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古代宫廷1.21
几日后, 当傅尚书令得到南蛮□□的消息、匆匆赶往皇宫面见圣上的时候, 却只得到了圣上正在太后慈宁宫中的消息。
可怜傅大人为官几十载, 向来风度翩翩、衣冠整洁, 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朝衣袖子只穿了一个、鞋子索性没穿的邋遢样子。
好在在场所有人都和他情况差不多。
只穿了身里衣就匆匆赶来的礼部尚书拉住傅大人, 也不管他反应不反应得过来劈头盖脸地就问:“傅大人你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派去的平南将怎么突然就会暴毙了?!这下军中无人镇着, 好不容易收拾地差不多了的南蛮一下子死灰复燃。这么久的心血全白费了!”
周围的其他大臣们也都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
南蛮之乱虽然不像北边的战乱那样“声名显赫”,但确实也是困扰了大昭朝几代皇帝的问题。
当今圣上李延高瞻远瞩, 早在登基之初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为此专门训练了一批擅长南边战争的将士不,为了不草惊蛇还一直瞒着众臣, 知道这个消息的只有朝中的几个肱骨之臣。
此前南蛮之乱开战,他们都以为有了李延这么些年的部署, 拿下一个南蛮应该再简单不过。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特意训练出来的将士配合默契, 不过短短几月便将南蛮收服了一半。
所有人都以为照这样下去,全线收服南蛮不过时间问题, 甚至有人都已经做好了要摆庆功宴的准备了,没想到却突然……
那平南的将军怎会突然暴毙?
听闻是误食了某种那将军一触碰便会浑身起疹子、呼吸困难的食物。可那将军自己怎会不知自己不能用那种食物?
难不成是敌军故意?
可这种消息, 一定是早被全线封锁的,怎会传到敌人的耳朵里去?
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大臣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因着这些事之前一直是傅大人全权负责的, 一见他出现便都围着他问。
傅大人被众人问的心烦, 只得道:“具体如何老朽也不清楚。皇上之前急昭了我入宫,该就是为讨论这事的。众位还是先放我去见了皇上,回来再一起讨论吧。”
傅大人把皇帝一搬出来,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讨论那将军为什么会死,而是该讨论此事该如何解决。
将军一死,军中群龙无首,自然纪律混乱,作战失败还是事,万一被敌军全歼或者收编……
那事情才真是严重。
众大臣连忙让开,傅大人这才得以离开。
虽然不太明白此时皇帝为什么不在御书房而是在慈宁宫,但傅大人还是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快步朝慈宁宫赶去。
其实这次的事情要真猜原因,那将自己食用那食物的可能性极,更有服性的原因只能是敌军故意为之。
可敌军怎么会知道将不能用那食物?
难道……是军中有奸|细?
傅大人一边思索一边快步走到慈宁宫门口,正想让人通禀,却被一直候在一旁的吉祥一把拉住:“哎呦傅大人啊,您现在可别进去添乱了。太后正大发雷霆呢,谁也不许进去呢。”
傅大人一愣:“可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讨论应对措施,不然……”
两人就在殿外话,与殿内就隔了一扇并未关严的门,两人的对话竟不知怎的被殿内的太后听到了。
傅大人发誓他亲耳听到了瓷器摔碎的声音,接着是太后气到几乎破音的声音:“应对措施?!就你们皇帝现在这色令智昏的样,讨论出再多措施也没用!转头怕就被人家随随便便问去了!”
傅大人被太后这骂声吓了一跳。
太后出生高贵,官宦世家,教养那是一等一的好;太后又与皇帝向来关系好,往常再生气的时候也不会这样像个市井之人一般的当场大骂,还骂得如此不给皇帝面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竟能让太后气成这样?!
难不成是有什么隐情?
毕竟是皇帝的话,太后得、皇帝忍得,他们却听不得。
傅大人和吉祥对视一眼,俱都低下头,当做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而屋内太后的声音还在继续:“哀家的不对吗?皇帝你这件事除了他还能告诉谁?皇帝你好啊……这样的军政机密也是你可以用来讨好情人的吗?皇帝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燕雪风他是我们母子的敌人这件事到底是要让哀家强调几遍皇帝你才能明白?你为何要告诉他?测试他会不会背叛你吗?!现在你知道答案了?”
洛王?太后为什么会在这时突然提到洛王?
傅大人一愣,脑子里不合时宜地突然想起了此前自己听到过的一些传言。
当时自己以为不过都是些市井谣言便没有放在心上,难不成……
屋内的对话还未结束。
到最后,太后原本被怒气引燃而显得十分激动的声音竟渐渐低沉了下来。
傅大人听到太后的声音变得十分疲惫,她道:“皇帝啊,哀家明白有些事不是你能控制的……但你也不能这么行事冲动。纵然你真的是为了他,可若这江山没了,你还拿什么来留住他?”
李延没有话。
或者至始至终,李延都没有一句话。
这个贵为一国之君的男人,被自己的母亲如此指着鼻子骂,骂到体无完肤的程度。
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反驳一句话。
是因为愧疚?
可这次的事情有那么严重吗?
虽然南蛮战乱可以是毁了朝中众人十数年的心血,但此时却也并没有到真的严重到威胁江山社稷的地步啊?
南蛮这次没有收服,可这毕竟是遗留了几代人的老问题,纵使是出了事……到底也不过就是一切回到起点罢了。
太后那么生气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李延又是因为什么全程不曾还嘴?
吉祥终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朝屋里望了一眼,这一望却将他吓到了。
隐隐约约之间,他竟似看到李延是跪在太后身前。
跪?!
怎么可能?!
李延一介帝王,纵然太后是他生身母亲,也当不得这一跪啊。
李延一直没有话,太后似乎是得疲惫了,便挥了挥手,有宫女立即搀扶着她下去了。
太后临走前道:“皇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哀家从前总觉得你父皇行事没有章法、随心所欲,不是个好皇帝的料。可现在想来他却是比你好,至少你父皇知道……若要想留住美人,就得先剪断她所有的羽翼,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太后一叹:“你现在这般……是为了什么呢?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太后离开后许久,李延都一直没有动。
傅大人和吉祥不敢多看,可没有李延的吩咐他们又不敢离开,只得将头埋得更低,不发一言。
不知过了多久,傅大人和吉祥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一双靴子。
玄色做底,金线镶嵌,世间顶尊贵的靴子。
两人忙抬起头来、正要行礼问好,却被李延此时的样子给吓了一跳。
这个往日里总是成竹在胸、胜券在握的皇帝此时脸色苍白,眼中满是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比匆匆赶来没得及好好穿衣服的傅大人更糟糕。
李延向来注重自己仪容,两人何时见过他如此?
李延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却没有停下脚步,只继续朝前走:“跟上吧,随朕去议论议论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处理。”
声音也是沙哑得不成样子。
傅大人不敢多话,只低头道:“是。”
随即与吉祥一同站起身跟上。
李延走了两步,却突然又停下了脚步,道:“傅爱卿,朕有一事相询。”
傅大人一愣,忙躬身道:“皇上请讲。”
“当日在宫宴上……爱卿与洛王那对话,是否是洛王提前交代好的戏?”李延道。
他问这话时并未回头,甚至语气都有些不经心,就好像其实他早已知晓答案,可却又实在忍不住……想再次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呢?
李延在心中问自己。
确认他其实并没有那么的……卑微到可笑的地步吗?
“……”傅大人整个人颤抖了一下,随即却是一辑到底,“皇上明鉴。”
李延:“……”
李延听了这话也没回头,他只是扯了扯嘴角,似是讽刺地笑了笑,抬脚继续朝前走去,脚步在那一刻却似是有些踉跄。
走了几步李延却又突然再次停下来,只是这次他吩咐地显然是宫中的侍卫:“传令下去,去宣洛王马上进宫。”
着又强调道:“是‘马上’进宫。”
声音极度冰冷。
“……是。”
侍卫们应是,匆匆离去。
*****
洛王府内。
瑶和桃十分紧张地在室内团团转:“王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皇帝为什么会突然那么强硬地宣您进宫?!竟然让宫中侍卫来宣,这与捉拿有什么区别?!”
“不行不行,王爷你不能就这样随他们走,谁知道那皇帝是想做什么?!”瑶咬牙道,“王爷您就在这儿待着,哪也不去!”
“就是!不能去!”桃也附和道。
“抗旨不遵是死罪。”燕雪风道。
在这种时候,男人仍表情闲适,仿佛根本没有听明白刚才的那道旨意背后隐藏的深意。
“走吧。”燕雪风理了理衣袖,跟一直候在一旁、其实也很是着急的侍卫们道。
侍卫们齐齐松了口气:“王爷请!”
皇帝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一定得将洛王请进宫,可是洛王的身份,他们其实并不敢用怎么过分的手段,现在洛王自己愿意走,自然再好不过。
“王爷!”瑶、桃一惊。
“无碍,你们就在府中等我。”燕雪风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王爷!”瑶急得跺脚,可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凉风渐起,男人的背景渐渐消失在街角。
桃和瑶看着燕雪风挺直的背影突然一阵害怕,她们恍惚间突然觉得……似乎洛王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上一次这样一去就再未回来的人是谁呢?
是王爷的徒儿苏锦吧。
燕雪风喜欢苏锦,这一点苏锦不知道,府中的下人却人人都知道。
苏锦以为燕雪风为人风流浪荡,她以为燕雪风的红颜知己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可燕雪风所有的红颜知己都知道,这都是假的。
燕雪风这个男人从不接触她们,他那哪是浪荡,分明是哪怕逢场作戏都不愿做做样子。
洛王实在是个很任性、很傲气的男人。
这个男人实在尊贵,尊贵到……只愿意触碰自己喜欢的人。
其他人一概远离。
让人啼笑皆非的洁癖。
洛王府中的院子里曾有簌簌落花。
少女在树下一下一下地练着剑招,她年少而清瘦的身体显然承受不了这样的强度,额间满是汗珠。
华服的男子坐在石桌旁笑着看她,见状却是取了锦帕,笑着拭去她额间的汗珠。
动作轻柔至极,眉眼实在温柔风流。
院中落花簌簌,落在两人发间眉梢,直像是一夕之间催白了发。
男子为少女擦汗的手顿了顿,突然一脸严肃地道:“来锦儿,为师考你个文学知识。”
少女:?
燕雪风:“锦儿知道世间最好的两个成语是什么吗?”
苏锦:??
少女眉眼间一片迷茫。
燕雪风看着她,终于忍不住眼里泄露出了笑意:“是青梅竹马与白头偕老。”
男子一边一边从苏锦的发间取下一枚花瓣,看着苏锦笑:“所以现在……就差青梅竹马了。”
燕雪风叹气:“锦儿你还是年纪有些大了。”
苏锦:“……”
少女心中刚起波澜,然被燕雪风这句话一激便只剩了无奈的怒气,只以为燕雪风这是又犯了嘴瘾,在戏弄她。
燕雪风也不明,只看着她笑。
我啊,最喜欢青梅竹马到白头偕老了。
与你我总会白头偕老,只可惜差了青梅竹马。
我遇见你时我们还是年纪太大了啊,下一次,下一次想试试从相识。
想与你以总角候豆蔻,再以红衣浴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