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约定七点钟动身出发, 柳馨五点多就醒了，一直磨蹭到六点终于起床。

    看看隔壁似乎没有动静, 她一个人到楼下的饭店大厅里要了碗豆浆和两个包子, 刚吃到一半许绍轩下来了，他把房间给退了, 也点了份早餐，坐到她旁边。

    “早。”柳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很平淡的跟他了个招呼。

    “早。”许绍轩神色也很自然, 还和之前一样把她量一番，调侃道：“你的眼妆化这么黑？”

    “谁化妆了？我是没有睡好。”柳馨摸了下脸，她早上起床照镜子的时候就发现脸色很苍白, 顶着两个黑黑的熊猫眼。

    两人相视一笑, 闭口不谈昨晚的事情，默默低头吃饭,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 楼上那对情侣也下来了。

    “许哥, 柳姐，你们可真早啊。”吴丽丽端着一碗米粥挨到柳馨旁边坐下。

    柳馨转头对她笑了笑, 吴丽丽今早还未来得及化妆, 素净的五官平淡无奇, 但是柳馨发现她的皮肤看着还挺细腻, 脸色白里透红，她立刻联想到了昨晚那折腾大半夜的声音，应该和这个有关, 想着想着，她的脸竟然悄悄的红了。

    许绍轩只看了一眼她的神情，就猜出她在想些什么，他忍住笑，禁不住同情地看着旁边喝粥的袁志涛道：“兄弟，你脸色不太好啊，昨晚开车太劳累了吧？”

    袁志涛没听出其中的内涵，只含糊地“嗯”了一声，黑脸变得更黑了，吴丽丽却并不介意，还反倒调笑起来：“许哥，你脸色也不怎么好呀，是不是昨晚也太劳累了？”

    着看了眼柳馨捂住嘴“吃吃”的笑起来。

    许绍轩回答：“那可不是，我这司机命苦啊，一言不合就挨。”

    吴丽丽娇声道：“骗人吧，昨天葡萄棚里还那么恩爱……”

    柳馨坐不住了，她把碗一撂，站了起来：“我上去收拾行李，你们慢慢吃。”

    身后传来吴丽丽银铃般的笑声：“柳姐，我们待会一起走吧，他家就在云溪镇。”

    收拾完行李，许绍轩就自觉的到门口帮她扛起大箱子下楼，那对情侣也一起出门，他们的车就挨着停在门口。

    一直到上车，都是许绍轩在跟吴丽丽他们笑着，柳馨一句话也没。

    关上车门后，许绍轩猛然凑近她身边，柳馨本能的后退：“干吗？”

    他伸手一把拉过她旁边的安全带，往座位下一扣，语带讥讽：“车上还能干吗？你就这么怕我？”

    柳馨面色羞愧，解释道：“不是，是我想多了。”

    “想多了？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追问。

    “没什么？”她躲避他的目光。

    “你不是向来有什么什么吗？”许绍轩干脆也不开车了，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她，等待她的答案，那犀利的眼中透着几分火辣，似乎就要俯下身子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柳馨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好半天才幽幽叹了口气，看着窗外：“你应该知道我曾经受过伤，对于男人和爱情我早就失望了。我不够优秀，不够漂亮，年龄又大，脾气也不好，我知道我这样的人不应该奢求太多，可我又不想将就。你条件好，又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和资本去玩。你喜欢游戏人间，大可以去找那些年轻美女，她们有足够的青春可以陪你耗。”

    她顿了顿，继续道：“你帮过我很多次，我很感激你，也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我不想破坏这份纯粹的友谊，但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所以你就不要来招惹我了，像我这样的人，输不起第二次。”

    柳馨一口气把心里话都了出来，连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为什么就这么直白地捅破了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就连向来玩世不恭的许绍轩听完这些话都呆住了，他压根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挑明对他的态度，虽然知道事实并不像她的这样，一时半会他却没法表白自己的心情。

    犹豫片刻之后，他坐直身子，疑惑地问道：“在你印象中，我很喜欢游戏人间？”

    “不清，你一开始给人感觉就是个花花公子，我这么，你别介意。句真心话，做朋友，你够义气，我也很在意你这个朋友。但做恋人，其实你并不合适。”

    他脸上浮现一丝无奈的笑容：“是不是于嘉晖那样的男人靠近你，你才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也许吧，至少他对待感情应该是认真的。”她不置可否。

    “你哪里看出我不认真了？”他想了想，似乎觉得这话问得很多余，自嘲的重复一句，“好吧，花花公子！我懂了。”

    一路上，两人再无交流，柳馨也知道，自己的话的重了，许绍轩明显很不高兴，车开得很快。

    路况比昨天还差，因为下过暴雨，地上全是水洼和泥浆，有几处还被山上冲下来的泥石给堵了半截，不过许绍轩丝毫没受影响，他总是能从这些泥石旁顺利绕过去，没一会儿，就把吴丽丽他们开的桑塔纳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车颠簸的厉害，柳馨出了一身冷汗，她一只手紧紧攥着车门边的把手，身子随着车子颠来颠去，好几次都很想提醒一下旁边的男人开慢点，话到嘴边又哽住了。

    一路总算是有惊无险，一个时不到，他们就已经到了云溪镇，进村的路虽然也是土路，但明显比山洼的路平坦宽敞多了，又开了一截，许绍轩找了家加油站，把车子开了进去。

    两人在加油站休息了一会，吃了些水果点心，上了洗手间，又把车子加满油，正算上车继续赶路，就看到吴丽丽他们的车子艰难的开过来了。

    那车也正要加油，黑色的车身溅满了泥浆，看见他们，吴丽丽远远的在车上跟他们招呼：“柳姐，你们好快啊，中午去志涛家吃饭吧，他家就在前面村口，院子里堆了很多玉米棒子的就是。”

    柳馨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离加油站几百米远确实有一户院子，半截矮院墙，土墙房，门口晒了很多粮食，看起来袁志涛老家的条件并不是很好，她走到他们车跟前道：“谢谢，我们马上要去云溪山，今天还得赶回家，时间紧张，这次就不去了。”

    吴丽丽不无遗憾地道：“那好吧，下次你们可一定要去，对了，我们加个微信吧，回江州后有空一起聚聚。”

    柳馨点头，把手机拿出来，和她互相扫码加了微信，吴丽丽又看了一眼远处的许绍轩，他正靠在车门边抽烟，表情酷酷的，她笑着把手机挥一挥：“许哥，你的微信呢？”

    许绍轩吐了口烟圈：“没有，我不用那玩意。”

    吴丽丽半信半疑，娇声道：“怎么可能嘛，你连微信都不用？那朋友联络你怎么办？”

    许绍轩依旧抽了口烟，淡淡答道：“不用，朋友找我直接电话了，我又不喜欢到处跟人聊骚，用它干吗？”

    吴丽丽不无遗憾地笑笑，收起了手机，柳馨知道这话是给她听的，她瞟了许绍轩一眼，淡淡烟雾中，他浓眉紧锁，仍是一脸不快的表情。

    从云溪镇到云溪山很近，只有十多分钟的车程，在村口就能望见连绵起伏的群山，在开去云溪山的路上，许绍轩顺便把车开到离镇上不远的一家老年公寓停了下来。

    是一家老年公寓，其实就是一间很简陋的院，里面一排老旧的平房，从窗口看去黑乎乎的，门口坐了几个晒太阳的老头老太，看见他们来了，睁着浑浊的老眼懒懒地看着。

    这里的负责人倒是认识许绍轩，看见他们来了，很热情的跟他招呼：“许，好久不见了。”

    许绍轩把车上一箱箱的米和油卸了下来，又拿出一个装钱的信封交给了那位负责人，他很自然地接了过去，连连道谢：“张总上个月才来一笔款，爷爷奶奶们现在的伙食很好呢。”

    许绍轩微微一笑：“下次我再鼓动鼓动他，出钱把房子重建一下。”

    柳馨在旁边看着这一切，有些震撼，她突然挺后悔早上的那些伤人的话，也许她并不了解这个男人。

    从养老院出来，许绍轩情绪好了很多，上车坐定后，还跟着车载音乐哼起了歌，柳馨坐一旁讨好似地道：“真没想到，你这么有爱心，一直在资助这些孤寡老人。”

    许绍轩反唇相讥：“哪里，我不过是个花花公子而已，整天除了泡妞没其他追求。”

    柳馨尴尬地笑了：“你还对我早上的话耿耿于怀？好了，跟你赔不是，对不起，是我不了解你。”

    许绍轩佯怒：“不了解你就给我扣帽子？”

    柳馨解释：“主要是认识你的时机不对，每次看见你，就能想到我前男友，总觉得你们是一类人。”

    “哦，就是上次停车场那帅哥吧？”许绍轩想了想，伸手摸摸下巴，“哎，长的太帅了也不好，居然有这么大的误会。”

    柳馨斜了他一眼，皱皱鼻子：“还真自恋。不过你为啥对老人这么关心，你经常去我家区看的是你奶奶吗？”

    许绍轩：“不是，她是我以前的邻居。我的时候爸妈工作很忙，没有老人带我，我妈就常常把我锁在家里。那时我才六七岁吧，有一次在家偷偷玩火想煮东西，没想到把家给烧着了，被隔壁的张奶奶发现了，找物业保安砸开我家的门，把我救了出来。”

    柳馨惊呼：“还真是危险，差点就没你了。”

    他点头，“嗯，是的。后来，张奶奶就让我妈忙的时候把我放在她家，给我做好吃的，还让他孙子带我学习，陪我玩。她孙子我喊大哥，比我大五岁，大哥父母很早就车祸去世了，和奶奶相依为命。再后来，大哥去了国外留学，毕业后又留在硅谷创业，那时我还在上大学，学的正好是软件工程，又懂点医学，就帮大哥一起做医疗软件，现在他公司做的很成功，在好几个国家都有分公司，他在美国定居下来了，但是张奶奶年纪大了，又不懂英语，她不愿意去国外生活，又不想去养老院，所以我就帮大哥照顾她了。”

    柳馨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那位大哥是不是就是阿楠公司的老板？”

    许绍轩：“没错，就是他。”

    柳馨想了想不解地问道：“听阿楠你大哥的公司很大，那你毕业后为什么不直接去那里？毕竟你也算是创始人，总比待在天盛地产做个员工好吧？”

    许绍轩脸色微微变了变，眼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好半天他才回道：“我不喜欢美国，不想过去，我舅本来是想在集团给我安排个职务，但我没有兴趣，在天盛地产待着也是暂时的，只是熟悉一下地产这个行业，将来肯定是要离开的。”

    “离开？”柳馨好奇地问道，“是要离开天盛还是离开江州？”

    “那就看将来的事业重心在哪里了。”许绍轩没有多，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前方，似乎在考虑什么。

    柳馨沉默不语，心口突然涌起一阵难言的滋味，感觉就好像他明天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了，竟有几分伤感和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