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根胡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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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意看着那两张她无聊的时候的大作,一时间有些头秃。

    主持稿件每次都差不多,何渠琛流畅地彩排了一遍后,转身向她走过来。

    眼看着何渠琛走近,钟意连忙把那两张夹在透明塑料夹上的纸藏在了身后。

    “怎么了?”姑娘一系列鬼鬼祟祟的动作都被他收进眼底,他挑眉,言语间透露着关心,连声音也柔和了几分。

    “呃……”钟意的大脑飞速运转,背在身后的手微微颤抖,想要努力措辞给自己找个理由,“对不起学长,我拿错稿子了……”

    何渠琛低下头,翻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个夹子,让她看不清表情。

    见他这个样子,钟意有些心慌:“我现在就跑回去拿,对不起学长,给您添麻烦了!”

    情急之下,连敬语都冒了出来,差点就给站在面前的何渠琛鞠了个躬。

    完,她就慌慌张张地转身,想从主席台上下去。

    “回来。”低沉的嗓音因为最近骤变的天气而有些沙哑,低音炮的音质让钟意听了耳朵有些发麻。

    她伸出去的腿悬在空中了一秒,又乖乖地收了回来。

    钟意只把头扭了过来,无辜的脸上写着大大的疑惑。

    何渠琛叹了口气,把右手手里握着的话筒递给她:“你拿一下。”

    钟意呆愣愣地接过带着他温度的话筒,满脑子的垃圾思想让她耳朵直发烫:“没事的学长,不用……”

    从夹子夹着的几张纸里翻找了一下,何渠琛把倒数第三张第四章抽了出来,递给眼前的姑娘:“不用什么?”

    钟意接过那两页纸,大致扫了一眼,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用——你替我回去跑一趟,那多麻烦。

    “难道你想背诵?”他向前走了一步,在钟意怔楞间从她怀里抽出自己的那支话筒。

    全程手势礼貌,并没有碰到她分毫。

    钟意拿着那两页稿子,干笑了两下,连忙否认:“不想不想。”

    何渠琛笑着无奈地摇摇头,身子微微侧了过来:“你去试音吧。”

    试音的效果并不好,依旧是那样,紧张得磕磕巴巴。

    即使这偌大的操场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却还是没有办法站在主席台上出几句完整的话。

    她没有在别人面前丢脸,反而先在他面前丢了脸。

    眼看着姑娘的心理防线渐渐崩塌,何渠琛站在后面,抿住了嘴。

    他在南华待了六年,主持升旗仪式五年。见过不少上台紧张的人,但他们大多数情况下通过看稿演讲和多站在台上练习,基本能在最后的上台的时候稳定发挥。

    钟意反而是一个例外,越是练习去适应,越是慌而不知所措。

    一点一点,恶性循环。

    颤抖着声音回荡在整个学校上空,在她换气的间隙,他的声音像是救世主一般:“钟意。”

    她几乎可以确定,如果他不喊停,那么她就会一直练下去。

    钟意下意识地转身,只见何渠琛已经站在了他身后。

    何渠琛没料到她前一秒脑子当机,下一秒居然动作那么利落地转身,差一点就扑进他的怀里。

    姑娘的鼻尖离他的下巴只剩一点点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的喉头悄咪咪地滑动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向后撤了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你要不然试一下在主席台上来回走动,像是讲公开课一样,”何渠琛在空中大概指了一下主席台上可供她自由发挥的范围,“这样你就可以改变一下视线角度,来回走动缓解紧张。而且这样的话,演讲会比较口语化,可以带动一些气氛。”

    “可是……”钟意的眼圈红了一片,“这样在主席台上来回走动不太好吧?”

    “但这也是最好的选择。”

    钟意沉默,算是默认了他的建议。

    与其站在上面像根柱子一样什么话都不出,不如当一个真正的演讲者放飞自我。

    又接着在台上按照他的意思模拟了几遍,效果也稍微好了一些。

    快十点的太阳,渐渐地毒辣了起来。

    站在没有阴凉的主席台上,又加上心急如焚,钟意的脑门上涔出了一层薄汗,握着话筒的手心也潮湿不堪。

    “你不用练了,”何渠琛下到主席台下面,冲她招招手,“你对这稿子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下来休息一会儿。”

    言下之意,你不好只是因为你口语表达能力不行。

    钟意噘嘴,一下子想不出理由反驳,走下主席台和何渠琛并肩站在阴凉处。

    下课铃响,眼保健操的音乐声响起。

    钟意一向喜欢做眼保健操,对这种神奇的点穴之术有着浓厚的兴趣。

    她双腿左右一弯,把夹子直接夹在了双膝之间。然后闭上眼睛,开始跟着按摩攒竹穴。

    刚闭了一会儿眼睛养神的何渠琛睁开眼睛,只见姑娘穿着校服的蓝色长裤,骑着那夹子,像是在模仿哈利波特。

    盯着看了一会儿她认真闭眼做眼保健操的样子,他笑着摇了摇头。

    眼保健操做完后不过一会儿,操场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几个刚刚得到获奖通知的学生也来到主席台前,和他们两个一同挤在并不大的阴凉里。

    入场的进行曲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何渠琛低头看了一眼表,拿着话筒走上主席台。

    钟意站在下面,偏着头仰望着他的背影。

    即便是不知道多少次站在这里,她依旧痴迷于偷偷看着他主持的样子。

    而这一次,她拿着同他手里一样的透明夹子,感受着和他一样的心情。

    “本次在国旗下演讲的同学是高二六班的钟意同学,她曾多次获得市级三好学生、文明学生的称号,在‘南青杯’征文比赛、‘杨帆杯’征文比赛……”

    这次终归还是不一样的,还能听见何渠琛在全校师生面前官方地一通彩虹屁。

    等何渠琛把她的一连串光辉履历讲完,钟意甚至还有一些意犹未尽。

    “下面有请钟意同学。”

    热烈的掌声响起,她玩得比较好的那几个文学社其他年级的朋友也跟着在底下瞎乱欢呼。钟意还没上台,脸已经红得像个猴屁股。

    在主席台的楼梯口,她和他擦肩而过。

    “加油。”一句话擦过她的耳畔,消失在秋风里。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我在国旗下演讲的题目是……”第一句客套话已经被她背得滚瓜烂熟,正式开始正文时,她的脚底不安分起来。

    她来回走动的动作不大,每一次的走动都卡在一个恰当的气口或者转折点,倒也不显突兀。

    虽然每次眼睛不受控制地想往操场上瞟时,她都通过转身或者走动将手中的稿子移回眼前,但钟意心里还是很紧张的。借着一个比较大的气口,她飞速扫了一眼他在的方向。

    主持人不用下台,一直都站在主席台楼梯口旁边待机。

    他正看着她,眼神里满是鼓励。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视线,专注地把剩下的内容讲完。

    钟意擅长写故事,很擅长,很擅长。

    整个演讲下来,毫不意外的,效果非常好。

    等升旗仪式的流程走完,站在主席台上的校领导下来后对她赞不绝口:“姑娘以后多在学校做点演讲,又有趣能让人听得进去,又能有深刻的教育意义。”

    钟意站在原地,笑得谦虚。

    何渠琛跟在校领导后面,最后一个下台。

    经过钟意面前时,她声地了一句:“谢谢。”

    没想到那人就直接在她面前停住了,冲她伸出右手:“夹子。”

    “哦,对。”钟意声嘀咕着,连忙把那四页纸都从夹子上撤下来,把夹子放到他手上。

    “每次我们都会把升旗仪式所用到的所有文字稿件都印出来,以防万一,”他不由自主地做着解释,眉毛舒展开来,“只不过这次真的用上了,也算是一个以后可以教给学弟学妹们的案例。”

    不知不觉就成了反面教材的钟意:“……”

    “真的非常谢谢学长。”正等着唐遇的钟意看着他站在自己面前没动,没什么话好,只好又道了一遍谢。

    等张木云来找他的何渠琛低头看了一眼表,随口一:“那你要怎么谢我?”

    没想到何大闷骚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钟意思考了一瞬,悄悄咽了一下口水。

    以身相许可以吗?

    见姑娘没有话,何渠琛抬起头,嘴角弯弯:“物理考到八十分以上吧?”

    钟意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又不敢表示不满,只好声地哼哼唧唧:“这个太难了,换一个。”

    “Hmmmm……”何渠琛拖长了音调,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性感,直犯规,“我想让你帮我提高一下语文。”

    “……”钟意的太阳穴狠狠一跳,也顾不上去欣赏男神那美好的嗓音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会努力考到80以上的!”

    何渠琛:“……”

    碰了一鼻子灰的何渠琛突然有些不想等张木云了,他冲姑娘“欣慰”地点点头,扬起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语气里满是“善意的祝福”:“那你加油。”

    作者有话要:  何大主席从来没想过被物理差生宁愿提高五十多分,也不愿意帮他补语文

    何大主席遭受了极大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