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年十月下旬，寒冬白雪不依不饶漫天飞舞, 一副势不将这天地化为一色不罢休的架势。

    这般寒冬飞雪的天气, 妧伊和四爷却没能在宫室里避寒，因为畅春园那传来了太上皇病重的消息。

    一得信四爷就立即带着妧伊和一众皇子公主轻车就熟, 匆忙赶往畅春园。

    如今宫中有七位皇子三位公主。

    妧伊元贵妃所出的三皇子、四皇子、八皇子及四公主、五公主，齐妃所出的五皇子, 裕嫔所出的六皇子和七皇子，还有雍正三年长春宫李嫔所出的九皇子，宁嫔所出的三公主。

    宁嫔所出的二公主在雍正三年已经出降和亲抚蒙。只不过四爷疼爱女儿，再加二公主出降后不久就怀孕了, 如今二公主和额附还都在京中公主府。

    雍正二年大选，四爷给弘景和弘时都拴婚赐了嫡福晋, 而且和弘晅一样兄弟三人还各赐了一位侧福晋。

    弘晅的侧福晋是瓜尔佳氏，是端德太子妃瓜尔佳氏的异母幼妹。瓜尔佳氏虽是庶出，但却是贵妾所出，又养在主母身边，这才当得起皇子侧福晋。

    大福晋瓜尔佳氏死后, 四爷封她为端德太子妃, 与端德太子合葬。

    端德太子妃当初被皇后逼死, 四爷为了掩饰皇家丑闻在端德太子妃死后一直秘不发丧，直到十二月八阿哥满月之后才将端德太子妃病逝的消息暴出来。

    也亏得是在寒疼腊月, 要不然这尸体还真放不住。

    端德太子妃之事四爷到底是觉得有愧于先太子妃, 也是为了废太子理亲王胤礽，四爷才选了瓜尔佳氏赐给弘晅。

    弘景的侧福晋却是年氏, 是端德太子侧妃年氏长兄年希尧之女，也为是了拢住大权在握的年氏兄弟。

    弘时的侧福晋却是乌雅氏，是太上皇后娘家侄孙女。虽然太上皇后对四爷不慈，但四爷依旧孝顺照顾母家。

    弘晅如今四个孩子，嫡福晋西林觉罗氏生了嫡长子永琏和嫡长女永嘉，侧福晋瓜尔佳氏生了次女毓姝，庶福晋吴氏生了次子永珣

    弘景如今就一个孩子，侧福晋年氏在雍正四年初所生的长女敏珍，不过弘景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现在已经怀八个多月身孕就快生了，今年弘景也能再添一个孩子。

    弘时也只有一个孩子，是弘时爱妾钟氏在雍正三年所生的庶长子永坤，弘时的嫡福晋栋鄂氏和侧福晋乌雅氏如今都没有生养。

    至于弘历弘昼还，还没到拴婚的年纪。

    车舆并没有去圆明园而是直奔畅春园。

    “陛下，万岁爷到了。”

    “叫皇帝进来。”

    “你们退下吧。”

    太上皇朝来侍疾的几个年轻的嫔妃挥手让她们退下。

    四爷进来时就见太上皇坐靠在床上，看起来神情还不错。

    “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起来吧。”

    “儿子得了消息就立即赶来了。皇阿玛，您龙体可好？御医怎么？”

    后半句四爷是看向魏珠问。

    不过魏珠还没来得及回话，太上皇已经不耐烦地了。

    “朕不过是精神短了哪有什么病，哪用得着皇帝你亲自来侍疾。朕都了不让告诉皇帝，皇帝你政务繁忙回宫去吧。”

    太上皇绝不承认自己生病了，也不让四爷侍候直接撵人。

    “儿子已经命人将折子搬到圆明园了，皇阿玛您就让儿子伺候您吧。”

    四爷对老爷的感情很是复杂，当年他年幼想要父亲时，他的父亲只是帝王；如今他将已经父亲当成帝王，帝王成了他父亲。

    “朕好着呢，不用你伺候。别这般儿作态，你快走快走，忙你的去吧。”

    “皇阿玛……”

    妧伊和一群孩子在外殿候着，看到四爷一人出来便赶紧迎上去。

    “万岁爷，太上皇的龙体可好？”

    “精神还不错，都别担心。”

    四爷看了一眼众人到。完又单独对妧伊道：“皇阿玛的你做的菜不错，让你给他做两个。”

    “行，妾身这就去，妾身定亲手做两个菜给太上皇尝尝。”

    妧伊闻言愣了一下才笑道。太上皇还惦着菜，可见是身体还不错。

    四爷继续道：“皇阿玛他老人家想孙儿了，你让永琏和弘昤去陪皇阿玛话。”

    “皇阿玛，儿子这就八弟和永琏进去给皇玛法请安。”

    “去吧，你们兄弟几个都去。”

    四爷挥手让几个儿子都去，除了刚满周岁的十阿哥没来之外。

    四爷去忙朝务，妧伊换了身半旧的素净常服包了头亲自去厨房给太上皇做菜。

    妧伊看着厨房内宫人都已经准备好的数十种食材，妧伊亲自检查挑选食材。

    这会满族进关还不足百年，尤其是太上皇和四爷这两辈人还保留着许多满族的饮食喜好。别人不知道，妧伊却知道太上皇和四爷一样都喜欢吃甜食。

    只是两人都是皇帝，轻易不让下面的奴才知道自己的饮食喜好。

    四爷有妧伊照顾，自然能经常解解馋。太上皇年纪大了，也不宜食过于甜腻的食物，所以妧伊除了准备两样甜食糖缠和糯米糖丸子外还准备了几道满族的传统菜。

    妧伊依稀记得当年她在景仁宫过的第一个年，当时太后娘娘赏下的阿玛尊肉，最后康妃赏赐是她和三皇子一起分食了的。

    虽记忆已经久远，但那味道却还依稀记得。

    虽然这一世经常吃到，可似乎已经不是记忆中的味道。或许是后来的味道变了，又似乎记忆中的味道才是最美味的。

    虽做起来费时间，但太上皇的膳房这食材早就有准备着。

    妧伊忙碌了半天，在四爷来陪太上皇用晚膳时，她准备的食和菜都奉到了太上皇面前。

    随时伺候在侧的御医检查了呈上来的膳食，知道是贵妃娘娘亲自做的便心翼翼的提醒。

    “这几样食过于甜腻，这几道菜也过于油腻，太上皇您还是少进些才好。”

    “行啦行啦。朕一年到头就这一顿看着喜欢，不用你废话，下去吧。”

    太上皇跟个孩子似的不耐烦的撵了太医出去，四爷也没想到妧伊会准备这样的一桌菜，刚要劝太上皇后就被太上皇给瞪回去了。

    见四爷不了，太上皇高兴。

    这菜虽不宜于休养，但却都是他喜欢的膳食，他年少时就喜欢这样的膳食。

    “来来来，皇帝你也尝尝元贵妃的手艺。”

    “这糖缠做成的形状和朕时候吃的很像，还有这个糯米糖丸子味道也像……这是阿玛尊肉……”

    太上皇尝了一口，心情顿时有些复杂又怀念。

    “皇阿玛……”

    见太上皇停下四爷担心的问。

    “皇阿玛，您没事吧。可是这肉不合胃口？要不儿子让人再重新做一道……”

    “不，不用。没有不合胃口。朕只是觉得这味道和朕以前吃过的一样。当时觉得美味极了。”太上皇一脸怀念。

    四爷陪着太上皇用膳，也觉得今晚的膳食极美味，心里也相信太上皇的话。

    这顿膳食妧伊做时加了灵泉，自然是极美味的。

    之前妧伊没有机会，好不容易太上皇给机会孝敬太上皇，妧伊便将灵泉给悄悄用上了。

    虽然太上皇已经不是她记忆中那个年幼的三皇子，可妧伊心里还惦记着那个年幼的三皇子，希望太上皇能少受些病痛的折磨。

    太上皇已经不是后世记忆中那个死上皇位上的老人，他提前禅位给了四爷。虽然禅位后没有立即放权，但却也只是多掌权了两年，在雍正三年时太上皇已经完全放权给四爷了。

    四爷对太上皇也没有达多的忌惮，如今更加孝顺太上皇。

    妧伊是夫唱妇随，自然是更加孝敬太上皇。

    只是这灵泉治了病却治不了命，这个带着大清走向繁荣稳定的老人终于还是没有渡过这个寒冬，在十一月十三日的晚上，在满堂儿孙的陪伴下离开了人逝。

    钟声响起的时候，妧伊一身素衣站在窗前看着漫天的飞雪，脸上无喜无悲。

    即使提前退位，太上皇依旧没有活过后世记忆中的他死亡的年纪。

    太上皇走了，也带走了让四爷又敬又恨的生母太上皇的德妃，太上皇后乌雅氏。

    太上皇大行之后，四爷给太上皇上庙号圣祖，谥号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仁皇帝。

    尊太上皇后谥号为“孝恭仁皇后”。改圣祖仁皇帝元后谥号为“孝诚皇后”，又追封怡亲王生母敏妃章佳氏为皇考敬敏皇贵妃，从葬帝陵。

    怡亲王亲自进宫谢恩，感激涕零。

    又加尊孝诚皇后谥“孝诚仁皇后”，加尊孝昭皇后氏“孝昭仁皇后”，加尊孝懿皇后氏“孝懿仁皇后”。

    圣祖仁皇帝的四位皇后和一位皇贵妃随圣祖仁皇帝一起入葬帝陵。

    太上皇和太上皇后相继崩逝，大清皇家也开始漫长的守孝的日子。

    四爷诚孝，亲口了要守三年孝。

    从此往后三年，宫里一直过平静的守孝日子。

    在守孝的第三年，皇后病逝景仁宫。

    临死前皇后求见四爷，还要求见妧伊。

    皇后乌喇那拉氏到底是四爷的结发妻子，陪着四爷走过他人生最开始最艰难的时候，妧伊知道这份情谊，从未想抹去可是替代过。

    皇后和四爷几十年的夫妻，两人还共同养育了端德太子弘晖，哪怕是后来四爷幽/禁了皇后，但却从未亏待过皇后。

    这数年间四爷曾不止一次提起过当年大婚后还在宫里时的四福晋，当年两人刚得嫡子时的四福晋，四爷经常回忆。

    四爷是个念旧的人。

    四爷从内室出来，脸色并不怎么好，见妧伊便道：“你进去吧，皇后在等你呢。”

    妧伊进内室就见门口的屏风，妧伊立即明白了，皇后并没有亲自见四爷，只是隔着屏风跟四爷相见了。

    妧伊笑了笑，皇后似乎又回到当年刚得弘晖阿哥的时候的四福晋了。

    妧伊不禁想起当她还在福清院时，那时志得意满，神采明智的四福晋。

    “臣妾郭尔佳氏叩见皇后娘娘。”

    妧伊隔着屏风给皇后行礼，她并没有直接进去。妧伊以为此次病容枯木的皇后必定是不会想见她的，可显然她猜错了。

    “元贵妃，你进来吧。”

    没想到皇后竟要见她，妧伊愣了一下，她笑了笑越过屏风进去。

    皇后已经时日不多了，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让人担忧的。

    妧伊一身芽青色精致宫装，头上没有梳满髻而是带着钿子。那精致美伦美焕的钿子与妧伊看起来依旧年轻美貌的容貌相相得益彰。

    “皇后娘娘。”

    皇后直直地看着妧伊，妧伊被皇后那浑浊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般年轻美貌，长生天可真是厚待你啊。这所有的福气好似都给了你一个人。你真让本宫嫉妒又羡慕。”

    皇后眼中有嫉妒羡慕最后都释然了。或许是出来，心中释然了。

    于满宫嫔妃来，她的确是幸福得让人嫉妒的。

    但是……妧伊笑了笑。

    “日子是自己过来出的，从来不是别人羡慕出来的。福气是自己攒出来的，从不是别人给的。”

    皇后听这话，眼神变得复杂，她想到弘晖，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看着妧伊。

    “本宫有件事求你。”

    “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不敢当。”

    即使皇后病着，即使皇后将死，可皇后还是皇后，妧伊并没有因为皇后将死就放肆。

    “你总是这样，难怪万岁爷喜欢你。”

    “你别话，听我。”

    妧伊刚要开口就被皇后阻止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且听我。”

    “以往的事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

    皇后低下她高傲的头向妧伊道歉，妧伊给震惊了。看着妧伊震惊的神情，皇后却笑了。

    “你的运气太好，太有福气，好得让人嫉妒。不只是李氏她们嫉妒你，我也嫉妒。嫉妒得控制不住自己，嫉妒让我自己变得可怕。”

    “过去的事便过去了，我早就忘了。”

    妧伊淡然到。

    如今皇后已经快死了，人死如灯灭，以往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

    “本宫也想忘记，可本宫忘不掉。”

    “这记太多了，也是种负担。”

    她没有全部忘记，只是不去经常想起罢了。

    “你让本宫羡慕。”

    “我不求元贵妃你原谅我，只求你看在弘晖曾救过你的份上，不要让弘晖断了香火。”

    皇后终于出自己的所求。

    妧伊看着皇后久久没话。

    久到皇后以为妧伊不会答应，失落的闭上眼睛时却听妧伊道：

    “我一直记得当年弘晖阿哥求您饶了我的情景，没有弘晖阿哥就没有元贵妃。”

    这是应下了。

    皇后睁开眼睛，那浑浊的眼睛突然铮亮。

    “谢谢。”

    妧伊没应皇后，她起身离开，身后却传来皇后的声音：“告诉万岁爷，本宫应了。”

    妧伊知道定是四爷跟皇后了什么，不过她没问。

    妧伊出来就见四爷见在门口看着外面，脸上依旧是冷僵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万岁爷。”

    听妧伊的声音四爷回头看着妧伊，眼神变得温和。

    “万岁爷，皇后娘娘她应了。”

    “嗯。”

    四爷应了声，抬头看向内室，他突然伸手牵妧伊的手。

    “咱们走吧。”

    四爷没，妧伊也不明所以。

    妧伊顺从着让四爷牵着离开景宫。

    当天听皇后召见了宫中女官，请了中宫笺表，傍晚的时候宫里钟声哀鸣，皇后娘娘崩逝的消息传遍后宫。

    皇后乌喇那拉氏于雍正六年九月二十九崩于景仁宫，皇帝赐宝封谥：孝敬皇后。

    雍正六年十二月，圣祖皇帝三年孝满；雍正七年九月，皇后一年孝满；雍正七年十月四爷大封后宫。

    孝敬皇后中宫皇后笺表遗旨，请封元贵妃为元皇贵妃，执凤印统领后宫。

    皇帝旨意晋裕嫔为裕妃，宁嫔为宁妃，李嫔赐号悫嫔。

    至此雍正皇帝后宫，一皇贵妃郭尔佳氏；三妃齐妃李氏、裕妃耿氏、宁妃武氏；二嫔懋嫔宋氏，悫嫔李氏。

    永寿宫，妧伊接过晋封圣旨整个人还有些恍惚。没想到竟是皇后生前上中宫笺表为她请封。

    到这会她总算是明白了当日皇后的是应了，应的是什么。

    四爷让皇后上书为她请封，如此不仅全了皇后的贤，也让妧伊的皇贵妃之位更加名正言顺不受人非议，四爷也不会被非议宠妾灭妻。如此一举三人都得利，都免于被人非议。

    乌喇那拉氏一族也会因为皇后的贤名而得益，至少乌喇那拉氏一族的姑娘有这个贤名能嫁个好婆家。

    果然还是四爷想得周全。

    四爷虽没，但却一直默默在做，妧伊此时感受了四爷的心意。

    雍正七年，宁妃所和硕靖和公主出降和亲抚蒙。

    雍正七年，元皇贵妃所出和硕懿嘉公主晋为固伦懿嘉公主，雍正八年固伦懿嘉公主出降和亲抚蒙。

    雍正十年，皇帝加封诸皇子，三贝勒弘晅晋嘉亲王，四贝勒弘景晋颖郡王，五贝勒弘时为齐郡王，六贝子弘历和七贝子弘昼晋为贝勒。

    雍正十年，元皇贵妃请旨，将嘉亲王侧福晋瓜尔佳氏所出的六阿哥永瑾出继端德太子为嗣，皇帝封端德太子嗣子永瑾为端郡王。

    雍正十二年，怡亲王上书请封太子，帝允之。

    雍正十三年初，皇帝下旨册封元皇贵妃郭尔佳氏为皇后，皇后所出嫡子嘉亲王弘晅为太子，嘉亲王福晋西林觉罗氏为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