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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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八,皇帝御笔启封,正月十五,老皇帝最后一次带领群臣过了一个元宵佳节,空前绝后的热闹,似是最后的狂欢。

    正月十六,皇帝当着百官宣布了传位昭书,也即禅位。

    最后的结果并不意外,登上皇位的是中宫所出的五皇子,虽然上面有四位皇兄,可占了一个嫡字,便收揽了朝中大部分文官的心。

    二月初二,新帝上任,告祭天地,成为了新一任帝王,然后便是开恩科、大赦百姓、减免赋税。

    这也是皇帝上位的基本操作了,开恩科是为了招揽天下学子们的心,也是为了选拔第一批完全属于自己的学子。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堂上原本不属于自己阵营的,在将来都会被新皇一一换下,自己的人顶上。

    而大赦百姓、减免赋税,则完全是为了得民心,普天同庆,也不难理解。

    即使是在后世,也有一些国家这么干,大喜事嘛。

    皇帝换人对于朝廷上层百官和后宫嫔妃的影响定然是巨大的,但是对于翟阳文这这样的官、和寻常百姓来,并无甚区别。

    甚至还有些微好处,那就是新帝上位需要一段平静的过渡期,至少一年半载的,不敢有官员闹出什么事情来,如此苛捐杂税就少了很多,百姓的压力也会不少。

    比起所谓的朝政大事,还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更叫老百姓们关注。

    一时间,以京城为首的各个州府欢声笑语一片,看上去就是一副盛世开启的景象。

    百姓们是高兴了,可新任皇帝虽然得到了皇位,可到底白璧微瑕,那就是太上皇的存在。

    每每他要做出什么改变过去政策的决定时,以一干老臣为首的守旧派就会搬出太上皇,任是皇帝,也要被老子管着,新帝满腔抱负无法实施,心中憋闷、朝堂上难免暴躁几分,要这皇帝当的也是憋屈。

    不过区区半月,新帝便在朝堂之上发作了一批官员,都是些站错了队却并未身居要职的官员,一时间朝堂内外人心惶惶。

    可要叫太上皇来也委屈着呢。

    本来皇帝的职业是上位就能干到老死的,可他偏偏因为身体不争气,早早让位,自认足够大度了,谁料儿子一上位就要推翻自己的政策。

    从皇上到太上皇的巨大心理落差且不提,单就原本权柄天下、到如今看儿子脸色,哪怕这个儿子是新一任皇帝,太上皇的心里也难受极了,更何况朝廷上的一干老臣都得了儿子的训斥,简直就是硬生生打自己的脸。

    老皇帝与自己憋气、也是与新帝置气,但到底不是一个任性的人,不然他就是不退位、谁又能逼他不成。

    短短一个月矛盾频发,几个落选的儿子仗着老子还在世、动作不断,几个老臣倚老卖老、阻碍朝政,老皇帝到底看不过眼,不忍好好的朝堂被搅得浑水一般,主动提出去京郊的皇庄休养。

    新帝面上依依不舍,内心欢喜雀跃,动作极其麻利的送走了自家亲爹,这才真正有了执掌朝廷与后宫的威严。

    随着老皇帝的离去,没了依仗,兴风作浪的老臣和皇子们终于安分起来,夹起尾巴做人,战火渐歇,更有那见势不对的皇子,捡起包裹灰溜溜去了封地。

    朝堂这才重归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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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腥风血雨再如何也干扰不了身居内宅的冉佳怡,随着翟阳文再次忙碌起来,她也有了些时间来处理自己的事。

    譬如,为远行几个月、终于归来的罗家人接风洗尘。

    因为新帝登基,为京城治安,城卫司硬是拖到了二月中旬方才准许外地人员进京,受此殃及,罗家人在正月底就到了京城,可还是在城外足足等个大半个月才得以进城。

    一家子风尘仆仆,家里主子都不在、也没个人接风洗尘,可不得冉佳怡这个外嫁女来忙活。

    提前一天来到了罗家,安排着下人们准备好接风洗尘的东西,换洗的衣服被子都安排妥当,整个宅子也被打扫一新,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在罗府休息了一夜,冉佳怡第二天带着一众下人早早起来,打开大门、放置火盆,方才在门前站定等候。

    罗家的马车来的很快,从城门进来到罗家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赶着清晨第一抹曦光,马车缓缓停留在门前。

    走在最前面的是罗父和罗母的轿子,罗大哥紧跟其后,最后面还有一顶轿。

    先是罗大哥脚轻快的跳下来,疾步来到前面,刚好扶住揭开轿帘准备下来的罗父和罗母,再转身往后去,候着一位年轻姑娘下了轿。

    剩下的下人们自去收拾东西,冉佳怡几步上前,给父母兄长见过礼,才将目光转向了在场自己唯一不认识的人。

    这是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姑娘,比原主的年龄还要略些,只看着性子就是一位爽朗大气的,此时正对着自己笑。

    罗母适时出来介绍:“明月,这是你兰姐姐,也是你未来的嫂子哦。”后面半句已经满满的调侃。

    冉佳怡配合调皮了一回:“嫂嫂。”

    臊得爽朗的大姑娘也红了脸颊,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全然一副害羞状。

    罗大哥连忙出来打圆场,只黝黑的脸也依稀看得出一丝脸红:“娘,咱们进去吧。”

    罗母满足了恶趣味,这才作罢。

    一行人跨过火盆,又被丫鬟们拿着柳枝洒过水,算是接风洗尘。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罗父三人心里也是满满的慰怀,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更遑论他们这一趟不是在赶路、就是在族里的空房子里住着,两者环境都好不到哪里去。

    冉佳怡早早吩咐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饭,虽是早饭却也是接风宴。

    罗母看见家里熟悉的早点,都快感动哭了,出门住的差还能忍,吃的就不行了,有时为了赶路就是干粮配热水,直噎的人喘不过气来。

    每每这个时候,翟母都会万分怀念家里艺精湛的厨娘们。

    厨娘见主子回来第一天,也是拿出了看家的艺,桌上各色早点一应俱全,起码供十来个人吃喝。

    五人坐定,也不用分男女,一家子人坐在一张桌上谈起了这趟远行。

    主要是他们几个,冉佳怡听。

    除去旅途的艰难外,这一趟出行还是有很多欢乐的,罗母感慨吃住折磨人的同时,也为难得的外出而欢喜。

    罗母是京城本土人,一辈子除了京城这一角三分地,就没有去过别的地方,这一次可是长了见识。

    不同于京城的北方景色,罗氏宗族所在的位置偏南,独特新鲜的南方韵味甚至吸引住了罗母这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北方姑娘。

    当然,这一趟旅途最大的收获就是与罗氏宗族恢复联系,以及收获了罗大哥的未来妻子。

    两人之间已经定下了婚事,但正经的婚事还是要回到京城来办,因而,在京城这边还要补办一次,届时还要邀请罗家的亲戚朋友一起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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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一起吃过罢早饭,闲话了会儿家常,冉佳怡就提出离开,她一个外嫁女,留一天两天还情有可原,一直住着好看也不好听。

    罗父罗母也没有挽留,出去这么长时间,他们头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短时间内是没空闲聊的。

    冉佳怡回娘家帮忙的事,翟父翟母是提前同意的,没有拒绝的原因在于儿子短期内升官无望,就不能轻易得罪了有钱的亲家。

    近一年的时间,儿子的品级丝毫未动,本还着急难耐,等知道是官场的常态,翟父翟母反而老实了,左右不过熬着呗,儿子还年轻着呢。

    这么做倒也没有什么损失,只是家里拮据的困境难以解决。

    当了官,来往的人家家境都不是以前那些乡下人可比的,穿衣打扮、衣食住行、礼尚往来哪样不得花钱,且标准还都低不了。

    再多的进账也抵不了这么花费啊,尤其最近新帝上位,官员变动频繁,宴席多不胜数。

    几次下来,白花花的银子换了一堆的礼品,能看能吃能用,就是换不了钱,家里的库房都满了几分,翟母不仅没有欣喜,反而越发发愁。

    且他们这宅子实在不能再住了,前阵儿户部几个同僚轮流做东,轮到翟阳文无法也只得将人邀到家里来。

    热闹是热闹了,可他们这宅子比起官署好了不少,比起其他本地有宅子的官员那就真的太,人一多了总是转不开身,不上不下也是怪尴尬。

    翟母是个要面子的,官位上不去,台面起码得装饰好,知道儿媳在京城有自己的宅子,可不就打上了主意。

    这有求于人,态度也就强硬不起来。

    冉佳怡看着心里有数,看破不破,不开也不拒绝,白得一阵子清净。

    错失了难得的晋升捷径,翟阳文以后的前途不出意外,和这天底下大部分低阶官员差不多,要熬上去起码也得是几十年后了。

    这也意味着,冉佳怡起码能安生个几十年,等几十年后,翟阳文都得是三四十岁的糟老头子,那时候即使还有子的心、也不一定有子的条件。

    对此,冉佳怡也没有什么愧疚,虽然阻拦了翟阳文晋升的道路,可有能耐靠自己爬上去那才叫真能耐,花完妻子的嫁妆就一脚踢开,这样做人早该想到这一天。

    到了这里,冉佳怡觉得距离原主的任务完成也差不离了,但她并没有感觉到原主要回来的迹象,也是奇怪。

    可人不回来,冉佳怡这个背锅的就得继续干,也甭提愿不愿意,她压根没有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