蕊听闻韩恕的欺瞒,并无愠怒。
她只是淡笑着:“我原谅你。”
当初是费尽心思想着如何坦白,才能请求原谅,可如今原谅竟来得这般轻易。
苦涩弥漫,愈发心痛。
是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更是……她从来都没将他放在心上。
当初,从意大利回国,他找尽借口约她出去,她十次有九次拒绝。
而应约的那一次,也只是因为他曾经帮忙才略给薄面。
她的心像是穿上了坚不可摧的盔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他次次铩羽而归。
足足一个月,苦思冥想,依旧苦无办法。
他借着意大利帮忙的人情,让她做他的女朋友。
名义上的女朋友。
她长久沉默。
这个表情他太熟知,这是她在想如何彻底拒绝又不会损他颜面。
实在无法,只得让步,编出自己是同性恋的谎话来欺骗她,试图让她卸下心房。
她依旧不语。
他:“韩家是名门,丢不起那个人。长辈三天又两头催着我找女朋友,有你在,可以帮我挡着。”
她那时工作繁重,又深受情伤,实在无心无力恋爱。
而那时涌来的狂蜂浪蝶多到让她头痛,那些人不管什么风流招数,还是下三滥的手段都对她用。
他:“我在,也可以帮你挡掉那些追求者。”
她抿唇看他,依旧不想答应。
他一退再退,只得承诺:“只是名义上的女朋友,不需要履行任何责任,长辈那边我不会让他们叨扰到你。只是我们需要偶尔见面,对外维持恋爱形象。你若碰到了喜欢的人,随时可以终止这段关系。”
在她思考两天之后,终于点头应允。
他是想要近水楼台,日久生情,可她从不给他机会。
知道她曾经深深喜欢过那个人,知道她曾放弃骄傲,低到尘埃里去追求他。
最终,换来满身伤痕。
这么好的人儿,究竟那个人是怎么舍得那么残忍对待她?
他真是恨不得疼她宠她爱她,用一生来疼惜善待她。
可她的铜墙铁壁,他春雨无声依旧滋润不进。
整整两年,关系毫无进展。
想要告诉她真相,想要堂堂正正追求她。可是,怕知道真相,连亲近她的机会都没有,如那些在她脚边壮烈成仁的追求者。
可不远不近地守着她,他又不满足,怎么都不满足。
韩恕的薄唇已经略微脱皮,高烧中的他艰难吐字:“蕊蕊,回去钱塘,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韩恕看她脸色凝重,不像是默许。
他热到发烫的手,去握她的手:“蕊蕊,我会爱你胜过爱生命。”
很温柔的男人,很诱人的情话,在这个当下叶蕊是有一丝感动。
可还没等到叶蕊回答,房外守候多时的人就直接推门进来。
邵亦轩脸色晦暗不明,他的手探上叶蕊的腰,却被她巧妙挡开。
可但凡他成心想抱她,她何时阻挠成功过?
邵亦轩拥住怀里的人儿,对着床上硬撑着支起身子想要下床的韩恕:“她是我的女人,韩先生以后不要妄想。”
韩恕强撑着下了床,尽管虚弱,但言辞锋利:“你尊重过她的意见吗?你问过她的心吗?你现在敢不敢开口问?”
谁都知道她开口的结果。
韩恕面色凛然:“放开手!她现在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可邵亦轩拥着她就是不放。
韩恕怒气上涌:“要决斗吗?”
邵亦轩:“等你病好了再。”
他从不趁人之危。
邵亦轩拥着叶蕊要带她回他房间,可韩恕紧抓不放。
即便病着,但到底是男人,力气不。
“曾经那么不知珍惜,伤她到那样的地步,现在怎么还有脸再来找她?”
“我会用后半生来弥补。”他,想起什么,又补充,“知错能改,总比浪子风流好。”
医生恰在此时到来,比预计时间略早了些。
这位朴实的乡村医疗站医生,看过韩恕症状,量了体温,并跟邵亦轩和叶蕊解释:“是劳累过度,受了风寒。普通的伤风感冒,按时吃药,两三天就好。”
药性袭来,昏昏欲睡,可韩恕尤自不放心,抓紧叶蕊胳膊不放。
邵亦轩一把甩掉韩恕的手,看他尤在病中,临走前才好心加上一句:“我不会对她乱来。”
乱来至少也等你病好之后。
邵亦轩拉着叶蕊去他房间,将她按坐在床沿,:“今晚我去守着他,你上床休息。”
叶蕊起身要走,却又被他按回床上。
知道她不放心,他:“放心,我不会伤害他。”
这是君子的清高,也是对生命的尊重。
谁能想到桀骜不驯如他,竟然会尽心尽力照顾病中情敌。
真是讽刺。
守到半夜,直到韩恕安心睡着,邵亦轩才回房中。
叶蕊没有睡他床,而是趴在他书桌上睡着了。
脸蛋埋入双臂间,只能看到她圆润的后脑勺,邵亦轩横抱叶蕊到他床上,轻轻亲吻她的额头。
“你不愿听我解释,那我就用行动证明。
可行动再多,你又总是不肯信我。
曾经放在心上的青梅,有男朋友时,我是难过,我是不甘。
可难过不甘之后,仍旧能够平心静气地祝她幸福。
我生命中几乎没有女人,她是例外,我理所当然地以为那是爱。
可若真是爱,为什么我从未想过要得到她。
那晚,你赖在我怀里不肯走。而我,即便理智地推你走,可却心有不舍。
需要的不是身体,而是心。
是喜欢,所以,想要负责。
所以,看到你在他怀里,我才忍无可忍。
有人曾问我在东欧两年间的生理问题是怎么解决的。
你知道我记忆力很好,那晚的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很清楚。
你觉得我会怎么解决?
而现在的你如果真的对我没感觉,就不会允许我有任何机会吻你,甚至对你做那么亲密的事。
如果换做是别的男人,以你的性格,即使鱼死网破,宁愿拼了性命,你都会维护自己清白。
可是却让我得逞了,你觉得是为什么?
你不肯接受我,是怒气未消,还是,你怕我只是占有欲作祟,热情维持不了多久?
就这样求而不得,我更会有执念,会更渴望你。
我的世界并不复杂,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不喜欢就拒绝,喜欢就去追就对她好。
曾经的我情动不自知,伤透了你的心,如今,我心甘情愿任你惩罚,直到你消气为止。
可是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你想怎么折磨都行,韩恕那边不要牵扯进来好不好?
回去钱塘,我们正式开始,所有浪漫的心动的追求过程,一个都不会少,好不好?”
叶蕊是醒了,在他将她放在床上的那个瞬间,幽幽转醒。
他吻她的额头时,应该是敏锐地觉察到了她呼吸比之睡着更为深沉。
没有答复,因为,心乱了,真的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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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恕身体素质极好,高烧第二日便退,病后初愈,整个人神清气爽。
叶蕊没有明确表示,是尚在犹豫,是需要时间思考。
韩恕与邵亦轩没有逼她,两人也是很有默契,回钱塘再秋后算账。
上周五,邵亦轩已经在课堂上为孩子们大致讲解了飞机构造和飞行原理,周一花了一上午时间,他带领孩子们亲手制作飞机模型。
每一个孩子都有参与,不管是聪明的,还是有些愚钝的。不管是递个线路板,还是接个电线,这些最简单不过的活计。
望着腾空而起的简易飞机,铁皮焊接处不那么严丝合缝,造型也粗糙简陋,可是那飞机终是飞了起来。
那个瞬间,孩子们欢呼雀跃,惊叹不已。
他把操控盘递给孩子们,上下左右,前后高低,他细心指导着。
有些孩子不会,飞机撞到墙上坠机,他无声捡来飞机,耐心跟他们讲解操作方式,鼓励孩子们继续。
叶蕊知道,虽然这飞机飞不上蓝天,可却为孩子们的梦想插上了翅膀,因为每一个孩子都是这个飞机的制造者。
他还记得孩子们问他是怎么来的,他还记得孩子们没有见过飞机。
在山下县城救她时,又带她去买了电脑。
那时他顺便买了线路板,铁皮等东西,有些县城没有的原材料,他应该在网上买了,加急快递送去县城酒店,当时好像记得他签收过快递。
上午的飞机飞行实践课程在孩子们的惊叹声中结束。
下午时韩大律师为孩子们讲解正当防卫、过失犯罪等初级法律概念,试图教孩子们学会自保。
讲解完课程,设定简单剧情,让孩子们模拟律师辩护,法官判案。
孩子们兴趣盎然,跃跃欲试。
江意映和叶蕊廊下闲聊。
这上午和下午的课程都太过精彩,真是让人为难。
江意映玩心顿起,逗她:“蕊蕊,实在不知怎么选,那要不然二王一后?”
叶蕊淡定自若地转身就走,当即被江意映一把拉住。
叶蕊面色严肃,郑重:“别拉我!我要去找靳豫,告诉他,他的映映宝宝想要二王一后,让宠妻心切的靳豫为映映再找个优秀的男人来。”
江意映言语间已有些撒娇意味:“蕊蕊我开玩笑的。那个男人醋意太重,我不想被他折腾疯掉。”
此时,在房内看着韩恕带着孩子们寓玩于学,靳豫颇有兴致地问邵亦轩:“你该回去上班了吧?”
邵亦轩微微点头。
靳豫愈发有了看好戏的心情:“你定的是明天的机票吧?这次你放心大胆离开,我照顾不好你的女人,可自会有人无微不至,将她身心都照顾得周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