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个世界
纠缠了两世的冤家就此彻底从这桩姻缘里解脱。
冉佳仪看了一个劲叹气,边上的滚滚习以为常,照旧啃着自己新鲜的竹子。
在这之后,大燕朝多了个酷爱游山玩水的公主,而西北荒凉之地也多了一个叫做邓翰墨的官。
空间的距离便也隔开了那些恩恩怨怨,接下来漫长的几十年里,两人未再见过哪怕一面。
真正做到了老死不相往来。
这之后公主再未嫁人,在年纪大了之后选择回到京城养老,那时京城的皇位之上已经换了一个人。但作为皇帝的姐妹,一个没有什么利益纠纷的长公主,京城也没有人敢为难她。
而邓翰墨则是在那个偏僻的地方再度娶妻,只是一生都没有自己的孩子。若干年后,还是从自己的兄弟家里过继了一个孩子,在那终此一生。
看似漫长的一生,纠纠缠缠的烦恼,在系统的屏幕里也不过两个时,就跟一场无聊的人生纪录片一般。
曲终人散,随着屏幕渐渐归于黑暗,冉佳怡的意识也从那个世界的故事里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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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帮我开始下个世界吧。”或许是上个世界过得太过憋屈的原因,冉佳怡不耐烦在无人的系统空间里久待。
系统萌萌哒询问:“宿主对新的任务有什么要求吗?”
冉佳怡本想回答个“无”,但是旋即想到了什么般:“这次不要古代世界了,最好能随意一点,不要有太多感情纠纷的。”
系统答应下来,尽职尽责的给宿主挑选合适的世界。
那么多的世界、遭遇不公的女人何其多,系统挑选起来也是眼花缭乱。
“有了。”系统满意的看着自己看中的那个世界。
冉佳怡闻言回到桌前坐下,“好了,让她进来吧。”
这次来人的脚步声很重很重,听着“咚咚咚”的声音,冉佳怡心内猜测这次来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及至人到了跟前,冉佳怡看着来人的模样还回不过神来。
无他,因为这次的委托者是一个年约五六十的老太太。
以往来到系统空间的基本都是正值年轻、风华正茂的女子,何曾有过这么年迈的老人。
按照系统滚滚的法,这些委托者来到系统空间的形态都是她们心中自己应该存在的形态。
大多或是年轻时候最美好的时候,又或是自己最不甘心的时间段。
此时是灵魂状态也还是这幅模样,明这位老人的心态其实已经老了
“奶奶,你是有什么事情吗?”冉佳怡主动询问。
“这里是地府吗?地府都这么好看了啊,”
老太太可能是没有见到过这样的科技段,还以为这里是阴曹地府呢。
冉佳怡有些尴尬,索性越过这个话题,“奶奶,你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吗,我可以帮你完成的哦。”
老太太轻易就被带过了刚才的问题,点点头,“是啊,我这一生啊,中年守寡,半辈子劳作养活了几个儿女,老了老了,也还是为他们操心,就没过过一天顺心日子。
单是这样就算了,可到最后,我一心为他们着想,还反遭他们埋怨多管闲事,等我做不了活了又得被嫌弃、看他们脸色行事,活这一辈子都是为了啥啊!”语气里满满的委屈。
这次的委托者貌似是一个被子女伤透了新的老人,冉佳仪想着。
面对子女,父母总是会一步步后退,一点点妥协,直到退无可退。
回忆起自己活着时看见各种虐待老人的新闻,什么打骂甚至活埋,真真是世风日下。
从被教育尊老爱幼的冉佳仪出离愤怒了,这个任务必须做,还要好好做。
“奶奶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完成任务的。”信誓旦旦的话出来,冉佳仪方才意识到,这位委托者还没有出自己的要求。
假如对方要求希望有一个温馨和谐的一大家子,那自己这任务不铁定得完蛋。
好在事情并没有到最坏的地步,相反,委托者的要求正合冉佳仪的心。
“我想着,我辛苦把他们养大,也不求他们多孝顺了,可我老了老了,也不想受他们的埋怨,我宁愿我自己过。”
似是老孩儿气话一般,可那认真的神情分明在告诉冉佳仪,她是认真的,她不想再为那群不孝子女操心了。
冉佳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完成任务的。”
冉佳仪猜测,其实对方心里未必狠得下心来管教孩子,否则也不会来到这系统空间委托别人了,但任务到了眼前,冉佳仪也乐于去看一看。
契约签订完成,委托者显然已经有些疲惫,且不是很想提起自己的过往,冉佳仪只得吩咐滚滚先把委托者送去休息,自己思索起了这次的任务。
但凡为人父母少有不爱子女的,有的深沉内敛、有的奔放外放,形式各有不同但那感情却不是作伪的。
也是如此,哪怕那些儿女对委托者不好,但是委托者也没有什么报复的心,只是一心惦记着过自己的日子去。
由此,冉佳仪确定了,在过好自己日子的同时,不搭理委托者的那些子女就好了,且看他们靠自己能活成个什么样儿。
等到滚滚出来,冉佳仪便让其将自己送进了任务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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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黑再一亮,冉佳仪便换了个地儿。
抬眼四顾,冉佳仪发现自己正在一间阴暗的房间内,外面天色也还暗着,冉佳仪索性躺到床上,接收起原主的记忆来。
委托者身处的是平行世界的华国六十年代。
这一年是96年,华国成立不过短短十几年,外部面临的危不断,国内的饥荒也才过去不久,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
好在原主家在县城里,拥有这个时代珍贵的城镇户口,日子虽然困难,但是也还过得去。
原主中年丧夫,一个女人辛苦拉拔着五个孩子长大,周围邻居亲戚谁不夸她能干。
可在她的几个孩子眼里,她永远是一个没用的、偏心的母亲。
原主的这一生,能干是能干,可倒霉也倒霉在她的能干上。
原主现年3岁,自从四年前丈夫去世接替了丈夫的工作后,林家的日子就变得格外困难了起来。
这时候虽然工作可以接替,但是岗位和职务不能。
原主张父生前是厂里的技术工种,因为工作熟练在厂子里干的时间也长,拿的工资也高,负担一家子的生活也是绰绰有余。
但是原主顶岗后,因为技术不够,被调到了办公室做文职,工资降低了不少不,还多了一年的试用期,家里的日子便艰难了。
家里五个孩子等着吃喝上学,原主一个人白天在厂子里拼命干活,晚上回家忙完家务还会接一些洗衣服、糊纸盒之类的活计,不过短短四年,活似老了十岁不止。
好在厂子里的领导同情她的遭遇,不过一年就给她转正了,厂子里有的老员工都干了三四年了还是试用期呢。
要知道试用期和转正后差别可大了去了,一旦转正,享受到的是正式员工的丰厚福利,厂子里也不能随便开人了,那才是真正的铁饭碗,至于试用期的,随时可能被踢回家。
家里五个孩子,除了老三是女孩外,其他四个都是男孩,最大的已经了,最的也已经3,都是上学的年纪,每一年家里花费加上几个孩子的学费,原主的工资总是不够用。
这不,一大早的,还没到正常起的时间点呢,原主就愁的睡不着觉了。
正值酷暑的八月,原主的大儿子月刚刚毕业,一个月还没有找到工作,原主那叫一个愁啊。
除了愁家里的生计开销外,还有一件糟心事。
大学招生前两年就停了,只有极少数家里成分好又有人脉资源的才可以被推荐去上大学,原主家里没有这能耐。
上大学不敢想,找工作同样困难。
城里工人的岗位是有数的,这年头国营厂子又少,随着这几年的初高中毕业生越来越多,城里的无业青年也越来越多,这一个月的县城里都发生了好几起斗殴事件,更别提其他大城市。
由此,前几年自愿报名的知青下乡也慢慢演变成了动员知青下乡,但凡知道谁家里有了待业的孩子,知青办的人事隔三差五就上门做工作。
昨天,知青办的人来原主家里下了最后通牒,原主的大儿子必须下乡。
要不下乡办法也是有的,要么原主大儿子自己找一个厂子工作,要么就来顶原主的岗位。
原主那一世,原主到底挨不过大儿子的苦苦哀求,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了大儿子。
自此,家里一家人都成了靠大儿子工资活的“累赘”,原主大儿子不仅没有一点感激,反而嫌弃起一大家子靠自己养活的废人。
原主无奈,只得夜以继日的接了零散的活儿做,补贴家用和其他几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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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原主也没讨到好处,因为第二年,原主的二儿子也从高中毕业了。
这回没有岗位再给他顶了,二儿子只得下乡,只是到底怨上了偏心老大的原主,面对原主的时候动辄埋怨,在乡下还一直来信要这要那的,原主心疼儿子在乡下受苦,从牙缝里省出吃的给二儿子寄过去。
同年,三女儿初中毕业,因为老大媳妇不愿意再供着妹妹上学,妹妹没能再上高中,三闺女是一个灵的,早早找了一个愿意供自己上高中的男青年嫁了,就此离开了这个家。
因为埋怨母亲重男轻女,责怪大哥心狠,三闺女几乎再也没有回来这个家。
下面最的一对双胞胎儿子也是上到初中毕业就没念了,好在两个孩子灵,老四找了一个招上门女婿的顶了岳父的缺,老五从原主那抠了点钱走门路找到了一个锅炉工的岗位,只是留在了城里却是辛苦不已。
对比家里大哥轻松自在的日子,下面四个的日子可谓辛苦。与此同时,他们也没少指责原主,可他们却没有看见原主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忙里忙外的——给大儿子做饭带孩子,给二儿子攒吃食,偷偷去见三闺女和四儿子,私下里接济五儿子,一个当妈的面对五个子女,偏偏活出了面对祖宗的模样。
看到这里,冉佳仪本来整个躺在床上的身体都气的坐了起来,气呼呼的样子活像经历这些事情的是她自己一般。
作为外人,冉佳仪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原主作为五个孩子的妈,天然占据着优势,不去欺压孩子,就让几个孩子养老总是应该的,可原主老了几个孩子都不愿意的时候,原主宁愿自己出去捡破烂卖钱也不要求子女赡养。
可能在有些人看来,这就是母爱的伟大,可在冉佳仪看来,这简直就是懦弱可欺。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类是有感情的生物。而父母与子女的关系除了血缘亲情的牵绊外,还有一种你养我老、我养你的责任和权利。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是人存活于世最基本的操守,若是连赡养抚养自己长大的老人都做不到,那谈何为人。
原主不过能力有限,没有办法给几个孩子上学以及工作的条件,原主的几个孩子就埋怨甚恨上了原主,本身就代表了这几个孩子道德观念有问题。
懂事的孩子不主动帮忙减少原主的负担,至少不会在给原主施压,可原主这几个子女倒好,自己的生活不如意全怪到了原主这个做母亲的头上。
这会儿义务教育还没有普及,原主一个人努力让几个孩子都上了初中甚至高中,压力不可谓不大,但她还是坚持下来。
原主的几个孩子坐享其成、贪得无厌更加可恶。
冉佳仪甚至觉得,这几个孩子从根子上就长歪了,五个孩子里最的都3了,在这年代都是可以承担家里一部分生计的年纪,做的一切不是用后世的一句孩子不懂事就可以遮掩过去的。
他们不是不懂,更多的是不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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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天亮的格外的早,就在冉佳仪接收原主记忆的这一会儿,外面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天亮了。
冉佳仪根据原主的记忆估计,这也差不多6点多了,原主每天这时候就要起来做饭,喊几个孩子起来吃饭、送他们去上学,自己留下来洗好碗,再去厂子里工作。只是现在是暑假,孩子连学校不用去。
厂子里上班的时间是点,但原主工作态度积极,一般点半就到了。
尽管很不想这么早就起来给一群不知感恩的兔崽子忙活,可冉佳仪到底知道,自己不能那么突然的转变,还是要找好一个借口才行。
认命的去了灶间,发现果然不出意外的是土灶,只是冉佳仪已经不会被这些难到了。
熟练的生活做饭,不过最简单的红薯粥加咸菜,红薯多米粒少,家里六口人足足煮了一大锅,盖上锅盖,冉佳仪又去洗衣服。
夏天天热,家里人的衣服天天都要换,没填一大盆,洗起来也是够累的,早晨微凉的风吹过,冉佳仪愣是热出了一脑门的汗。
半个时之后,锅里的粥好了,冉佳仪的衣服也洗好了。
将几个孩子喊起来,趁着他们洗漱的工夫,冉佳仪将粥盛起来放到大厅的桌子上,连筷子都按照原主记忆里的那样摆好,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次,冉佳仪没有按照原主那样,把浓稠的米粒都给几个孩子,自己喝那稀稀的粥水和烧心的红薯。
没一会,五个孩子陆陆续续过来,一家子开始坐下吃饭。
下面四个的吃过饭就出门玩耍去了,等到人都走了,桌子上就剩下冉佳仪和原主大儿子。
冉佳仪一看对方那饭碗,碗里早空了,仍在用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
冉佳仪心道,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这么想着,冉佳仪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自顾收拾着碗筷,好一派忙碌。
等看到亲妈转身要走,原主大儿子林建党终于着急起来。
“妈——”拉长的调子似是撒娇一般,只是冉佳仪看看这便宜大儿子那一米八的身高,越听越是怪异。
“有什么事赶紧,我还要去上班呢。”没好气的抱怨一句,冉佳仪端着叠的高高的碗筷回去厨房洗碗。
建党顾不得多想赶紧跟了上来。
“妈,今天知青办的人可又要来了,妈,我不想下乡啊,你帮帮我。”
冉佳仪边洗碗边听他絮叨,无非是那些自己吃不了下地的苦、隔壁下乡的知青怎么怎么了的话,兼之提起自己亲爸早逝自己多么可怜之类讨巧卖乖的话。
只是任对方的再动听,冉佳仪也纹丝不动,洗完了碗筷,来不及多两句就拎着包赶紧出门了。
“我上班要来不及了,你的事等我回来再,你在家里看好门,知道了吗。”
林建党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亲妈绝尘而去的背影,隐隐有一股被抛弃的感觉。
“这可怎么办啊。”岁的林建党还不是后来有了工作后那副运筹帷幄的稳定模样,眼见问题得不到解决,知青办的人又马上要上门,简直就跟被催债的债主一般,心慌的不行。
“这可怎么办啊。”林建党无数次哀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亲爸早死就算了,亲妈也还是个没什么本事的,给自己找个工作都找不到,连让自己顶岗都推脱,这还是亲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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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冉佳仪出了门就往厂子跑而去。
林家所在的位置距离厂子里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只是她的动作比原主的要慢的多,因而出门的时间也稍微晚了点。
今天去厂子里,冉佳仪还有一出戏要唱,自然是要早点到的。
点半,冉佳仪准点到达了原主工作的办公室。
原主工作的厂子是一间纺织厂,叫做红旗纺织厂,是县城自己办的,规模不大,厂子里总共就几十来台器,配上几个办公室的,上上下下不到一百人。
原主丈夫在的时候,是车间里的工人,因为兼带会点修器的艺,在厂子里工资福利都不错。
可惜轮到了原主,车间里的岗位没捞到,就接了一个办公室的岗。
这年头可不是后世办公室人员金贵的时代,反而是一线工人最光荣,待遇也最好,办公室里的工人虽然工作不累,但是工资也就一般。
但就这样,也足够外人羡慕的。
冉佳仪进办公室的时候,不大的办公室还一个人都没有。
熟门熟路的烧水、灌水壶,又稍微打扫了一下办公室卫生,冉佳仪才坐到原主的座位,拿起从看门卫大叔那里取过来的安城日报。
报纸是厂长要求定的,是工人阶级要时刻学习上面领导的最新指示,原主一般不看这些,拿了报纸放桌上,等同事到了谁想看自己拿。
冉佳仪初来乍到,尽管有原主的记忆在,但到底有些陌生,便拿起报纸好了解一下最新的政策方针。
报纸一共四面,都是黑白的,第一是市里一个糖厂员工的优秀事迹和表彰,第二页和第三页则是用了大幅的篇幅讲述了知青下乡的必要性和动员措施。
看着照片上火车前的浩大人群,冉佳仪意识到,知青下乡大运动的热潮已经开始。
原主上一世的经历也明了这一必然性,所以她一早就决定了,绝对不给林建党让位子。
既然那几个便宜崽子都自己偏心,那自己就一个都不偏,有能耐的自己找工作去,没能耐的就乖乖下乡,至于她自己,有一个工作还愁过不好嘛。
报纸上的内容简单,冉佳仪只略微过了几眼,就给折好放到桌角处。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时间到了点50,办公室的其他同事才陆陆续续过来。
等到办公室六人全部到齐,主任就开始带着大家学习。
这已经是办公室的固定项目了,在开始工作前读一遍,既有利于大家学习,也是为了彰显厂子政治正确、积极学习。
待读完了一遍,大家这才各忙各的。
是各忙各的,但这日子不年不节的,又不是发工资的日子,办公室的人都清闲的很。
一眨眼的工夫,有人拿起报纸看,有人开始织毛衣,冉佳仪也没什么事情,就开始了自己的戏精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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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冉佳仪假做深沉的叹气,顿时引起了同事的注意。
“你这是怎么了?”隔壁的一个大姐好奇的问道。
不等冉佳仪开口,另一个中年男人嘴快的代替她回答了,“肯定是为了她大儿子,是不是。”
像是做了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般,同事得意的眼神看过来,冉佳仪在心里感叹神队友的同时点点头,“我家建党工作工作找不到,这可怎么办啊?要是我把工作让他顶,又是从试用期做起,家里还有四个的,日子怎么过的下去。“
隔壁大姐纳罕的出声:”你还这么年轻,顶什么岗啊。“
中年男人也附和道:“就是,你儿子顶岗了,那日子可不好过了哦。”
冉佳仪装作一副白花一般,“可是不顶岗,建党他就要下乡了啊。”
围着的两个同事顿时没话了。
这个:“谁能想到下乡还能强制呢。”
那个:“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冉佳仪又是一叹气:“我可怎么办啊,家里还有四个孩子上学呢,建党要是顶岗,估计还是来这办公室,工资还不如我现在呢。”
“那倒是。”中年大姐表示很懂,“你现在的工资养活一家人都难,再低一家人可就吃不饱饭了,要我啊,大伙子下乡就下乡,好好干活也饿不着。”
中年大姐有一家乡下的亲戚,平时也没见到日子怎么艰难,反而还时不时能给自家送点菜粮食啥的,不过得多好,至少吃喝不愁。
冉佳仪装不懂询问:“下乡真的没关系啊,我家建党可害怕下乡了。”
中年大叔不屑道:“大伙子怕啥,要是有能耐自己找工作,顶你的工作干嘛。”
冉佳仪记得这位同事家里的儿子前两年高中毕业,进了隔壁糖厂工作,工资待遇比他这个当老子的还要好呢,难怪这么自得。
冉佳仪继续叹气,“现在找工作是真难,不过乡下日子不难过就好。而且我看着报纸上,上面领导大力推行知识青年下乡建设农村,老大后面还有几个的,可怎么办啊。“
本来只是三个人的声讨论,但是这话一出口,顿时整个办公室就安静了下来,一瞬间的工夫,落针可闻。
安静就只一瞬间,很快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了起来。
“真的假的?”
“哪里了,我家儿子明年也要毕业了。”
“我家闺女也是明年呢。”
众人一下子就急了起来。冉佳仪将报纸上的内容一一指给他们看,“你看,就是这里啊,’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很有必要‘,还有这里,'不在城里吃闲饭。'都是这个意思。&p;qt;
一群人听了一个劲摇头,都苦巴了一张脸。
”你这都什么事啊,好好的城里待不得了。“
“不过也是,你看现在街上的青年越来愈多,这个月都打了好几次架了,在城里闹事不如去乡下挣口饭吃。”中年大叔这招人恨的话一出来,顿时就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
“真是站着话不腰疼。”几个女人异口同声的嘲讽,给中年大叔立刻吓的坐在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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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言我一语,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等到中午,几人去了食堂吃过午饭,下午几人这才着为数不多的工作。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下午5点下班的时间。
冉佳仪收拾好桌面,关上办公室的门,最后一个离开。
回到家里,五个孩子都已经回到家了。
只是家里的灶房还是凉的,显然并没有人主动做饭。
其实因为这几年搞运动的关系,现在学校里的学习任务几近于无,老师们是不敢管学生的,也是因此,下午三四点,这些学生就可以放学了。
尤其现在暑假,这几个宁愿出去疯玩,回来也不做饭,这就实在很遭人嫌弃了。
原主真是惯出了一堆巨婴。
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就是穷人家孩自就懂得生活的艰难。
可原主家困难是困难,可辛苦的就只有原主一个人,几个孩子被养得跟少爷姐一样,啥活不会干,就知道吃喝和花钱,真是稀奇了。
冉佳仪早上忙活了一通,本就一肚子气,现在是如何也不乐意继续。
眼睛骨碌一转,冉佳仪有了主意。
“建党,你和我过来,建军,你带着建慧去做饭,菜都在厨房。”
原主五个孩子,名字都非常有时代特色,从大到依次是建党、建军、建慧、建国和建设。
老大今年高中毕业,老二岁,刚高一毕业,下半年开学就高二了,至于老三5岁是个女孩,才初二,老四和老五是一对双胞胎,3岁才学五年级。
冉佳仪觉得,生孩子生的这么频繁,也是原主老的特别快的一个原因。
被亲妈使唤去做饭,林建军和林建慧都有点不高兴,本想跟以前一样撒娇混过去,可是看着亲妈像是真有事的样子,也不敢反驳,委委屈屈的去了厨房。
打发两个的去玩耍,冉佳仪带着林建党去了正厅,打算来一场大人间的谈话。
岁的年纪,就是在后世也是一个成年人了,在这会儿早结婚的连孩子都有了,冉佳仪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让他们自己去承担。
林建党在家里忐忑心虚的呆了一天,连知青办的人来喊门都没敢应,生怕被拖走了,这会儿终于见到亲妈,心情那叫一个激动。
冉佳仪看着他眼里那期盼的光,嗯,真是想迫不及待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打破希望呢。
“建党啊,我今天好好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件事情不行。”
林建党急了:“妈,怎么不行了,这工作你去和我去不都是一个样嘛,我接了就不用下乡了。”
冉佳仪幽幽的眼神看着他,直盯的林建党浑身起鸡皮疙瘩。
“妈,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有什么话你,我都听着呢。”
冉佳仪这才继续:“建党啊,不是妈不心疼你,可是你也知道,当初你爸去了,我接的工作也是一年才转正,那时候家里的苦日子你忘记啦?你去了比我当初还不如呢。“
林建党一下子被噎住了,虽然到的少了,可亲妈工作钱也到不了自己上,要是自己接了那就是自己的钱了啊,这能一样吗。
虽是这么想着,可林建党也知道这些话不能出来,当即支吾道:“妈,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争取早日转正,带你和弟妹过好日子。”
有求于人的时候好话连篇、用过就丢毫不留情,这就是林建党这个人的作风。
甭管现在话的多好听,等到要用的时候照旧靠不住,冉佳仪心里明白着呢。
母子俩的谈话不欢而散,林建党气的从凳子上起来,动作大的椅子撞击地面的声音啪啪作响。
冉佳仪浑不在意,看着林建党离开的身影心想,后面还有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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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佳仪独自在大厅又坐了一会儿,假装沉思的模样,等到灶间的饭貌似要好了,这才起身往厨房走。
”哎呦,妈的建军和建慧真能干,看这饭烧的,你们都长大了。“边边用衣袖擦拭眼角,像是一幅感动极了的画面。
这年头没啥好资源,要粮食没粮食、城里菜都没几样,油盐都金贵,不管什么菜做起来都跟水煮的一样,压根不存在难度,两人才能顺利做出饭菜来。
因而冉佳仪那夸奖的话,虚伪的很。
林建军和林建慧看着亲妈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作风,心里都有点打鼓,但到底没多想。
饭菜一一被端上桌子,冉佳仪装作一副疲倦的样子在主座坐下,使唤两个便宜儿女:“建军啊,你去喊你大哥吃饭,建慧,让你四弟五弟不要玩了,过来吃饭。”
饭都做了也不多这一趟跑腿,两个人顺从的去了。
一家人齐了就开始吃饭。
也不知道原主这一大家子本就关系单薄、不大沟通,还是原主不善话的原因,林家的饭桌一直都是一片安静。
饭吃完了,冉佳仪又使唤两个的去洗碗,把三个大的留下来谈话。
的自然还是下乡的事情,为了避免独木难支的场面,冉佳仪第一时间把知识青年以后可能都要强制下乡这件事情了出来。
“你们也大了,懂事了,我今天留你们下来就是想看看,你们对下乡这个事怎么看待。”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亲妈这是个什么意思。
“建党是想要我这个岗位,我也能理解,但是咱家一大家子就靠这个岗位,实在不行。
而且我今天在厂子里听领导,以后知青都要被下乡。
不只是建党,还有建军和建慧,也就是明后年的事情,躲得了一个,也躲不过三个。“
林建党见自己的要求被直接拒绝,那一瞬间脸都黑了下来。
这下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就是亲妈愿意,两个弟妹也不愿意啊。
果不其然,灵的老三第一个开口反驳:“妈我看也是不行,大哥的工资更低,到时候家里这么多张口要吃饭,可是个大难题。”
林建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挣扎:“我会好好干的。”
建慧当即否定:“你要是能干,咋不自己找个工作。”
林建党卒。
林建军也不乐意,老大接了工作,那自己不铁定得下乡,要是老大不接,指不定自己还能有点希望呢。“
“哥,我看你还是下乡吧,妈这么辛苦把家撑起来,我们更不应该让她为难,还有四五要照顾。”
林建党彻底倒下,不再言语。
见三个孩子争出个高低,坐山观虎斗的冉佳仪这才站出来做总结:“建党,这次就委屈你下乡了,我会给你多准备点东西,你下乡之后好好建设农村,不要辜负领导们的一番劳苦用心啊。”
林建党无奈点点头,还指望着下乡之后家里接济,怎么也不能把关系搞僵了。
搞定了林建党,冉佳仪视线瞥向另外两个,“你们两个也快要毕业了,但老四老五还,在他们毕业之前,我这个工作不会让你们接的,如果明后年还是这形势,要么你们自己能耐找到工作,要么就跟老大一样下乡,知道了吗?”
见唯一的后路被堵死,林建军也垂头丧气起来,倒是老三林建慧没什么反应,想必也是清楚,这份工作给家里其他四个谁都可以,唯独不可能给她这个女儿的吧。
————-
下乡的问题解决了,两只正巧洗完碗筷回来。
一家子再次齐聚,冉佳仪决定开始自己的改造之路。
“建党,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下乡了,乡下地方什么都要自己动,从明天开始,你要学会洗自己的衣服、做饭洗碗,菜地里的活你也学着干干,这样过去了才不会慌乱。”
林建党本就心情不好,正想要拒绝,想起陌生的农村和自己即将要去的地方,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做就做吧,也不差这几天了。
老大屈服了,冉佳仪对着其他几个的也是一通:“你们也是一样。明天开始要自己洗自己的衣服,地轮流扫,饭轮流做,要有不会的互相问问,问我也可以,知道了吗?”
见到亲妈和大哥虎视眈眈的眼神,四只木愣愣的点点头。
家庭会议到此结束,事情得到圆满解决,冉佳仪简直高兴地想要原地跳舞来抒发下。
第二天一早,冉佳仪照例早起,但她没有去干活,反而是去林建党的房间,将人给喊了起来。
半大子,除了仅有的几次出去找工作外,一个月的时间呆在家里啥也不做,冉佳仪这个大忙人可看不惯了。
林建党被喊起来,眯缝着眼就开始在亲妈的指挥下生火、做饭,等到米下了锅,冉佳仪去把自己的衣服洗了,至于五个孩子的,动都没动,她到做到。
冉佳仪慢慢悠悠的忙活完,粥也好了,照例是红薯稀饭,她往自己碗里捞了一碗浓稠的,其他人的则是一起盛到一个大盆里。
以后这吃饭的规矩也得改,早起的、做活多的,就能吃多点,起晚了、啥活不干的,想必不饿,那就少吃点。
填饱了肚子,其他几个孩子生物钟也逐渐唤醒了他们,冉佳仪出门上班前又吼了一嗓子,保证赖床的几个都能听见后,就自顾去上班了,饭都做好了,难不成活人还能把自己饿死。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摆脱了一堆的家务活,冉佳仪只觉得天都蓝了、水也绿了,叽叽喳喳的同事也和蔼和亲了。
到了办公室,依旧是一天松散日子,混着混着也就过去了。
冉佳仪抽空翘班去把林建党的下乡续给办了,因为他们主动报名,知青办为了鼓励,还给了二两红糖的票,意外之喜,冉佳仪那叫一个高兴,并且偷偷眛下来了。
原主的工作虽然不累,但是回家去还要做一堆的家务活,外加接些散活,身子常年劳累早就不大好了,这红糖她打算给这具身体补补。
办公室的工作实在轻松。这样的日子,一天两天是享受,时间长了就是苦捱了无趣的很,只是碍于这时代的特殊性,冉佳仪也不敢有什么动作。至于做买卖,在这年代都属于投倒把,被抓到了就是重罪,她家又不是吃不起饭,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还是老老实实上班吧。
报名下乡一周后,林建党就被通知要下乡的事项。
因为报名早,被派去的地方是南方一个条件稍微好点的村子,冉佳仪将自己给准备的东西打好包裹,一家人一起送他上了火车,看着人随着车逐渐去到不知名的远方,这一走,没个几年回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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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到这具身体,冉佳仪就没有再接过那些散活,实在是因为那些活非常累人,又挣不到几个钱,很不划算。
现在少了林建党这么个大伙子在家吃饭,家里的压力顿时少了不少,冉佳仪也不为难自己。
倒是厂子里,冉佳仪在办公室待着实在无聊,时不时去一趟车间看车间工人干活。
纺织厂的活计无非就是那些,都是冉佳仪以前做过的,她完全可以调过来,但一来没有好的借口容易惹人怀疑,二来车间工资高,但也比较累,冉佳仪不太愿意。
综合考虑下来,冉佳仪装作去学习的样子,在外人勉强装足学会了的样子。
她打算继续待在办公室,但等到车间忙的时候,可以去车间帮忙,就当赚点外快了。
厂子里工人不多、就是因为接到的单子不多,但也会有某一个时间段单子多,厂里并不会额外招人,反而会在附近找一些熟练的临时工做做。
冉佳仪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就是临时工,厂子里给的工资也不低,比接糊纸盒之类的散活要划算多了。
就这样,日常的工资照常赚着,偶尔还能有点外快,家里的家务活也逐渐被几个孩子接,冉佳仪觉得生活前所未有的好了起来。
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冉佳仪这么想着。
作者有话要: 竹里:修改了一个bg和几个错字。
这个事故的灵感来源于最近的一个活埋老人的新闻,当事人的对错蠢作者不予评论。这个故事也是一个全新的故事,假如文中有任何误导人的错误观念,蠢作者不负任何责任,有需要请熟读法律并背诵,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