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根胡萝卜

A+A-

    剩下的几天十一假期,钟意都在生死时速地补作业中度过。

    还好是十一长假, 不然她也不敢那天着了魔似的顺从自己的内心, 不由分地扑上去给他那么一个大大的拥抱。

    从那天晕晕哄哄脑袋当机地回家之后,她甚至都不能见到“何渠琛”这三个字。在她的明令禁止下,她和唐遇、程期楠的三人群里, 赋予了何渠琛一个新的称号——那个不能被提起名字的X-Man。

    不管怎样求爷爷告奶奶, 开学的那天总会来临。

    齐时见钟意这次居然没有主动偷溜出教室, 倒是突然来了兴致。

    借着让全班同学大声通读课文的时候, 他走下讲台,先是装模作样地巡视了一圈,最后脚步停在钟意旁边。

    好嘛,家伙在他课上立着本语文书补觉呢?

    “钟意。”齐时咳了两声,为了给爱徒留些面子,刻意压低了些声音。

    昨晚疯狂补了一晚上数学和物理的钟意一动不动,把脸向下埋在臂弯里装死。

    “钟意?”齐时见刚刚没有效果,灵机一动。

    他俯下身, 在钟意的脑袋上方特意将每个字咬得字正腔圆:“快醒醒, 要写征文啦!”

    钟意:“……”

    课后,钟意毫不意外地被齐时叫去了办公室, 一同的还有语文作业没补完的语文差生唐遇。

    难姐难妹,患难与共。

    “怎么今天这么没精神?”齐时在自己的办公位坐下,喝了口热水,才慢悠悠地问道,“生病了?”

    语文办公室在教学楼的阴面, 国庆假期又刚下了一场雨,此刻的办公室有些凉意。穿着短袖的钟意瑟缩了一下,向旁边的唐遇身上靠了靠:“没有。”

    “钟意,你是不是也去B市模联大会了?”坐在不远处的年级主任耳朵灵得很,听到这话突然插嘴问道。

    钟意一直都怕这个人到中年的年级主任,冷不丁地被插进来这么一句话,吓得话都不会了,只是下意识地狂点了几下脑袋。

    “那两天温差太大,好多孩子都感冒发烧了,”年级主任叹了口气,把视线转向齐时,“齐老,您看看,本来是一个挺好的课余活动,最后都影响到了正常的学习生活。尤其是高三那个何渠琛,这离竞赛决赛没有多少个日子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发高烧,连续请了一个多礼拜的假,高三的那几个老师都快气死了。”

    齐时条件反射地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钟意,才又转过头去惊讶地问道:“啊?这么严重?”

    “哎哟您可不知道,”年级主任家里的儿子今年刚上大一,对他们这一帮孩子可算是了解得很,她皱了皱眉,“现在的伙子平时抵抗力特别好,三年五年的都不生病。但是只要一生病,一定就是大病了。”

    钟意心一沉,本来垂在身子两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摆到了身前,几个手指搅在一起,心里愈发的慌乱。

    “感冒受凉没好好注意,总以为自己抗一抗就过去了,结果变成了肺炎。”年级主任推了一下眼镜,“钟意啊,你可得注意。”

    突然被提起名字,钟意尴尬地笑了笑,很是乖巧:“嗯,谢谢老师。”

    脸上虽然笑着,但不安分开始左右乱晃的身体出卖了她的焦虑。

    她还记得那天他那滚烫的体温,和他滚烫的洒在她肌肤上的呼吸。

    姜可可本来过,他只要上去讲几句话,就可以赶紧回家休息的。

    但那天他和她一起跳了舞,跳完之后才不紧不慢地一个人出了礼堂。

    不过是耽搁了一会儿,但她却依旧内疚。

    之后的那一个礼拜,她再也没有去过地理教室。

    没有他的地理教室,对于她而言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虽然留在齐时的课上,但她依旧是自己想做什么做什么。

    新概念的稿子已经正式开始破土动工,借着仍旧被她的肌肤记忆着的那余温,正在茁壮地成长。

    文名就叫《第一支舞》。

    #

    何渠琛的父母经常在国外出差几年,从基本上都在大姨家长大,也就是表姐何榆家。

    姨妈和姨夫一直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样对待,而何榆,虽然的时候没少和他架,但越长大也越发地宠爱这个闷骚弟弟。

    大半个十一,姨妈一家三口都在照顾他。

    在S市上学的何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在这个时间点生病,心里也一直都过意不去。

    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心疼。

    在姨妈一家的坚持下,何渠琛回学校的那天比原定的时间要晚上大半个礼拜。再回到学校已经是十月中下旬,离十一月初的决赛不过只剩两周多的时间。

    虽然病已经好了大半,他还是会经常喷嚏和咳嗽。

    竞赛组里进各大竞赛决赛的不止有他一个人,为了不影响其他人复习,他申请一个人在物理实验室里自习。

    偶尔几个老师会去实验室看看他的学习进度,帮他答疑解惑。

    学校食堂清淡的菜很少,他每天的午餐都是姨妈定时定点地送来。

    晚饭和晚自习都不在学校,早些回家好好休息。

    突然大病一场,他就好像被隔离了一样。

    重新坐上没有椅背的实验室圆凳,深蓝色的窗帘被秋风吹起,何渠琛只觉得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点。

    只是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

    #

    钟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过了年级主任的时间,何渠琛还是没有出现在学校里。

    从经常有事没事就去地理教室报道,到最后可能隔一到两天才去。

    周五,她想着也许何渠琛该来上学了,便还是试探性地上了楼。

    推开门,她探进去个头扫视了一圈。

    靠窗的那个何渠琛专用位置仍旧没有他的身影,窗帘不时地被吹动着。

    就像她的心,空空如也。

    “要不然今天中午我们去看望一下老何吧,”姜可可正叉着腿反坐着椅子,戳了戳正在埋头写题的张木云。

    这声音被钟意听了去,刚搭上门把的手又缩了回去。

    “他最近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跟你们女生来了大姨妈一样。”张木云嘴上嘀咕着,手却依旧在草稿纸上疯狂地移动着,“要去你自己去,不就是物理实验室么,你又不是第一次来南华上学。”

    “你个没心没肺的!”姜可可气急,跳起来就往他的胳膊上狠狠地拧了一下,疼得张木云嗷嗷叫。

    把鬼哭狼嚎的声音关在门内,钟意在地理教室门口踌躇了一会儿,随意地踢了踢地上并没有的石子,她深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

    反正只是偷偷地去门口的玻璃上看上一眼,悄悄地动作一点又不会被发现。

    好不容易服自己,她屏住呼吸心翼翼地挪到物理实验室门口。

    正值下课,久坐得腿有些发酸的高三学生们都到走廊里活动身体,一群又一群人经过她的身边。

    扒着门去偷看,是有点奇怪。

    实验室的门上有一块四方形的玻璃,她躲在门边,又装作经过似的慢慢地从门前经过,一双眼睛却不停地往里瞟。

    依旧是个靠窗的位置,他咳嗽了两声,要缓上一会儿,才能继续写着自己的题目。

    他咳嗽的声音通过实验室和走廊之间那堵墙上的窗户传过来,像是要把整个肺咳出来似的。

    靠在物理实验室外的墙上,她抱着自己的那两本书,咬着唇听他咳嗽听了一整个课间。

    她很心疼。

    她从来没见过他那么狼狈的样子。

    钟意再次出现在物理实验室门外是中午,下课铃响之后她没有立刻去吃饭,随便编了一个谎言让唐遇先去饭,她一个人偷偷摸摸上了楼。

    为了吃饭错峰,毕业班要比他们晚二十分钟才能吃饭。

    但一般情况下,那些竞赛班的尖子生都会比非毕业班的学生吃得还早,为了省掉排队饭的时间。

    估摸着这个时候何渠琛应该不在,她一路跑到物理实验室门口,扒着门向里面看了一圈。

    还好,没有人。

    钟意长舒了一口气,溜到放着他的文具的桌边,从自己的校服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淡粉色的便利贴。

    “嘣”地贴到实验桌上后,她失神了两秒,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

    “琛琛,今天给你做了鸡蛋炒花椰菜,必须把花椰菜吃掉。”校门口,姨妈拎着保温袋,噘着嘴威胁,“花椰菜可以增强抵抗力治咳喘,你要是敢给我剩下或者倒了,我就立刻把你姐叫回来毒你一顿。”

    何渠琛一听这话,笑了。但没笑几声,还是带出了咳嗽。

    姨妈连忙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姨妈,我也不了。”何渠琛无奈地笑笑,接过保温袋。

    “这才乖。”

    我是啊,我不了,我姐不过我了。

    自从生病以后他的体力一直都不好,气喘吁吁地爬上楼,回到物理实验室的时候他已经眼冒金星。

    嗓子里那股苦苦的味道依旧黏在喉咙上,他根本就没有什么胃口吃饭。

    把实验室空调的温度调的高一些,他拎着保温杯走到自己的位置边,还没坐下便瞥到那张粉色的熊形状的便利贴。

    依旧是龙飞凤舞的字体——

    要好好吃饭!多喝热水!快点好起来!

    你好起来了我就给你补语文!提高二十分不是梦!

    熟悉的字体和接连五个巨大的感叹号,虽然没有署名,但他还是一下子就猜出了是谁。

    将便利贴心翼翼地从桌面上揭下来,在自己随身带着的本子上仔仔细细地平整地贴好,他的眼里充满了暖意。

    这孩子,不是宁愿自己物理上八十也不愿意给他治治语文吗?

    最近缺零花钱想要开辅导班了?

    作者有话要:  何·直男·琛哥

    感谢門叁天使的营养液*2

    感谢越尘天使的手榴弹,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