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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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娱乐圈是很暴利的行业。

    不管是从业者还是投资人, 只要名气出众,又或者目光精准,分分钟就是几百万上下。

    所以也有很多起家不清白的老板, 大批大批地进入这个圈子洗钱。

    按照林蔓茜以往的拍戏经验来, 在剧组里, 投资方就相当于金主爸爸, 虽然权利可能没有制片人大,指导力也没有导演高, 但是最任性。

    需要被哄着, 捧着, 偶尔还要答应他一些条件——比如塞个角色什么的。

    不然资金方面出问题,对整部戏来都是大麻烦。

    ——可那是一般的导演。

    对于简译平这种上位圈的上位圈导演来,基本上就是他来挑投资人, 金主从来不是爸爸, 而顶多是个合伙人。

    你想, 简译平拍的戏,赔率低到不可思议,大把大把的人愿意投资, 这可不是你有钱就有资格出钱的。

    所以林蔓茜先俗气地被裴一大佬的财大气粗震了一下, 而后又忍不住感到疑惑:

    第一, 裴一对赌协议应该还没结束,这一年来, 看他接戏接代言什么的, 也没有其他几位同样签了对赌的花旦生们那么来者不拒, 那么他是哪里来那么一大笔闲余资金投资电影?

    第二,要裴一大佬,简译平更大佬,娱乐圈里比裴一更有逼格和地位的艺人明星其实不少,但比简译平厉害的导演基本没有,裴一如果仅仅只是一个流量明星,能拿到简译平新戏的投资资格?

    女生不动声色地搅着杯子里的咖啡,觉得面前这个少年简直神秘的要命。

    她心里也好奇的要命。

    但是这么几年的社会经验和本能告诉她,这些问题——通通不能问。

    她和裴一唯一的联系,就是拍过同一部戏,在组里关系处的还可以。

    人家看在这份交情的份上,又考虑到她形象适合,所以好心资助了一个试镜机会而已。

    这种涉及隐私的问题,他们还没有熟到可以肆无忌惮地提。

    于是林蔓茜收回思绪,弯弯唇,语气轻松地开玩笑道,

    “难怪呀,那以后就仰仗金主爸爸的照顾啦。”

    金主爸爸这个词,在以前还是挺贬义的,尤其是,在“金主爸爸”尤其多的娱乐圈里。

    不过近些年来,自从它越来越多地在各种综艺和表情包上出现之后,就渐渐变成一个中性的幽默梗。

    “好。”

    少年唇带笑意,

    “别人不,蔓茜姐一定要照顾,”

    十分给面子的回答,而且神情自然放松,即没有敷衍的感觉,也没有刻意套近乎的意思。

    ——如果换做一个心志不那么坚定的颜粉姐姐粉,估计就要化在他迷人又澄澈的微笑里了。

    有的时候,林蔓茜是真的不敢相信,这少年居然才十八岁。

    情商高的要命,话做事从来不会给别人难堪,不管是在媒体还是工作人员的嘴里,他的口碑都好到爆炸。

    但是又不像那些走亲民路线的艺人一样,大家对他还是有距离感和敬畏感,就算是没事休息的时候,也一般不敢上前扰。

    简直就是很多艺人梦寐以求的状态:人缘好,口碑爆,麻烦还少。

    林蔓茜都无法想象,这样高情商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养出来的。

    她觉得自己跟他比起来,唯一的长处就是大了两岁。

    但是这个事情吧,就像那三千万和三百万粉丝的对比一样,只会越想越伤心。

    ……

    她重新挂上明亮的笑容,挑起另一个话题,

    “对了裴一,你们是不是快艺考了?”

    裴一今年高三,而一般各大电影戏剧学院的校考时间都在三月初,现在已经二月中旬,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

    男生点点头,语气随意,

    “嗯,还有十四天。”

    “那你报名了吗,报的哪所学校啊?”

    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的记者们使尽了手段,但裴一的报名信息封的很严实,几乎没有媒体透露出来。

    “京影吧。”

    京影?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林蔓茜的意料。

    并不是京影不好。京影当然很好。

    但是按照她对裴一粗浅的了解,她以为这孩子会更愿意选择央戏。

    京影出明星,央戏出演员。

    虽然这并不是绝对的,但既然这句话流传的这么广,还是有一定的依据。

    最起码,京影管理比较松,很多在入学前已经成名的花生们,如果通告多的话,都会选择京影,因为这样方便接戏和参加各种活动。

    但她觉得裴一走的路线,倒更像是偏央戏的方向。

    少年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惊讶,挑挑眉,

    “蔓茜姐觉得我会考央戏吗?”

    “啊。”

    林蔓茜挑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辞,“感觉你比较适合央戏的表演路线。”

    少年就弯唇笑,漆黑的眼睛里染上几分顽皮,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嗯?

    “可是我不考表演啊。”

    他双手成扣,懒洋洋地搭在桌面上,眉眼间还带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

    “我算考导演系。”

    “你要考什么?”

    ——就跟那天他指着高墙跟她等下他会从那上面跳下来一样,有那么一瞬间,林蔓茜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是很显然没有。

    对方还是那副懒散又随意的姿势,弯着眉,又重复了一遍,

    “我算考导演系。”

    “不过这还是个秘密,蔓茜姐你得替我保密。”

    ……难怪信息封的那么严实。

    前头一点征兆和路透都没有,大家还在猜裴一会考哪所学校,今年不管是央戏也好,还是京影也好,据报名人数都多了一圈。

    都是迷妹们冲着“万一就能和偶像同班了呢”的愿望报的。

    但是谁都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报了导演系?

    她努力维持表情的镇定,下意识地问,

    “你为啥就要考导演系了?”

    她能理解演员演而优则导,或许心里都有一个导演梦,但是裴一才这个年龄啊

    “就是不想演戏了。”

    裴一的神情很随意,仿佛像在“就是不想吃这份意面了”一样轻描淡写,

    “比起自己演,我更想支配别人来演我想让他们演的角色。”

    林蔓茜注意到,他用了“支配”这个好像有点不是很正面的词。

    而且眼睛漆黑,似乎带了些顽劣和懒散。

    但是下一秒,又很快消失不见,少年扬扬眉,唇边浮出几分调皮的笑,

    “蔓茜姐,到时候,我的第一场戏,可以邀请你来当我的主演吗?”

    ?

    哦,当然可

    但她还没来的及回答,桌边手机就开始震动起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

    妈妈。

    林蔓茜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按掉。

    然而很快,对方又立马回来。

    三番两次,带着比前天晚上更固执的坚持。

    她叹口气,站起身,

    “不好意思啊,我可能得先走了。”

    “没关系,下次剧组再见吧。”

    裴一挥挥手,还十分贴心地加了句,

    “蔓茜姐,你要是有什么急事的话,我助理的车就停在外面,可以送你。”

    “哦,不用不用,我车就行。”

    她在裴一的帮助下,费力地把猫放进猫笼里,然后强忍恐惧,提着猫笼道别离开。

    离开之前,还顺便把裴一的账单给一起付了。

    反正对比起他给的这个试镜资源来,一顿饭钱简直是微不足道。

    但是林蔓茜还是想尽量能报答就报答点。

    倒不是抱着积少成多的心理,而是……

    ——万一她一辈子都找不到机会报答了怎么办?

    ……

    这块地方就是商业区,车很方便。

    她提着猫笼很快就上了出租车,深吸一口气,终于接了电话,

    “喂?”

    “林蔓茜!”

    那边的女声带着难掩的怒气,直接喊了她全名。

    ——林蔓茜知道,接下来估计有半个时的时间,她妈都不会有好话。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大年三十,在家呆了没两个时就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们这些家人?!”

    “这几天我给你了多少个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工作!你能有什么工作啊!夏夏刚才都跟我了你的事了!你现在根本就接不到工作,赶紧给我回家来!”

    “当年我就过,让你不要去考什么电影学院,你不听,呦,你自己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一句一句,就算是吴侬软语的南方家乡话,也带着极其坚硬的严厉和怒气。

    声音大的连前方的司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只不过不熟悉方言而已,频频投来惊讶又疑惑的目光。

    林蔓茜突然觉得有些累,语气轻轻的,

    “妈妈,你能不骂我吗?”

    “我不骂你?我再不骂你你都要上天了!林蔓茜,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我现在什么样子啊?”

    她叹口气,突然断她。

    但语气并不难听,反而很柔软,带着真心的疑惑。

    没有以往委屈的哭腔,也没有生气地提高声音,就这么认真地、慢慢地,

    “我自从大一下学期起,就没有用过家里的钱,学费生活费都是我自己负担的。”

    “我还攒钱付了房子的首付,现在每个月的房贷都靠自己还,不啃老不借高利贷。”

    “我也没有堕落,没有出卖routi当三,没有拍3ji片,不吸毒不吸烟,很少喝酒,就算现在事业上遇到了一些挫折,我也都自己扛下来了,努力工作希望以后可以有起色。”

    “妈妈,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我跟你的所有同事、亲戚朋友的孩子,甚至跟林夏夏比起来,差在哪儿了?”

    她弯弯唇,觉得有些好笑,

    “妈妈,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个什么样子呢?”

    大概是因为她的语气太平静,一字一句的认真,林母愣了愣,刚才还满腔的怒气一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茜茜,我不是你怎么样,我只是”

    只是什么?

    久久没有后面半句。

    林蔓茜垂下眼眸,和猫笼里猫咪的眼瞳对上,看着它蓝黑的眼珠子,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今天演的那场戏。

    有些悲伤。

    她眨眨眼睛,眨掉眼底的水汽,声音里带几分认真的不解,

    “妈妈,我记得时候,我和别的男孩子架,不心把手肘磕破了,你都心疼的要命,带着我去胖家质问。”

    “但是现在,我什么都没做,好好地工作,就差点被别人性侵,好不容易九死一生逃了出来,结果没有戏拍,还要还房贷,连助理的工资都要付不起了。”

    “既然这些事情,林夏夏都告诉你了,那你为什么不心疼我呢?”

    “妈妈,就算你不心疼我,你能不能,也别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