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一起用了膳，妧伊让吴疾提灯送弘晅夫妇回去, 还再三叮嘱夫妻俩心才放心。要不是还有事她请四爷留下来, 要不是碍于王府的规矩，妧伊都想让夫妻俩留下等明天天亮了再回去。

    方才弘晅西林觉罗氏怀孕了, 妧伊立马让人请白大夫来给西林觉罗氏诊脉。白大夫很快诊出西林觉罗氏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而且胎像已经稳了。

    这也就是在四福晋第一次拿弘晅的子嗣发难逼她催西林觉罗氏生子时西林觉罗氏那时就已经怀上了。

    妧伊也想起了两月前宫中召她进宫侍疾那日弘晅夫妻俩找她有喜事之事, 想来那时候弘晅夫妻是要将这喜事告诉她。

    可惜她当时匆忙进宫，之后又一直忙着侍疾，弘晅也跟着四爷忙碌，竟一直没有机会知道这事。

    虽西林觉罗氏将怀孕之事瞒到现在才告诉她, 一开始妧伊是有些不悦，不过又想西林觉罗氏想在怀孕满三个月胎像稳了才出来, 这也无可厚非。

    这会儿妧伊心里就只剩下即将添孙的喜悦和担忧了。

    梳洗后两人躺在床上，妧伊偎依在四爷怀里出自己的担心。

    “爷，这弘晅媳妇已有孕在身，这进宫侍疾之事，若是进宫我担心万一……弘晅媳妇怀的可是咱们的第一个孙儿啊。”

    不仅是她的第一个孙儿也是四爷的第一个孙儿。

    方才又请了白大夫, 虽然让白大夫瞒着西林觉罗氏有孕之事, 只是西林觉罗氏已经怀有三个月身孕, 这肚子很快就会大起来了，很快就会瞒不住了。

    这瞒与不瞒都有利和弊。

    如今宫中太后病重, 她得进宫侍疾无法顾及府里, 瞒着西林觉罗氏怀孕之事是防着府里人对西林觉罗氏下手，也是保护西林觉罗氏和她腹中的孩子。

    可瞒着虽能暂时保护西林觉罗氏她腹中的孩子, 可是太后要见西林觉罗氏，西林觉罗氏就得进宫侍疾。可西林觉罗氏怀着身孕，若是被太后过了病气伤了腹中胎儿可就不好了。

    可若是不瞒着将西林觉罗氏怀孕之事暴出来，西林觉罗氏是不用进宫侍疾了，可是这府里人知道西林觉罗氏怀上，只怕会趁她不在府中对西林觉罗氏下手。特别是福晋和大数年不开怀的瓜尔佳氏。

    以福晋的手段和福晋执掌王府几十的人脉，要对西林觉罗氏下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还有瓜尔佳氏，妧伊从不瞧瓜尔佳氏。身为嫡长媳的瓜尔佳氏大婚数年一直没有生养，如今西林觉罗氏怀上了，只怕会遭瓜尔佳氏妒嫉。

    瓜尔佳氏如今可是执掌着王府的管家大权，若是瓜尔佳氏趁她不在对西林觉罗氏下手，才嫁入王府不足一年手中没什么人脉的也没掌权的西林觉罗氏未必是瓜尔佳氏的对手。

    妧伊不得不担心。

    这不管是瞒着还是不瞒着，都是弊大于利，妧伊一时也不知该如何选择。

    “爷，你该怎么办呢？”

    见四爷不话，还以为是四爷睡着了，妧伊抬头看四爷见他还睁着眼睛，不过似乎在想什么。

    “还是先瞒着几天。至于宫里头，明天进宫请安爷去一趟贵额娘那一声，请贵额娘帮忙，到等你带西林觉罗氏进宫时让贵额娘照看她一二。”

    四爷想了一会才道。

    四爷的贵额娘就是佟佳贵妃，也就是四爷养母孝懿皇后的亲妹妹，论起来佟佳贵妃不仅四爷的庶母也是四爷的姨母。

    至于四爷什么让佟佳贵妃帮忙照看而不让德妃照看，那自然是因为四爷知道德妃不喜妧伊，也不喜妧伊所出的几个孩子。既然不喜又怎么会用心照顾。

    这些年妧伊不着痕迹的在四爷这给德妃上眼药，不着痕迹的让四爷知道她每次进宫在德妃那受的刁难和委屈。让四爷知道德妃对四爷和雍亲王府的女眷孩子的不喜。

    当然也是因为比起德妃四爷更相信佟佳贵妃，毕竟当年孝懿皇后崩逝之后，德妃拒绝接受四爷，四爷便是由佟佳贵妃照顾的。直到后来德妃见四爷被佟佳贵妃照顾得很好，四爷和佟佳贵妃也很是亲近，德妃担心康熙会让佟佳贵妃养四爷才将接受了四爷。

    只不过四爷回到德妃那之后，过得不如以前好，德妃也不是真心关心四爷，再加上之前德妃拒绝四爷的事，四爷才对德妃失望，母子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大。

    不过如此也好，德妃偏心十四爷，若是四爷还盼着德妃的母爱，那苦的就不仅是四爷自己还有他们这些四爷的妻妾儿女。

    比起德妃来妧伊也更愿意相信佟佳贵妃。

    “那我听爷你的。有爷你这个阿玛替弘晅夫妻俩费心，我就放心了。”

    “他们也是爷和儿子儿媳，爷替他们周旋不是应该的嘛。”

    “嗯。”

    妧伊应了声并没有再多言谢，这一家人谢多了感情也就生疏了。妧伊又靠在四爷怀里想了想还是将太后娘娘的病情告诉四爷。

    “昨天夜里我趁守夜时给太后娘娘把了一下脉，太后的情况太好……”

    四爷搂着妧伊抚摸着妧伊手臂的手顿了一下，他并没有话。

    “太后娘娘的脉相很虚弱，身体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了。虽宫里不缺珍贵的药材，但也只是在拖时日罢了。依太后娘娘的脉相看是拖不了多少时日了，能不能过这个年都很悬。”

    妧伊语气有些沉重，毕竟太后娘娘还是很照顾的，她进宫时太后娘娘没少照顾她，也是因为太后娘娘德妃才不敢地份刁难磋磨她。

    只是这生老病死，她也不能改变。

    “爷，你尽早准备吧。”

    过了许久才爷才道：

    “爷知道了。你尽心伺候皇玛嬷，其他的你就不必管。”

    “我知道了。”

    “时辰不早了，睡吧。”

    嗯。

    两人相拥而眠。

    过了几日又轮到雍亲王府女眷进宫侍疾，这回妧伊带了西林觉罗氏进宫。

    依旧是福晋指挥着妧伊亲自伺候太后娘娘，而李侧福晋多是一旁观看，时不时动一下。

    不过太后娘娘清醒时四福晋都要亲自伺候。

    四福晋伺候太后娘娘喝了药，不一会儿太后娘娘便想更衣，妧伊和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一起伺候，西林觉罗氏也想上前帮忙，不过叫妧伊给阻止了。

    “你有孝心太后娘娘知道，只是你年轻不知轻重不用你上手，你一旁看着就是。”

    太后娘娘刚吃了药，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妧伊自己抱扶着太后娘娘，挥手隐晦的意示让西林觉罗氏站远些。

    带西林觉罗氏来侍疾已经是迫不得已了，若是叫西林觉罗氏靠近过了病气伤着腹中胎儿，那她可就是后悔莫及了。

    为了保护西林觉罗氏，来之前妧伊还给西林觉罗氏喝了灵泉泡的茶水，只求西林觉罗氏不要被过病气才好。

    “郭尔佳妹妹，既然弘晅媳妇想给太后娘娘尽孝心，你又何必拦着她呢，她不懂你便教她就是，有妹妹你亲自教导，想来弘晅媳妇必会很快就懂的。”

    一直站在床前递衣服表现殷勤却没做什么实际动作的福晋恳切地到。

    这话初听着没什么，可是这话是给妧伊的，再联想到妧伊的出身，四福晋妧伊会伺候人是在拿妧伊曾是奴才出身伺候过她的事来羞辱妧伊呢。

    若是旁或许觉得屈辱，不过妧伊却不在意。早在十多年前成为四爷侍妾的那天起，她已经正视了自己的出身。

    她的出身是改变不了。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只有正视。

    所以四福晋拿这事来羞辱她，她并不在意。

    只是妧伊不在意，西林觉罗氏却心里忐忑不安。

    西林觉罗氏是个聪慧的，妧伊的出身不是什么秘密，她自然也能想到。只是四福晋拿她当筏子羞辱妧伊，西林觉罗氏是担心自己会被迁怒惹妧伊不喜。

    妧伊闻言连头都没抬便道：

    “太后娘娘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哪能拿太后娘娘的凤体开玩笑呢。”

    听妧伊这话四福晋登时脸色就变了，意识到自己一时大意错了话，四福晋刚想描补却又听妧伊道：

    “弘晅媳妇到底年轻不知轻重，等回去妾身必好好教导她，也便将来她伺候福晋您时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什么都不懂。毕竟您是嫡福晋，将来她伺候您也是应该的。”

    将来伺候她？郭尔佳氏这是在诅咒她呢。

    四福晋立即就听出了妧伊话中的意思，登时骤怒。

    “你……”

    福晋刚出声就被妧伊给断了，压低着声音道：

    “嘘。福晋您声些，太后娘娘睡下了。”

    原来四福晋因骤怒一时忘记了控制声音。

    好在太后娘娘刚喝了药已经睡入，且睡得有些沉才没被吵醒。也好在几个嬷嬷收拾太后换上的脏衣服出去了，这屋里就剩她们一家四人。

    四福晋在妧伊这碰了个钉子，李侧福晋站一旁那是看得津津有味。

    太后睡下了，四福晋和李侧福晋也到隔间休息，妧伊守在太后床前。

    依着之前太后喝药之后至少要睡半个时辰以上才会醒，所以四福晋和李侧福晋才放心去休息。

    妧伊不放心西林觉罗氏和四福晋两人独处便将她留在身边一起守在太后娘娘。好在没过一会佟佳贵妃派人来接西林觉罗氏去了承乾宫，妧伊这才放心。

    这一回雍亲王的女眷只要侍疾一个白天便可以出宫回府，所以傍晚妧伊就带着西林觉罗氏回府了。

    雍亲王府女眷走后是恒亲王府女眷接着侍疾。恒亲王是太后娘娘亲自养大，太后娘娘更心疼恒亲王府的女眷。

    妧伊等人离开后不久太后娘娘就醒了，太后娘娘发恒亲王府的女眷出去，只将身边的老嬷嬷留下。

    已经出宫的妧伊等人不知道的是，她们离开宁寿宫后，太后娘娘的心腹嬷嬷将她们的一言一行都禀报给了太后娘娘。

    “皇帝曾跟哀家称赞过老四福晋多次，哀家原以为乌喇那拉氏是个大度贤惠的，如今看来皇帝和哀家是被蒙在鼓里了。”

    听嬷嬷了福晋的言行，太后娘娘十分不喜。

    “当年皇帝曾多次跟哀家提过老四府上子嗣艰难，那李氏生的三阿哥就夭折了两个。还是郭尔佳氏伺候了老四之后才又给老四添了两个阿哥。还有那生了一双阿哥的耿氏，听原也是住在郭尔佳氏院中的。如今看来多是那乌喇那拉氏做的孽。”

    “可怜老四碰上这么个嫡福晋。可惜了郭尔佳氏，若是当年郭尔佳氏一族没被那董鄂氏那贱/人陷害被贬，以郭尔佳氏的家世给老四当嫡福晋也是够的。如此不得老四还能有更多子嗣。”

    “谁不是呢。都是天意弄人。不过郭尔佳侧福晋到底是有福之人，给雍亲王添了二子二女。奴才方才听侧福晋和弘晅阿哥福晋话，似乎是弘晅阿哥福晋怀上了，只是没出来。”

    “你是弘晅要有阿哥了？”

    “奴才定没听错，主子你又再添个曾孙。”

    “好好好。弘晅也有子嗣，哀家到下面见着康姐姐也算是有个交代了。郭尔佳氏有了孙儿，如此康姐姐也不必再为当年郭尔佳女官无辜受牵连之事而愧疚了。”

    “主子您可不能这不吉利的话。您得好好养好身子，等着见弘晅阿哥生的皇孙呢。”

    “是是是。哀家还要见见哀家的曾孙呢。”

    “福嬷嬷，你传哀家的话，让弘晅家的好好在府里养胎，不要再进宫侍疾了，免得被哀家过了病气。”

    “明儿雍亲王和弘晅阿哥来请安，奴才就将您的懿旨告诉雍亲王和弘晅阿哥。”

    “就照你的做，这事还是先瞒着好。”

    已经快到腊八节了，因为太后娘娘病重，自太后生病以来所有的节日都节简了许多。从宁寿宫出来看着外头鹅毛大雪，白雪皑皑一片，妧伊的心情有些沉重。

    回到王府之后，妧伊特地派吴疾去前院等四爷，让吴疾请四爷来毓秀院。

    四爷冒着雪花踏着夜幕匆匆赶到毓秀院。

    “可是出了什么事？”

    妧伊早就在等四爷了，四爷一进屋妧伊赶紧上前伺候将斗篷解下，四爷见着妧伊立即就问。

    妧伊压低着妧伊：“太后娘娘怕是就在这两天了。”

    四爷闻言愣了一下。

    “确定了？”

    四爷神情凝重。

    “嗯。太后娘娘这两日已经意识模糊不清了。昏睡的时间更长了。”

    “爷，西林觉罗氏怀孕的事是不是该暴出来了，要不然这天寒地冻的，到时守灵冻伤了身子……”

    “回头爷让苏培盛去请太医。这就当是给皇玛嬷冲冲喜，至少让皇阿玛高兴高兴。”

    “嗯。那我一会先派人去荟芳园让弘晅夫妻俩过来。”

    四爷叫苏培盛进来吩咐他去请太医，妧伊也叫杏果去了一赶荟芳园。

    “爷，今日万岁爷驾临宁寿宫，万岁爷是让人抬着进宁寿宫的，万岁爷的手都肿了，给太后娘娘喂药时万岁爷的手一直在发抖……”

    妧伊将她观察到的都一一禀报给四爷。

    四爷闻言惊愕。

    他已经有多日未见万岁爷了，万岁爷龙体之事向来瞒得紧，他还真没有得到消息。

    “爷，我怀疑万岁爷……”

    妧伊意识四爷低头凑到四爷耳边到，四爷闻言整个震惊惊愕。

    “你确定？”

    “此事事关重大，一旦稍有差池可就会万劫不复。”

    “我也没有十成的把握，不过的确像是征兆。这已有此征兆之人是万万不能受刺激的，否则病情定会病发。爷，咱们还是悄悄做些准备吧。”

    “爷知道了。这事你就当不知道，爷自有安排。”

    “嗯。我知道。”

    当晚太医来过之后，西林觉罗氏怀有近四个月身孕的消息便就传出去了。很快府里上下都知道了三福晋怀孕的消息。

    既然决定要放出消息，妧伊自然是让人盯着后院各院。

    听四福晋连夜将瓜尔佳氏叫去了正院，第二天，正院那又换一套瓷器。听瓜尔佳氏在正捡一整晚的佛豆。第二天传出凝院李侧福晋给五阿哥赐了两个丫鬟。

    妧伊亲去荟芳园敲了荟芳园的奴才，特别是叮嘱陈嬷嬷和徐嬷嬷，让她们务必照顾好西林觉罗氏腹中胎儿。

    这日妧伊不用进宫，所以一直在等着四爷回来。

    晚上四爷回来带回来太后娘娘的懿旨，太后娘娘亲谕让西林觉罗氏好好养胎，务必要给太后娘娘生下曾孙儿。

    有了太后娘娘这道懿旨，妧伊总算是不用担心守灵之事。

    又过了两日，又是雍亲王女眷侍疾的时候。这天太后娘娘的精神突然大好，竟要吃蒙古的奶茶和奶糕，妧伊等立即意识到不好赶紧派人通知康熙和后宫诸妃及皇子阿哥们。

    宁寿宫内，康熙，后宫诸，诸皇子阿哥及其家眷儿女全都聚焦在宁寿宫。太后娘娘精神极好，让宫人伺候她梳洗，还穿上康熙让人新给她绣制的凤袍。她一一见过诸位皇子阿哥还有皇孙们之后，太后娘娘又在康熙的服侍下喝了碗奶茶又吃了两块奶糕。

    “皇帝啊，哀家有些贬了，哀家想歇息了。”

    太后娘娘握着康熙的手到。

    康熙握着太后娘娘的手几乎哽咽地道：“皇额娘，这会天色还早，儿臣再陪您话。”

    听到康熙自称儿臣，其他人都抬头看向那对最尊贵的母子。

    这是众人第一次听到康熙在太后面前自称儿臣。

    太后娘娘却笑了起来，执意要躺下。

    “皇帝啊，这些年哀家一个人也累了，老祖宗走了这么多年了，老祖宗那还等我去伺候呢。还有康姐姐，康姐姐定是还等着我去跟她皇帝你和皇孙们的事，我不能再让她等太久。”

    “皇帝啊，哀家不能再陪你了……”

    太后的声音渐弱，最后嘎然而止。

    “皇额娘！”

    康熙突然哭嚎。顿时殿众哭成一片。

    宁寿宫的太监总管高声唱哀：“太后娘娘驾崩了。”

    殿外声音也很快响起，一声声的传出去，传遍整个皇宫传到宫外。

    此时殿内，突然响起惊呼。

    “皇阿玛！”

    就跪在康熙身后的四爷惊呼着冲上前扶着昏过去的康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