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毒蛇和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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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巷子里,虽然路灯破损得厉害,可远处还是有住家的嘈杂声传过来。

    沿街的店铺都还开着,隔了半条街,烧烤夜市的烟火气和肉食的香气糅在一处,飘在十月初的晚间。

    阮轻暮一只牵着桩,另一只抓着,腕上还吊着秦渊给他带的零食塑料袋。

    一路上想那些前尘往事太入神,都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已经发了条消息来。

    “带着桩注意脚下,路黑,别叫他绊着。”

    后面又跟了一句:“你也一样。”

    阮轻暮看着那行字,喉咙里忽然有点梗得慌。

    他慢吞吞带着桩往家走,心里又软,又酸。

    “喂,我也出道语文题给你吧。”他停下脚步,懒洋洋地斜倚在路灯柱边,“用毒毒毒蛇把毒蛇毒死————这里面的毒,有几个是名词,几个动词,几个形容词啊?”

    秦渊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刚刚洗完澡,却没把放在外面,而是带进了浴室。

    第一时间,他就看到这条微信,忽然愣住了。

    毒蛇蛇毒?

    他怔了好一会儿,心跳一点点加快。

    他心不在焉地拿雪白浴巾慢慢擦着头发,犹豫着回:“一个名词,两个动词,两个形容词。太简单了吧?”

    阮轻暮看着他的回答,嘴角微翘:“答对了,有奖。”

    他调出里的简易画图板,在上面用指飞快地涂了几笔,画了一朵写意桃花。

    又找出颜色编辑,涂了点浅红深粉上去,然后截了个图,得意地发给了对面。

    秦渊:“?”

    “今生无所有,聊寄一枝春嘛。”阮轻暮好像在开着玩笑,“送你的。”

    秦渊看着这一句,擦拭头发的忽然顿住了。

    今生无所有吗?不是江南无所有?

    怔怔看了那朵桃花很久,他才点了保存,然后动,把自己的微信头像换了。

    换成了这朵的桃花,然后矜持地回:“嗯,收下了。”

    敞开的家门里,穆婉丽擦着,从屋里走出来。

    一眼看见不远处路灯下长身玉立的儿子,她愣了愣。

    看惯了儿子以前阴郁的脸,虽然最近忽然变了很多,可她也是第一次看

    到儿子这样的表情。

    漂亮的脸上安静又专注,还带着点隐约的神采飞扬。

    不知道在上看到了什么开心的东西,儿子站在那儿,昏黄的破路灯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平时锐利的眉眼中散去了戾气,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来。

    他身边,桩默默揪着他的上衣衣摆,像个固执的尾巴。

    像是找了很久很久,怕一不心再丢了一样。

    秦渊抱着,看了好一会儿自己的微信新头像,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转把自己的qq头像也换了。

    换完了,又发了一会儿呆。

    终于忍不住,在自己班的qq群里发了一句话:“作业真多,做累了。”

    班的学生课余时间玩的毕竟少点,可依旧有人立刻惊讶地跳出来:“班长?”

    紧接着,也有别的同学冒了出来:“换了头像都认不出来了!”

    有人迟疑着打了一个问号:“??被盗号了吧”

    一向是深暗色系的头像,忽然换成了粉嫩风骚的桃花不,还主动抱怨作业多?

    画风不对,疑点众多。

    “管理员出来一下查查看。注意一下,接下来找大家借钱就踢他出去!”

    秦渊:“”

    他随对准桌上的物理卷子,照了最后一道大题的前半部分上去,发到了群里。

    这一下,群里热闹了,在线的学生纷纷扑上来围观。

    “卧槽真是班长?”

    “班长你这就过分了,只拍上面,下面的解题步骤呢?我正在苦思冥想啊,被这道题搞的快要jng尽人亡了”

    “55555,大佬终于走下了神坛,露出了人性,他————也开始抱怨作业多了!”

    也有人开始八卦:“班长班长,你的头像是什么意思,怎么换了呀!”

    “就是啊,深秋将至,春天还远,桃花是什么情况?”

    发了一句话就一直沉默的学霸班长,终于又纡尊降贵地回了一条:“嗯,朋友画的,就用了。”

    班的优等生们素来算是克制的,这时候也有点控制不住,好几个人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

    “哇哦”

    “桃花俏,桃花报,桃花朵朵迎春到!”

    “咳咳!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朋友的眼睛里看见红的花

    呀,看见绿的草”

    然后,就看见一向高冷如冰山的班长大人,不仅没有生气,又很友好地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众人:“”

    夭寿了啦,还是觉得班长被盗号了!

    秦渊关了qq,凝神想了一会儿,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就通了,高秘书的声音恭敬又礼貌:“少爷您好,有事吗?”

    秦渊“嗯”了一声:“高叔叔,我有件事要拜托您。我刚认识了个穷苦的聋哑孩子,我想从我的卡上拿点钱,资助他上学,可是又怕他家人不愿意凭白接受。您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高秘书一怔,慌忙:“少爷,您卡上的钱是生活费,怎么能”

    “根本花不完。”秦渊淡淡截断他,“高叔叔您知道的。”

    高秘书语塞了,他当然清楚,老板从来都不吝啬给这个优秀儿子生活费,他也当然知道,除了钱,那个男人也没别的能给。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郑重地:“少爷,我有个办法,不用您出钱。咱们秦家在本地商会也算有点地位,商会有一个慈善基金,我来找一下他们,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您看行吗?”

    商会的慈善基金是本地知名企业家定期捐助的,图个名声,也的确每年要办点儿实事。这种举之劳,又有什么难办的。

    秦渊平静地点头:“那也好,多谢高叔叔费心。我待会儿把具体情况发您。”

    高秘书在那边挂了电话,身边的妻子正在厨房里做事,好奇地问:“秦家少爷啊?难得他主动找你。”

    高秘书随接过妻子擀好的饺子皮:“以前叫少爷,现在得叫少爷了。”

    他妻子笑了:“那也是,转眼就长成大人了呢。”

    高秘书在秦家的公司已经做了十年,眼看着秦渊从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变成了今天的青葱少年,再叫少爷,也的确不太对。

    高秘书却叹了口气:“倒不是因为这个,你想想,老板的新夫人这二胎马上就要生了,万一是个男孩,那才是真正的少爷呢。”

    他妻子撇了撇嘴:“秦老板那新夫人啊,看上去比谁都娴熟柔弱的,当初信誓旦旦自己喜欢丁克,根本不想生孩子,只把原配留下的孩子当

    亲生的养——现在倒好。”

    一进了门,就火速生了个女儿不,现在老大不了,又非要生二胎,不生个儿子就誓不罢休呗。

    高秘书不以为然:“还不是你们女人觉得争家产,觉得儿子才保险。”

    他妻子杏眼圆睁:“废话,那也得秦老板同意!他要是真的念着前妻死得惨,念着孩子从没妈,坚决不生的话,那狐狸精还能把套套扎破不成?”

    高秘书赶紧“嘘”了一声:“别胡,我们就是个打工的,背后编排老板做啥?”

    他妻子悻悻地嘟囔:“不就我们关起门来嘛。起来,你们老板这儿子也真是可怜。”

    高秘书摇头:“得了,秦老板每个月给儿子都是几万元地给,那孩子像个大人似的,我瞧也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性子。”

    他妻子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再像大人,终究是个孩子。哪个孩子一个人住个大房子,没爹没妈在身边,能心里真的好受?”

    从没娘不,还被那些当年的知情人嚼舌头根子,是克母,是不祥。不长歪、不废掉,已经算是大奇迹了。

    国庆三天假后,返校的第一个早操,挨处分的学生数量创了记录。

    运动会结束后那天晚上,高二9班几个人打架的事就惊动了校方。

    值班老师第一时间做了详细的明,国庆节几天,教导处的领导联合了班主任一起,假期间就做了决定。

    大喇叭里,教务处主任的声音带着煞气:“首先,要向全体同学通报一件备受关注的事情,前一阵学校的被盗案件,学校辖区派出所已经结案,并且通知了我们。”

    静立的学生们在操场上一阵骚动:哇!破案了?

    “入室盗窃的是附近工地上的一个流窜惯犯,抓获后,承认了偷窃两部、多件女生衣物的犯罪事实,派出所的同志向我们保证,一定会加强学校附近的监控和安保,为大家创作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

    不少人就悄悄地往9班队伍里看。

    这两天在家,各个班级群的八卦可没闲着,到处都在偷偷传方离的事。

    他柜子里被发现女生的东西是事实,口红和裙子的照片也传得满校都是,虽然有他们班体委和班大佬

    秦渊力保,当晚的爆料帖也很快被删了,可是依然挡不住流言蜚语。

    铺天盖地,兴奋好奇。

    9班的队伍里,方离一动不动地站着,被围在男生里,显得身影孤单,运动会上的精神气儿忽然就不见了。

    “下面播报一则处分决定。9月30号晚上,高二9班的刘钧和李智勇同学,私自撬开同学的衣柜,不仅损坏公物,还毁坏他人财物,涉嫌拿走他人,且和赶来阻止的同学发生了肢体冲突,造成极坏影响。”教导主任的声音变得严厉,“经过学校慎重考虑,决定给予两位同学记过处分。”

    “哇哦——”学生群里一片骚动,这是今年开学以来,最重的一次处分了了吧?以前最多也就是个警告什么的?

    边上,李智勇满脸涨红,沮丧地垂着头。以为帮学校抓到了偷呢,谁能想到真的搞错了人。

    可是这能怪他们吗?明明要怪方离,不是他那么鬼鬼祟祟的,谁会怀疑!

    另一边,刘钧的脸色阴沉得不行,头上被阮轻暮打伤的地方包着纱布,脸上红肿一片。

    这脸上也真不是阮轻暮的功劳,而是班主任通知家长后,他爸一通暴打后留下的巴掌印。

    教导主任的声音还在继续:“另外,高二9班阮轻暮同学在阻止冲突时,下打破了同学的头,造成不良后果,责令其赔偿刘钧同学医药费三百元,鉴于阮轻暮同学多次和同学发生打架斗殴,兹决定,再次给予其警告处分。”

    阮轻暮是体委,做早操时都站在最前面,别的班往后看时,第一眼就能看见他的脸。

    依旧站姿散漫,眉眼不羁。

    牛批。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人打得头破血流,据好事之徒不完全统计,开学两个月不到,就把李智勇打出过一次鼻血,用篮球把刘钧脸砸肿过一次,这一次,已经上升到用玻璃杯砸头了?

    就这样,学校还是没有给更严重的升级处分,算是开一面了吧?

    早操散了。成群的学生往教室走,散乱又拥挤。

    阮轻暮没动身,目光落到了隔壁班的方阵里。

    那边,林桦正在和同学聊着天,忽然就觉得背后有点冷飕飕的,一扭头,正看见阮轻暮那又沉又专注的眸子。

    他心里一虚,狠

    狠回瞪了一眼。

    阮轻暮冷冷一笑,忽然伸,以做刀,在自己脖子上轻轻一划,做个了割喉的势。

    没等林桦反应,他已经转身走了。

    身后,林桦的同学诧异地问:“9班体委又发什么神经,刚刚被处分,又来挑事?”

    林桦怒叫:“谁理他,像条疯狗似的。”

    阮轻暮刚走几步,就是一愣。

    秦渊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一边,正安静地注视着他,神色探究:“你和林桦什么?”

    阮轻暮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我连嘴巴都没张,能什么?”

    前面不远处,傅松华急匆匆地大步跑着,脚上像是装了风火轮,撞了好几个人,才追上了方离,一把抓住了他肩膀。

    “喂,等等!”他声叫。

    方离被迫顿住了,脸色有点发白。

    傅松华焦急又烦躁,放软了声音:“你干什么几天都不理人?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微信qq都灰着,我都急死了。”

    旁边的学生们都放慢了脚步,好奇地偷偷往这边看。

    方离用力挣脱开他的,眼角余光里,全是同学们的觊觎目光,他涨红了脸:“家里忙,还要做作业。”

    “再忙,连个回短信的时间都没?”傅松华浓眉拧起来,“你明明有时间接阮轻暮的电话呢。”

    旁边偷窥的学生们走得更慢了,磨磨蹭蹭地,竖着耳朵听。

    班体委这是干啥呢?那不是这几天八卦的中心人物方离吗?

    有人远远地站着,声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就是那个女装大佬吧?近看真挺像女的哎。”

    “嘻嘻,红颜祸水啊,为了他,三个人受处分呢。”

    方离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人,脸色更加白,嘴唇轻颤着:“我”

    还没完,他们身后响起了一声冷哼:“傻大个儿,放。”

    阮轻暮双插兜,懒懒地站在他们身后,秦渊默默和他并肩站着。

    傅松华焦躁地一挥:“你别管,我找他句话。”

    阮轻暮眉毛一扬:“怎么,求我的时候低声下气,现在就过河拆桥了?”

    傅松华脸色涨红,气焰终于消失了。

    阮轻暮嗤笑一声:“行了,你不上课,别人还要上课呢。”

    秦渊走了过来,拍了拍傅松华的肩膀,低

    声:“有什么话另找时间。别叫人都看着。”

    傅松华咬咬牙,再一回头,方离已经跑着向教室冲了过去。

    他懊恼地看着方离的背影,忽然冲着四周偷窥的学生们大声吼:“看什么看?一个个不去上课啊!”

    作者有话要:好了,问题来了!

    用毒毒毒蛇把毒蛇毒死——这里面的毒分别是什么意思,能看懂吗?!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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