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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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和虞瑜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杜栩才后悔自己的决定。他郁闷地翻了个身,看着虞瑜的后脑勺发呆,盯了一会又翻了过去。

    操啊……这要是也能睡着,他就可以改姓柳了。

    虞老爷子刚出院,吃过药就睡了,他和虞瑜又在知识的海洋里沉浸到快十二点才去洗漱。

    他现在算是知道这位学神为什么不提前写作业了——学渣还没纠结完选择题,人家已经开始答下一张卷子了;他还在函数大题里要死要活,虞瑜都已经哈欠看语文阅读材料了。

    直面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是太痛苦了。

    根本无法同台竞技。

    杜栩从心里感谢学一年级那位损他智力有问题拉低平均分、建议他父母给他另寻出路的学老师。

    要不是踢球踢出点成绩,他可能不会幻想将来对虞瑜的告白场景是手捧玫瑰在喷泉前单膝下跪、还是在毕业那天在全校同学的祝福中大喊“我爱你”,而是羞愧地找棵树上吊自杀。

    临睡前虞瑜给杜栩找了一套新的睡衣和洗漱用品,把人推去卫生间,又给他翻了一床棉被出来。

    刚从箱子里取出的被子还带着一股樟脑的香气,虞瑜把棉被丢到床上:“挺长时间没人用了,没拿出来晒过,你凑合盖吧。”

    杜栩戳了戳上面色彩艳丽的牡丹花纹,奇道:“这被是你的?这么少女心吗?”

    “不是,我奶奶的。”

    “起来,一直没见过你奶奶?她不和你爷爷一起住?”

    “她去世了。”虞瑜,“厚的被就这一床了,你要是觉得不吉利的话就和我换。”

    “都是一家人,谈什么吉不吉利的!”杜栩立刻抛弃男性天生对花枝招展的日用品的排斥,被子一卷就往床上钻。

    谁他妈和你一家人。

    不过这么可能有点伤人。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被虞瑜咽回去,他白了杜栩一眼,把灯关了。

    连虞瑜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一个月之前他还不会管话伤不伤人,能把牛皮糖赶走就万事大吉。

    杜栩从枕头边摸到手机,成静音以后先切到“杜大帅”的大号,回了几条朋友的消息,然后又登上号,照例给“北冥有鱼”发了晚安。

    他侧耳仔细听,虞瑜的手机震动两下,然后是衣料和被褥的摩擦声,很快他就收到一条消息。

    【北冥有鱼】:哥哥晚安,早点睡哦~

    杜栩猝不及防,被“哥哥”三个字击中心脏。

    “北冥有鱼”对他的称呼一直都是“哥哥”,但这次情况不一样,时间地点都不一样。

    虞瑜在床上叫他“哥哥”……

    虽然实际上的起因经过结果导致这句话的含义纯洁得像新生婴儿的眼睛,但杜栩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了这三个字飘一分钟。他第二次翻过身,看着虞瑜的后脑勺。

    一米六的双人床宽不到哪去,躺下就能感觉到身后那人的呼吸。虞瑜把手机重新塞到枕头下,裹紧被子,往床边又挪了一点。学以后他就开始自己睡了,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因为不习惯另一个人的存在而失眠,结果闭上眼睛没一会就有了睡意。

    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另一个人出声了:“同桌,睡了吗?”

    你不话我已经睡着了。虞瑜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耳朵,不耐烦地问:“有事?”

    “没事,就是想叫你一声。”

    “……没事赶紧睡。”

    “其实有个事。”

    “有事就。”

    “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就这么不愿意和我睡吗?杜栩有点受伤。

    “没。”虞瑜口是心非地否认,“我怕挤到你。”

    杜栩无语地看着两人中间再躺一个孩都绰绰有余的空隙,他抓抓头发:“你真不想跟我睡的话,我去地铺或者睡沙发都行,要不借你姐的房间用用?”

    “你信不信那疯婆子回来发现自己房间被人动了,能提着菜刀追杀你半个S市?”

    杜栩目瞪口呆:“卧槽,这么猛吗?”

    “不是猛,是疯。”虞瑜冷冷地:“脑子不正常的精神病。”

    “你们关系不好,她才搬出去的?”杜栩从他的语气里品出一丝不对味,但人类该死的好奇心是永无止境的。

    “滚去出差了。”虞瑜没否认“关系不好”。

    杜栩的好奇心虽然没得到满足,但他也知道躺人家床上起码得会看人脸色,识趣地转移话题:“那我还是去睡沙发吧?你别往那边挪了,心半夜掉下去。”

    如果可以虞瑜是真的想把他一脚踹到客厅,可转念一想客厅晚上那能把人冻感冒的温度,他又有点心软,“睡个头的沙发,你想明天下午拖着鼻涕参加校队训练的话,我不反对。”

    后面那人沉默了,虞瑜以为他终于安分了,自己也闭上眼睛。可过了一会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一双手臂伸过来,隔着被子搂住他的腰,把他往中间带。

    “你他……” 虞瑜被他吓得想爆粗口,好悬才忍住:“你干嘛?”

    “好了,睡觉。”

    少年的声音压得很低,还带了一点不同于平时的温柔。

    虞瑜收回了想把他踹下床的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多。虞瑜被枕头底下的手机震醒的时候还有点茫然,他很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他们还一人一床被,然而现在……

    他推了推紧紧箍在腰间的手,背后那人不满地哼哼两声,把他抱得更紧了。

    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滚到一起了。

    具有典型老年女性审美品味的牡丹花被已经被杜栩踢到一边,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他被窝里,从背后搂着他,脸埋在他肩窝。

    虞瑜有一种被当成抱枕的错觉。

    他勉强翻个身想拉开和杜栩的距离,感觉到臂弯里的“人形抱枕”不□□分,杜栩不满地哼哼两声,把脚抬起来压在他腿上,顺势把人往怀里拉。

    操,还得寸进尺了!

    刚才还不如不折腾,这回是真的面对面,两人鼻尖距离不超过十厘米。

    虞瑜极力把头向后仰,艰难地从脑袋下抽出枕头,认真思考一秒用枕头直接闷死这人的可能性后,他把“凶器”丢到一边,直接上手捏住杜栩的鼻子。

    少年两道浓眉越皱越紧,最后为了能呼吸他只能张开嘴,但就算这样他还是没醒。

    这人睡眠质量好得让人想把他拖起来暴一顿。

    虞瑜彻底服了。

    他松开手,看着杜栩张大嘴巴吸了几口气,紧了紧搂着他腰的手臂,嘴里嘟囔几句梦话又睡死了。

    虞瑜深吸口气,凑到杜栩耳边,了一句在正常情况下死他都不会出口的话:

    “再不松手,当心我让你再也下不了床。”

    可能是他阴森森的语气和恐怖片里的女鬼有的一拼,杜栩乖乖地松开手,微拧的眉心看上去居然有点委屈。虞瑜鬼使神差地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把那一头鸡窝揉成鸟巢,杜栩才满足地在他手上蹭两下,又不知道做什么美梦去了。

    这个时间虞老爷子还没起,虞瑜推开门探头看了一眼,大概是临睡前吃的药的副作用,老人睡得很熟。虞瑜给他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他从冰箱里捞了几个鸡蛋,分三个碗装好,散后加些香菇丁和虾仁放到蒸锅里。想到家里借宿的某位肉食动物,虞瑜特意换身衣服,下楼买了块盐方火腿。

    杜栩醒的时候差点连今昔几何都不知道了,枕头上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洗衣液气味,混着旁边棉被上的樟脑香气,闻起来有点奇怪,但不难闻。他把脸埋在枕头上蹭了几下,顺手往旁边摸,摸到一片凉意的床单。

    他猛地坐起来,看清楚自己身上盖的被子时彻底懵了。杜栩看了眼旁边那团快掉到地上的牡丹花被,又看了眼旁边空出的半张床,后知后觉地思考起来,被子里的人已经没影了,那为什么昨天晚上被他抱在怀里的被现在盖在他身上?

    总不能是虞瑜醒了以后特意给他换的被吧?

    杜栩觉得,梦还是不能随便做的。

    不然太容易让人膨胀了。

    虞瑜的睡衣穿在他身上,袖口和裤脚都有点短。杜栩先对着穿衣镜拍两张照,才把睡衣换下来,套上自己的衣服。

    虞老爷子刚吃过早饭,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杜栩出来,笑眯眯地问:“栩,起来啦?”

    杜栩瞄了眼客厅挂的表,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虞爷爷,早……啊不,上午好。”

    “真能睡。”虞瑜从厨房探出头:“过来吃饭。”

    杜栩眼睛亮了:“还有我的份啊?”

    “有啊,怎么没有。瑜一大早就给你做好了,怕你吃着凉,隔半个点就跑去给你热一遍。”虞老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年轻人能睡是好事,长个啊。瑜有一次周六睡到十点多,起来后还以为自己上学迟到了。”

    杜栩也跟着笑:“真的假的?我还以为他是每天早上固定六点起床的人呢!”

    虞瑜脸黑了:“爷爷!”

    虞老爷子假装看报纸,好像爆料自家孙子黑历史的人不是他。

    熬得喷香的糯米粥搭配蒸蛋和煎火腿,杜栩这顿早饭吃得很满足。

    他边吃边想起早上半梦半醒的时候,虞瑜好像对他了一句很劲爆的话,好像是“再不松手以后就不让你上床”?

    杜栩把半张脸都埋到碗里,从眼角瞄着虞瑜,可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算了,为了自己好不容易刷到“同床共枕”成就的好感进度条着想,还是别问了。

    就当他是这么的吧。

    饭后杜栩坚持要帮虞瑜洗碗,他抱着洗洁精瓶子不放:“我会洗,真的!上次回家以后我特意跟我妈学的!”

    还被他妈用“这孩子是不是吃错药了”的眼神看了一晚上。

    虞瑜去抢那瓶洗洁精,“你会什么?给我!”

    “我真的会!我问我妈了!洗洁精倒两滴,不能倒半瓶!”

    “有这功夫你还是去背单词吧!”

    “科学家过,做家务有助于提高动脑能力!”

    “难怪你动脑能力底下。”

    “呃,现在开始也不晚啊!”

    虞老爷子听着厨房传来的吵闹声,微笑着翻过一页报纸,自言自语道:“年轻真好啊!”

    作者有话要:  杜栩:其实我只是喜欢抱着被子睡觉而已。

    虞瑜:所以我长得很像棉被?

    【谢谢幕森果果姐姐的地雷和茗若希姐姐的营养液嘿嘿嘿,爱你们哟(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