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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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市的晚上不太冷,海洋性气候让这个城市的气温非常舒适,不会热得人汗流浃背,也不会把人冻成瑟瑟发抖的鹌鹑。

    杜栩和虞瑜并肩走着,谁也没话。杜栩偏过头,偷偷量虞瑜,少年的下巴很尖,下颔骨的转角有些锋利,几缕略长的刘海耷在额前,给线条流畅的侧脸平添几分柔和。

    虞瑜那句“我和人家好的有点一厢情愿”他想一次心里就难受一次,本来他还想问虞瑜为什么没有和同学解释……如果真问出来估计会被人家笑死。

    街边的绿化带种了一丛又一丛的矮灌木,紫红色的花缀满枝头,三片花瓣喇叭似的张开,衬着心形的叶子看上去娇艳夺目,甚至在不少住户的阳台上都能发现它的影子。

    “这是什么花?怎么开的满大街都是?”杜栩手欠,连花带叶子薅了一把下来用指甲掐着玩,不心把绿色的汁水染到指甲上,擦了半天都擦不掉。

    虞瑜看了一眼,“勒杜鹃,也叫三角梅,Z市的市花。”

    “市花啊……我们S市的市花是什么?好像是玫瑰来着?”

    “对。”

    杜栩摇头晃脑地感慨:“人家市花满街开,我们市花往学校带一枝都能被强盯个窟窿出来。”

    “你还想把玫瑰花带到学校?”虞瑜好笑地问,“在楼下摆个心形点上蜡烛表白吗?”

    “听起来不错,高三住校试试。”杜栩挠了挠脸颊,试探着问,“其实元旦晚会上要不是顾及强同志的心脏,我还想送你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当生日礼物来着……如果我送了,你收不收?”

    虞瑜沉默三秒,实事求是地:“那可能不等你上台,就已经被吴主任押到办公室喝茶去了。”

    “……这么现实的吗?”

    杜栩泪流满面。

    回到酒店天差不多黑了,文队长一直没发消息过来,两校的联谊会似乎还没有结束。虞瑜插好房卡,暖光色的灯光铺洒下来,把房间照得很亮。

    杜栩开电视,挑了几个台就嫌弃地把遥控器丢在一边,“这个时间没什么好看的,全是肥皂剧……宝贝儿,现在咱俩干点啥?不到八点,睡觉有点早了。”

    虞瑜轻车熟路地从杜栩书包里翻出语文卷子,“写作业吧。”

    杜栩哽了一瞬,“虞老师我错了,我困了,我们关灯睡觉好不好?”

    “不好。”虞瑜扭头看他一脸不情愿的表情,放软了口气,“我也写。”

    “那好吧。”杜栩心理平衡了,他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蹭到桌边坐好,“宝贝儿,我们临幸哪一科?数学还是语文?”

    最好他们两个都写同一科,那样遇到不会的还能偷看学神的正确答案。

    “我数学,你语文。”虞瑜微微一笑,看穿了杜栩那点心思。

    杜栩:“……”

    他突然有一种感觉——以后和虞瑜在一起,最好主动上交工资卡,不然虞瑜有心的话,连自己藏在床垫子底下的一个硬币都能翻出来。

    有些人一坐到书桌前活像罹患急性多动症一样,杜栩大概是病症最严重的一个,他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想看卷子,眼睛在房间里转一圈,落到虞瑜按着卷子边角的手上。

    杜栩一把抓起虞瑜的左手,顺着手背往上摸,光明正大地吃豆腐,“哎,同桌,听你爸,你时候学过格斗?听学格斗的人关节硬,可我看你这胳膊挺软的。”

    虞瑜拍开他的手,慢悠悠地:“初中以后我爸生意忙,我也就没怎么正经练过。后来没什么人和我一起玩了,我习惯在家宅着上网,运动都很少。”

    顶多在他爸心血来潮想检查的时候摆个花架子糊弄,其实沙袋中间早就被他掏空改造了,外面一层沙,中间都是乱七八糟的填充物,彻底失去了作为一个沙袋的尊严。

    如果沙袋有思想,它恐怕会羞愤得投湖自尽。

    “这样可不行。”杜栩严肃地,“德国思想家伏尔泰过,‘生命在于运动’,所以……”

    “所以你妹,伏尔泰是法国的。”虞瑜放下笔,鄙视地瞥了他一眼,“知识就是力量,在运动前,你先把第一套卷子答完。”

    杜栩闭上嘴听话地认真读题,吭哧瘪肚地编出一句“表达了诗人的思乡之情”,忽然发觉不对劲,他瞪着虞瑜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的漫画,视线缓缓移到失宠多时的数学卷子上,向这个充满双标的世界发出愤怒的声音:“你为什么不写作业?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写?这不公平!”

    “我写完一套了。得在Z市呆好几天呢,留着慢慢做。”虞瑜翻了一页漫画,头也不抬地回答,“剩下的开学前再写就好。”

    杜栩对虞学神这番“作业省着写”的论调震惊了,他从到大只知道月底的零花钱要省着点花,实在不够了就趁家里没人去老爸的床底下或者枕套里面看一看。

    他伸长脖子去看虞瑜的书包,“你不会就带了一本数学吧?!”

    “两本。”虞瑜一只手拽过自己的背包把它拉开,浅绿色封面的语文卷子里卷了几本游戏攻略和漫画书,厚度加在一起竟然和全套寒假作业差不多。

    杜栩:“……”

    他怎么就没想到用这招糊弄他妈呢?

    他抽出虞瑜手里的漫画书扣到一边,真心实意地握住虞瑜的手,笑眯眯地问,“虞老师,你还有什么好办法没?教我两招成不?”

    “什么办法?”虞瑜试着把手抽出来,可杜栩握的紧,他抽两下没抽出来,干脆自暴自弃地任由他握着。

    “比如怎样让家长以为你用心学习实际上你还在肝游戏,或者是怎样不引家长注目地暗度陈仓在作业里夹带私货,还有……”

    “别还有了。”虞瑜截住他的话头,用下巴指着桌面的语文卷子,“你写完一张我教你一个。”

    杜栩遗憾地松开手,他还想再握一会呢!

    虞瑜加上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不是以后会认真写作业的吗?”

    作业这种东西好像自出现以来就是锻炼学生一心二用的法宝,整整半个时杜栩都没怎么看进去题目,一支黑色水性笔在两指间转得飞快,眼神在房间里到处玩找茬,恨不得连地板缝里的一根头发丝都揪出来,直到虞瑜敲了敲桌子,才把注意力放回卷子上,没放多久眼睛又瞟到卫生间对面的穿衣镜上,“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快捷酒店的穿衣镜一定要对着厕所呢?现代人都有看自己上厕所的爱好吗?”

    虞瑜没接茬,偏头看了他的卷子一眼,无语半晌,“三个字,这就是你和语文作业深情对视半个时的结果?”

    “俗话的好,拖延一时爽,一直拖延一直爽。”杜栩没有理,但他气壮,“也许是语文和我缘分不够,我先换个数学试试——我觉的数学比语文更爱我!”

    虞瑜一言难尽地看着他,眼中写满同情。

    杜栩:“……你那是什么眼神?起码我期末数学及格了!你知道对体育生来,数学及格约等于前途远大未来光明吗?”

    虞瑜配合地鼓掌:“哦,那你好棒棒。”

    四中和回中友谊天长地久的联谊活动一直持续到九点半才散场,结账的时候一笔账单看着有点吓人,但几十个人一平摊,每个人出得也不多,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虞瑜企鹅账号没绑银行卡,在微信上把钱转给杜栩,让他帮忙一起转给文成武。

    队友们回来的时候,杜栩在虞老师的鞭策下已经顺利结束了阅读战斗,现在正对着作文纸放空大脑,寄希望于突如其来的灵感让他下笔如有神。

    虞瑜看了一眼杜栩快滴到卷面上的哈喇子,忍无可忍地抽了张面巾纸呼到他脸上,拎着人的后领把他囫囵塞到被子里。

    杜栩被他弄得清醒不少,含糊着呐喊道:“放开我……让我起来!我还能学!”

    都这样了,还学个屁?!

    虞瑜的指腹在他脸上的黑眼圈重重一抹,“明天开幕式想给四中丢脸是不是?睡觉。”

    杜栩安静了不到一秒,又伸手去勾正给他盖被子的虞瑜的脖子,猛地把他拉到自己身上,一个翻身把人压在下面,脸颊埋在虞瑜的颈窝里,声音越来越低:“那你陪我一起睡……”

    然后他真的睡着了,甚至发出了满足的鼾声。

    虞瑜僵着身子躺在床上,身上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堪比如来佛祖的五指山,把他压得透不过气来,好半天才想起来把杜栩掀下去。

    不等他把想法付诸实践,虚掩的门被人扣了两下。

    文成武回来之前和杜栩了招呼,是有事找他,让他给留个门。他们一群未成年的聚会偷喝酒是避免不了的,一群人高马大的伙子也没有店员问他们要身份证,多少喝得有点嗨,一时间也忘了他们新晋经理和主力选手可能在房间里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他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发现门没锁,便不客气地推门而入,然后石化在穿衣镜前,酒醒了大半。

    镜子忠实地反射出乱糟糟的一张床铺,还有上面乱糟糟滚在一起的两个人。

    文成武后退一步,踩到一只拖鞋,虞瑜推开压在他身上睡得四平八稳的人,冷冷地看着文成武。

    “那个,我、我就是来送点东西。”文队长尴尬地咳嗽两声,把手里提的白色塑料袋放在桌子上,“我给你们带了点消炎药,一种是外用的软膏,一种是口服的,我在网上查了一下,很多、呃、同志,都这两个牌子比较好……”

    虞瑜:“……”

    文成武着着不敢吭声了,虞瑜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简直恨不得把他从阳台扔下去为自由落体定律的真理性贡献力量——看他的表情,另一个铁球的代替品八成是愉快地起呼噜的杜栩。

    不过看他们两个衣服都穿好了,这难道是传中的……

    “事后?”文成武喃喃自语,“不对啊,事后需要穿衣服?不都是直接睡觉吗?”

    酒壮怂人胆的果然不错,换做平时,事关他们校队的两位基佬,文成武可没胆子这么直白地出自己的推测。

    随后他和他的消炎药一起被虞瑜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  文成武:开门社区送温暖!新时代基佬之友友情提供送药上/门/服/务!消炎药口服外用应有尽有!

    虞瑜:队长,你真的很有为科学献身的精神和勇气。

    杜铁球:呼噜——

    【谢谢茗若希姐姐的地雷和营养液,mua一个(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