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庆功宴结束后，杜栩特意回了一趟学校，一进到教室就受到了民族英雄规格的礼遇。

    “杜大帅最帅！四中最牛逼！”李楠把桌子拍的啪啪响，“上午我们体育课的时候老师带看总决赛直播了！最后一球太他妈帅了！那个学长的头球太是时候了！”

    他旁边的郑淼忍无可忍，想提醒他们这是自习课，被田金鑫拉住。

    田金鑫对她眨眨眼：“听老师四中好多年没拿到冠军了，就让他们庆祝庆祝嘛。”

    郑淼屈服了。

    庄何起立迎接三位大佬，“高哥也厉害！我从来不知道高哥踢球这么好！”

    郝葭临时折了一捧纸花献上，“论坛上有同学三十八恶意犯规是虞神发现的！虞神了不起！请接受我的心意！”

    虞瑜下意识地看向杜栩。

    “来来来，都来瞻仰瞻仰大哥这只捧起奖杯的手……”杜栩从余光瞥到虞瑜正往这边看，赶紧把手缩回来，“干嘛啊干嘛啊，怎么还动手动脚了呢？都新时代五好青年的人了，文明点，矜持点，成不成？”

    李楠慈祥地看着他：“朋友，我现在有三个字母想送给你。”

    杜栩更慈祥地看着他：“朋友，我劝你把这三个字母憋回去。”

    面前的女孩还捧着一把纸花，看起来是临时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但每一朵都折得很用心。虞瑜犹豫一下，伸手接过来，不好意思地弯了下唇角：“谢谢。”

    郝葭搓了搓手，笑嘻嘻地：“不客气不客气，虞神，嘿嘿，我想做个调查，如果在你生命走到尽头，我的是如果——死神给了你一个变弯就可以活下来的机会，你会接受吗？”

    这算什么调查？

    虞瑜果断回答：“不会。”

    他虞宇直，宁死不弯。

    杜栩也过来凑热闹：“花没有我的份吗？”

    郝葭指了指他的脸：“杜大帅，你已经有红花了。”

    杜栩终于逮住了炫耀的机会，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得意道：“那是，我同桌亲笔给我的奖励，你们看这花瓣画得，活灵活现、刻画入微、力透纸背、入木三分……”

    虞瑜用手里那一捧纸花敲了敲他的后脑勺：“你的脸到底是纸还是木头？”

    杜栩：“当然是你什么就是什么！”

    郝葭：“……”

    对不起，我不该注意到那朵花的。

    她转身登录学校论坛，发了个新帖子：

    【每日卡】今天九班的杜大帅单方面和虞学神秀恩爱了吗？秀了。

    一位校友抢到沙发，评论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谈恋爱？我还有机会得到我男神的爱吗？求九班前线记者在线解答！

    郝葭回复：放弃吧，姐妹，一起嗑CP有什么不好？

    提前洞悉某些真相的“论坛上的同学”冯卓林面对一无所知的同胞们，油然而生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

    直到高中毕业，九班同学们的一日三餐可能都有着落了。

    ——这狗粮的味道竟是该死的甜美。

    欢呼声起源于九班却不止于九班，整个高二年组都成了狂欢的海洋，另外几个高二文科班的队员不管是上场的还是坐板凳的都受到了本班同学的热烈欢迎。期间吴晓强主任来了一趟，本来想训几句，还没张嘴自己先笑开了。

    算了，这冠军来的不容易，今天就当给他们放假了。

    虞瑜翘掉了晚自习。他戴上耳机往车站走，随便挑了首日文歌循环播放。

    晚高峰时段公交车人很多，接连两趟车人都是爆满，第三辆才勉强有个能落脚的地方。虞瑜找了个离车门近的位置站着，旁边一个年轻女孩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刷手机。

    市中心医院距离四中只有五站地，一首歌循环个三四遍也就到了。虞瑜随着人流下车，在街边的一家吃店给虞老爷子买了半斤盐花生。

    虞老爷子很喜欢听他讲学校的事，但也是从这学期他才能拎出来点能的。虞瑜突然意识到，最近大多数有趣的事都和杜栩有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习惯这个人了。

    S市的中心医院占地面积很大，从正门进去绕过两栋楼才是内科的住院部。

    虞瑜在内科住院部楼下等电梯的时候又看到了他同桌。

    杜栩两只手挂了满满几袋水果，站在两个老年人身后。老太太正和老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还抽空问他：“你脸上的是什么玩意？哪个幼儿园大班给发的红花？”

    “什么幼儿园大班？这今天表现好的奖励！”杜栩甩了甩手上的苹果，马上收到了老太太的眼刀：“甩什么甩？一会掉地上摔烂了！”

    全国冠军忍气吞声地垂着胳膊，好好保护这几斤比他还值钱的水果。

    他放学后去卖部转一圈，回来后发现自己同桌连人带包都没影了，等了一会还不见人，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干坐着，和几个玩得好的同学了周一见就往家溜，可还没进家门就被去医院探望朋友的两位老人抓来做苦力。

    那对老人看起来是杜栩的爷爷奶奶，虞瑜不太想和他招呼，前几天杜母的热情让他记忆犹新，甚至有生之年都不想再走进杜栩家的大门。

    他不想招呼，有人迫不及待地“认亲”。

    杜栩从电梯那比镜子还亮的门上看见了虞瑜的倒影，把左手上的两兜水果换到右手，搂着虞瑜的肩膀对他祖父母介绍道：“这我同桌，年级第一！”

    杜奶奶显然早就听过虞瑜的名字，“你就是杜栩整天念叨的那个虞瑜啊，我早就想见见你了！”

    这时电梯的门开了，下楼的人群走干净他们才进去。

    电梯的楼层数一层一层往上跳，几乎每一楼都会停上半分钟。杜奶奶的话比起她儿媳妇简直是升级版本，连最新的“举报犯规”都收录进去了。虞瑜的手指缠着装花生米的袋子提手，懒得去想杜栩到底和他家人了多少关于自己的事。

    红色的数字停在十一，虞瑜和杜奶奶礼貌地道了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他一回头，杜家三口人也和他朝一个方向走。

    杜奶奶乐呵呵地：“哎，起来我那个朋友也姓虞，真是有缘分啊！”

    虞瑜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预感在四人同时站定在虞老爷子的病房门前时得到了证实。

    杜栩在一片寂静中尴尬地笑了两声：“这么巧？”

    是啊，真巧。

    虞瑜推开门，叫了声“爷爷”。

    “瑜来啦，快坐——” 虞老爷子已经吃过晚饭，正在看电视，见孙子和朋友都来探望，嘴都要咧到后脑勺上了，“老杜我你，大冷天的来就来了，带这么东西干嘛，多沉啊！”

    “沉啥啊，都是我家子拎着的，他有劲儿，不怕累！”

    虞瑜默默退到一边，看着杜栩的爷爷和虞老爷子手握手，带着两国领导人热情会晤的架势唠起家常。

    虞老爷子唠了几句才想起来病房里的两个辈，接过虞瑜来来的花生米，往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个苹果，“老杜，这是你孙子吧？长得人高马大，一看就是个爱锻炼的，哪像我们瑜，一个假期恨不得在屋里扎根。”

    杜爷爷谦虚地摆手：“哪啊！要不是瑜，我们家那臭子期中指不定考成什么熊样呢！”

    杜栩的表情似乎被虞瑜同化了，两人在病房角落的沙发上排排坐分果果，安静地听着三个老年人天南海北地扯，互相把对方的孙子夸上天。

    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三个大字：见、家、长。

    他妈已经见过虞瑜了，喜欢得恨不得能和虞家换儿子。

    他爸……虽然没见过，但没关系，他妈喜欢的他爸都喜欢。

    至于他家老头老太婆……杜栩几乎从他奶奶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嫌弃——为什么好孙子都是别人家的呢？

    杜栩心，您过年的时候可以去抢柱头香，求佛祖保佑您孙子能把他拐回家，变成您家的。

    杜栩听了一会老年人真心实意的互吹，用胳膊肘捅了捅虞瑜：“你和你爷爷过我踢球好？”

    虞瑜咬了口苹果：“随口提过。”

    三个老人聊得火热，不知不觉就到了医院规定的探病时间。

    杜家的爷爷奶奶和虞老爷子分别得依依不舍，约好了等他出院一定要两家一起约个饭。

    杜栩拉着虞瑜先和老人道别，先去等电梯。

    虞瑜手机的音乐关了，耳机还在耳骨上卡着，蓝莹莹的一点亮光吸引了杜栩的注意。他突然伸手去摸虞瑜的耳朵，“这啥？耳环？”

    虞瑜往后一躲：“蓝牙耳机。”

    杜栩凑近了些：“还挺好看，不过被头发挡住了，看不太清。要不我帮你把鬓角剪短点？”

    虞瑜想到刚开学半个月这人就把自己刘海剪了的事，脸顿时黑了：“别提头发。”现在是十一楼，我不想把你从窗户扔下去做自由落体运动。

    有护士推着手推车从他们旁边经过，瞪了一眼这两个挡道的就急匆匆地往前跑。

    “看来我们在这挺挡路的。”杜栩。他看眼时间，问：“同桌，你吃晚饭了没？要不咱们回家叫个外卖？”

    他努力把“回家”两个字得自然，虞瑜没留意这点细节。

    “我不吃外卖。”

    “为啥？”

    “因为第一次订外卖的时候，发生了点不愉快。”

    “什么不愉快？饭里吃出了蟑螂还是店家放了西班牙大苍蝇？”

    虞瑜想了想：“没，就是在备注里写了‘一个肉夹馍，不要肉’。”

    杜栩：“？？？”

    虞瑜解释：“看评价他家的酱料和煎蛋味道不错。我下单后那家店不接，要给我退款。”

    杜栩第一次见到能让店家主动退款的选手，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上次叫外卖的时候红烧肉里面一半的土豆还附赠一只死蟑螂，那家店死活不给退。他猜虞瑜的要求肯定不止“不要肉”这一个，于是他谦虚地向虞老师请教。

    虞老师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其他的，也就是要求油用量不超过五克，要非转基因植物油，还有含盐量和含糖量之类的，记不清了。”

    “……”

    最后虞瑜还是挡不住杜奶奶的热情，被拉到杜家蹭了顿饭，杜母做了满满一桌的菜庆祝儿子的球队夺冠，杜栩父亲正好也在，他这短短几天内算是把杜家人见了个全。

    饭桌上杜母和杜奶奶那热情劲儿，恨不得把所有菜都堆到虞瑜碗里。杜栩第三次挡住了他亲妈的筷子：“妈，跟你好几遍了，我同桌不吃肉。”着他拿过他妈手里的公用筷子，给虞瑜夹了一筷子茄条。

    虞瑜戳了戳油汪汪的茄皮，勉强把几根茄条咽下去，实在不好意思第一次在别人家吃饭就表现得太过挑三拣四。

    杜栩趁着他妈转身给他爸盛饭的时候，捡起公用筷子，声对虞瑜：“别光吃米饭，不用不好意思，你就当在自己家吃饭就行。还是你不爱吃茄子？”

    虞瑜夹了片木耳：“茄子我吃，不过沾油的茄子我不吃。”

    杜栩：“……”

    他默默把手里那筷子茄条扔到自己碗里，又夹了些清炒笋丝，“竹笋吃吗？这个油少，味道偏淡。”

    虞瑜握着杜栩的手把那筷子菜放到他自己碗里，又给他夹了快排骨：“你自己先吃饱再管别人吧。”

    杜栩把青菜拨到一边，捡出排骨吃了。虞瑜冷眼看着他不太健康的饮食搭配，没忍住又补一句：“多吃蔬菜。”

    杜栩乖乖地把被他挑到一边的笋丝吃了。

    杜母端着饭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放心地笑了。她把饭给自己丈夫递过去，低声：“本来还以为是这傻子一头热呢。”

    杜父给她夹了块红烧肉，“儿孙自有儿孙福，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一丝能管住这皮猴子的曙光了，高兴点。”

    作者有话要：　　杜栩：同桌你你想吃什么，你想吃星星我都能上天给你夹！

    虞瑜：我想吃你。

    【然后杜栩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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