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生死一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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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香等人也已通过了空间之门, 只是到了那里的时候, 众人瞳孔却蓦地齐齐一缩。

    “他奶奶的,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性子最急的火烈瞪了陌离一眼狠狠骂道。

    他根本没有将他们传到地狱之心而只是来到了黄泉尽头,与地狱之心隔着一层厚厚的石壁。

    “我已经尽力了……”陌离擦擦额上的汗,露出一口憨厚的白牙, 讪讪笑道, “地狱之心的断界碑已被放下,我也没有办法啊!”

    “那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等死啊!”温玉平时脾气还算不错,此时也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虽然你们过不了, 不过妖尊殿下可不一样!”陌路突然道。

    众人闻言, 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妖尊温香。

    “妖尊殿下借花重生,花香无孔不入, 所以普天之下自然也没有妖尊殿下去不了的地方。”陌离解释道。

    温香当下心领神会,骤然催动灵力,一股浓烈的彼岸花香铺天盖地而来。

    “咦,人呢?”

    突然间, 妖尊温香的身影消失了,漫天的异香也渐渐变淡, 直至消失。

    虽然肉眼看不到, 不过他们可以感知,妖尊温香正以香味的形式丝丝缕缕地钻进那岩石的缝隙。

    “那我们呢, 我们在这做什么?”四大大罗金仙问。

    “观战!”陌离顶着被这些人一掌拍死的可能, 讪讪道。

    ……

    石壁的另一端, 吸收了万千怨气的地狱红莲已经完全绽放。

    血色红莲中,悬浮着一白衣男子。

    乌发白衣随风狂舞,眉心一粒水滴形状的黑色印记看起来邪魅而又狷狂。

    楚沥凌风而立,手中握着那柄斩妖除魔的辟芷神剑。全身被九条黑色雾龙缠绕着,狭长凤眸杀意狠绝。

    短短一日不见,没想到楚沥的实力竟然一夕暴涨。

    温香的眼睛内,阮玉心中微微一凛,便开口问温香:“他现在是什么修为?”

    “殿下放心,他的修为尚不如我!”温香着,却忍不住蹙了蹙眉,以他的妖尊实力竟然无法判断出楚沥目前的真实实力。

    唯一的可能就是,楚沥修为暴涨,已经远远超过了妖尊级别!

    可是,怎么可能,一天前还是大罗金仙,一天之后竟然超过了混元大罗金仙的修为。

    “你来了!”楚沥开口,声音但淡淡的,风扬起他鬓角的发丝,左耳之上,一枚白色莲花状的聚灵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不是楚沥,是离尤!”妖尊温香眸中,阮玉的瞳孔骤然一缩,对眼前的楚沥道。

    似乎没有料到温香眼中还藏了个人,楚沥神情微愕,不过瞬间便反应了过来,唇角勾出一抹笑意道:“原来阮玉师弟你也来给我送行了,真好!”

    “你是楚沥?”阮玉有些迷糊了。

    “他们合体了!”耳边传来温香的声音,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万劫魔功!”

    阮玉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福至心灵,前世重华帝君关于万劫魔功的记忆顿时涌入他的脑海中。

    阮玉终于知道楚沥身上缠绕着的九条黑色雾龙是什么!那代表着万劫魔功的层次。

    之前妖尊离尤身上只有一条黑龙,而现在楚沥身上却出现了九条。明现在楚沥身上的灵力比之前的妖尊离尤更是要强悍上许多。

    修炼万劫魔功者,若是融合了与之实力相对等的魂核,便可以让自身实力倍增,若以混元大罗金仙或妖尊的修为再融合同等实力的妖核,便会拥有开辟鸿蒙的力量。

    离尤之前费尽心思想要与温香合体成双,就是为了能够获得开辟鸿蒙的力量。

    可是只有实力对等的魂核才可以融合,楚沥是大罗金仙,离尤是妖尊,他们的实力根本就不对等啊。而且融合之后,会有主体人格强悍的一方主导意识和行动。虽然离尤身受重伤,但是他的魂核绝对要比楚沥强悍很多,为什么主导的反而是楚沥呢?

    “确切地,不是合体,而是吞噬,我吞噬了他们!”楚沥着,声音微沉。

    吞噬!

    阮玉瞳孔蓦地一缩,浑身不由自主地了个寒噤。

    楚沥吞竟然噬了离尤,吞噬了整个梦依族人!

    “为什么?”阮玉难以置信地问道。

    离尤费尽心思不就是要撕开那个天眼,带着族人们会到过去吗?

    为什么要选择要选择被吞噬如此残忍的方式。

    虽然他们的怨灵被制成了魇兽,可是魇兽只是一个容纳怨灵的容器,在魇兽离尤的体内,他们都还活着。可是现在他们被楚沥吞噬,意味着死亡,不再有自我意识。

    连自我意识都没有了,重新回到过去还有意义吗?

    “怎么?阮玉师弟心软了,觉得我很残忍?”楚沥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突然眼神又变得阴鸷道,“都是你们逼我的,明明只要吞噬一个妖尊温香就可以撕裂空间,送他们回去,可是现在为了回家,他们却心甘情愿选择被我吞噬,为的,只是可以撕开那个空间,让昨日重现!”

    “回家?你可知道梦依族人的回家会让这个世界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我知道这个世界会覆灭……”楚沥的表情却十分冷静,仿佛这个世界会覆灭在他眼中就如这个世界会天黑一般正常,楚沥着,抬眸视线透过温香的眼睛看到了里面的阮玉,“但是没关系,那里还会有同样一个世界,有你、有我,我们都会重新开始,建立新的秩序,梦依族人再也没有仇恨,羌灵族人再也不会变得低贱,到那时你爱的也许不会再是温香,而是比他早几万年遇到你的我!”

    几万年前……

    楚沥突然闭上了眼眸,脑海中浮现出几万年前,他和他第一次相遇的情景。

    ……

    “快,在那儿,快追!”身后是手持长剑的追兵。

    一个少妇手里仅仅拽着一个约摸只有五岁年纪的孩童在荒草没膝的森林里跑着。

    “沥儿,快!快跑!”少妇一边跑一边对那五岁的男孩道。

    就在这时候,少妇突然一角踩空,整个身子倏地沿山坡滚了下去,因为男孩之前被她牵着,少妇来不及放手,连带着男孩也随着一起滚了下去。

    不过,幸好他们滚落之处是一个水塘,全身虽然湿透了,却没有大碍。

    “沥儿,你怎么样,没事吧?”少妇将他的儿子从及膝的池水中捞起,紧张得上下量。少妇有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她的头发凌乱,沾了一些水草,可是五官却极其秀美绝伦。

    “我没事,娘!”孩极其乖巧,一双碧蓝色的眸子如同猫一般优雅。他沉默片刻,终于向他母亲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娘,父王派人来追我们,我们跟他们回去就是了,为什么还要跑?”

    少妇绝美的脸上却微微愣了愣。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男孩的这个问题。

    难道她要残忍地告诉他,他一直以为的亲生父亲羌灵圣王其实是强抢民女的恶霸。

    当年羌灵圣王抢走了她,却不知道她已怀有身孕。后来她生下这个梦依族人才有的蓝眸孩子,他也没有怀疑,毕竟孩子的特征是可以随他母亲的。

    可是到了孩子五岁,需要在验灵石上验灵的时候,她知道这一切已经包不住了。

    孩子身上是纯种的梦依族血脉,这一点,验灵石不会验不清楚。

    果然验完灵后,羌灵圣王勃然大怒!他派人给才满五岁的孩子送去了一杯鸩酒。

    他不容许这个异族血脉践踏他作为羌灵圣王的尊严。

    他的母亲是拼了命才从虎口中将他救了出来,可是年幼的他根本不理解这一切。

    他觉得明明自己在王宫中待得好好的,他的父亲才刚刚赏了他一杯酒,可是他不明为何母亲要将这杯酒翻,为何要拉着他往这深山老林中躲。

    虽然他很听母亲的话,但是心中还是会有些疑惑。

    少妇双唇颤抖着,却不出一个字。

    “母亲,别哭了!沥儿跟你走就是了!”孩伸出脏兮兮的手为他母亲失去眼角的泪花,可是擦着擦着,却发现母亲原本就有些脏的脸被自己弄得更黑了,于是便尴尬地吐了吐粉嫩的舌头。

    少妇破涕而笑,在他肉嘟嘟的脸上亲呷一口,道:“娘知道沥儿最懂事了!”

    这边正是母子情深,另一边山头上,那些羌灵族的侍卫却都齐齐涌了下来。

    大概是知道他们失足滚落到了这个地方,那些搜山的侍卫齐齐涌到了这里。

    怎么办?这里只是个水池,池水极浅,就算躲到水里憋气,也会被人看出来的。而且这四周空旷,根本没有任何遮挡物,只要那些人顺利下了坡,一眼就能见到他们。

    怎么办?

    “娘,他们来了!我们赶紧跑吧!”孩皱了皱眉对少妇道。

    可是这种情况,他们还能跑到哪里,四面八方都是人,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此时,少妇已经掏出了手中的匕首!原本温柔似水的碧蓝色眸子突然变得狠绝。

    她知道被抓回去的下场,她被□□暂且不,以羌灵圣王封湛狠绝的行事作风,他一定会将这个孩子制成花儡的……

    花儡,那将承受的是比炼狱还要恐怖的痛苦。

    只要想想,她的心就绞成一团。

    不能,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回去,绝不能让他被做成花儡!

    想着,少妇眼中仅剩的一丝迷茫与困惑消失了,她握起匕首,狠狠地对准了孩的胸口。

    “娘,你要干什么啊……呜呜……”面对突然变成如修罗恶鬼一般的娘亲,孩惊恐地哭出了声。

    这一哭,便惊动了还在下坡的侍卫。

    “在那边,他们在那边!”侍卫中有人指着荷花池的方向道。

    就在少妇将匕首刺进孩胸膛的刹那,奇怪的事情却发生了,只见那匕首应声而落,沉入水池中,而男孩和他的母亲却都变成了一片荷叶。

    微风吹过,荷叶田田,男孩看到在那层层莲叶中,一朵白色的莲花傲然挺立,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令人只敢远观却不敢亵玩。

    “咦,刚才明明看到这里有人的?”

    “你不会是眼花了吧,就这么大点地,哪里藏得了人!”

    “额……可能真的是我看花眼了!”

    “估计是朝那边山头跑去了。兄弟们赶紧给我追!”

    ……

    男孩沉醉在这株美丽高贵的白莲中,连那些搜寻的侍卫撤走了他都不知道。

    侍卫撤走后,他又变成了人!他的母亲似乎也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怔怔地望着这荷花池中唯一的一朵莲花出神。

    “母亲,是莲花仙子救了我们。”男孩指着那朵莲花道。

    “是啊……”少妇点了点头,一把将孩抱起,最后望了那池中的白莲一眼道,“所以沥儿一定要记得,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要像这莲花仙子一般不被淤泥污了志向,不为清涟蒙了双眼,时刻谨记,做人做事要为天下苍生着想!”

    “嗯,孩儿谨记!”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视线却未曾从这株莲花上移开。

    他想,如果他可以像方才那样,继续做这株荷花旁边的一片莲叶,那该有多好!

    ……

    恢复了妖尊的实力后,连带着洞察三世的能力也提高了许多。他突然看到,原来当年救他的那朵白莲,竟然就是后来的重华帝君,今日的阮玉。

    难怪自己会不知不觉地被阮玉吸引,原来这一切早就已经注定了。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会再找到那株莲花,好好守着他,不让他招风引蝶,不让他遇见温香,最好也不让他修炼成重华帝君,自己就当一片莲叶,永远守着它。

    ……

    可是这一切,眼前的软一都不会懂,他已经全然忘记了,他与他过往!

    “你为何要执着于此,撕裂时空,逆命重生,天地秩序紊乱,也许不知这个世界,就算你回去的那个世界可能也会因此而惨遭毁灭,这样的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你也可能,对吗?”楚沥着,却淡淡地勾了勾唇道,“没有尝试过,怎么会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够糟糕了,为何不为了那一点可能去好好拼一次。也许,我会成功呢?”

    “楚沥,你他妈的简直无可救药!”阮玉人不知爆粗口道,“你忘了你是谁了吗?你忘了你当时成仙的誓言了吗?”

    斩尽天下妖魔,还世间一片清明。当时楚沥飞升时曾在修真界入口的留仙柱上写下这一句话。

    当时他换了别人的影子,连天道都没有发现,直接让他飞升成功。他以为这是天道给了他再一次重生的机会。他没有忘记当年对莲花仙子对母亲许下的诺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时时刻刻,为天下苍生着想!

    可是事实便是如此残酷,他自认飞升以来无负天下苍生,可是天下苍生却屡屡负他。

    搅浑这个世界的不是妖魔,而是人心啊!

    所以楚沥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他杀尽天下妖魔,这个世界也不会变得清明,因为每个人心里都已经住进了一只妖魔。

    可是为什么听了阮玉的话,还是会有所动容,还是会有所不舍。

    见楚沥冷彻的双眸中出现了一丝彷徨,阮玉继续道,“其实你对这个世界还是有感情的,不然昨日你也不会临时倒戈,搭救于我!我的对吗?楚沥师兄!”

    “我……”楚沥动了动唇,正想什么,突然原本被他用灵力隐去的碧蓝色双眸骤然显现,楚沥双手抱着头,面目扭曲,看起来十分痛苦。

    “被他吞噬的怨灵在影响着他!”温香蹙了蹙眉,沉声道。

    就在这时,楚沥又恢复了之前那一副阴鸷的面容,唇角勾出一抹不屑道:“阮玉师弟,你若是专程来送行的,那我便跟你道声谢,如果你是来阻止我的,那么抱歉,你来晚了!”

    话间,只见楚沥脚下那朵地狱红莲缓缓地旋转起来,渐渐地速度加快,令人数不清莲花的瓣数,最后,如同一个极速旋转地齿轮。

    相传开天辟地的盘古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一日他坐着这朵红莲来到了这方天地,结果红莲因灵力耗尽所以颜色也变成了白色。盘古开辟完天地后,便将它封印在结界最为脆弱的地狱之心。

    他在圆寂前曾留下一句话:若此界民心澄澈,地狱红莲将永不开启,若人心不古,地狱红莲重开之日便是此方天地毁灭之时。

    为了净化人心,盘古还特意在此方世间留下一粒白莲之种,便是后来的重华帝君。

    “他要开始撕裂天眼了!”温香沉声道,一跃而起。直追楚沥而去。

    阮玉也不敢懈怠,催动了灵力相助温香。

    此方天壁,足足有万仞之高。楚沥乘坐地狱红莲,速度之快,远非温香之所及。

    转眼间,楚沥已经来到了那漩涡之眼的地方,催动全身灵力,对着了那只眼睛。

    灵力之光从楚沥掌心中冒出,犹如一条条闪电,直朝那个眼睛劈去。

    “怎么回事,那个眼睛怎么动起来了!”站在黄泉尽头处的温玉他们还有驻守在黄泉边上的万千将士,全都看到了这个诡异而又恐怖的场景。

    那个漩涡之眼被闪电之光照得忽明忽暗,仿佛像是镶嵌在某个看不见的人的脸上,不住地眨着眼睛。

    “有人在试图撕裂那个结界!”冯冀观察一阵,突然惨白着脸道。

    “他奶奶的……”烈火又忍不住恨恨望了陌离一眼,若非他技术太烂,他们早就进去帮忙了。

    不过断界碑已落,就算技术再好也是无能为力。

    陌离有些无辜地垂下头去。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温香飞到了天壁顶端,掌心中蹿起一道火苗,便朝楚沥砸去。楚沥身形一闪,躲过温香这一击,反手击出一道雷电,如游龙一般朝温香飞去。

    虽然有阮玉相助,不过楚沥拥有的却是开辟鸿蒙的力量,二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二人在空中纠缠斗了半晌,终于,温香还是落下阵来,身上被楚沥的雷电击得阵阵生疼。

    “哼!”楚沥轻蔑地看了温香一眼,不再理他,径直朝那漩涡之眼而去。

    温香的身体重重地摔落在天壁顶部,骨骼被摔得“咯吱”脆响。阮玉大惊失色,在温香地眼睛中失声喊道:“香香,你怎么样?”

    “殿下,我没事!”温香琥珀色的眸子透着坚决和毅然之色,他站起身,拭去唇角的血迹,再次飞上前去,与楚沥纠缠。

    楚沥蹙眉,不得不分心与他斗纠缠,不一会而,温香的身体又重重地跌落。

    可是温香就像不死的强,无论楚沥将他趴下几次,他都坚持站起来绊住楚沥。

    “莫再阻我归路!”楚沥终于被温香纠缠得气昏了头,停止撕裂空间,整个人运足了灵力,准备给温香致命一击。

    只见楚沥临着虚空而立,双臂一展,强大的灵力之流将他的头发和衣服吹得猎猎而舞。碧蓝色的双眸闪过一丝狠戾。眼前染过无数妖族之血的辟芷神剑幻化出千万道剑影,齐齐瞄准了妖尊温香。

    楚沥已经没有时间再与温香纠缠了,他必须使出杀招!

    “妖尊温香,世人如此待你,为何你还要为世人流尽全身之血。”楚沥一边凝聚全身的力量,一边蹙眉问道。

    “因为,这个世界有我想要守护之人!”妖尊温香站着楚沥面前,虽被得鼻青脸肿,却依然面不改色!他的琥珀色的眸子犹如星光闪烁,将眼前的黑暗彻底照亮。

    想要守护之人!

    楚沥皱了皱眉,眼神中出现了一丝彷徨。眼前那些辟芷神剑的幻影似乎黯淡下去几分。

    “沥儿,一定要记得,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要像这莲花仙子一般不被淤泥污了志向,不为清涟蒙了双眼,时刻谨记,做人做事要为天下苍生着想!”

    耳边回响起几万年前,母亲在荷花池边对自己的话。

    想要守护之人?

    就在这时,体内的梦依族怨灵却又再次干扰他的意识。

    楚沥只觉头痛欲裂,十指深深插/入发间,疼得面目都变得扭曲。

    体内似乎有两个声音在吵架。

    “不被淤泥污了志向,不为清涟蒙了双眼,时刻谨记,做人做事要为天下苍生着想!”

    “像那莲花仙子,虽生于污泥之中,可是从不埋怨环境,依旧洁然出尘。就算众生负你又怎样,为何忘却你母亲当日之言。”

    可是又有另一个声音对他,众生丑陋,这个世界已经残破不堪,唯有重塑世界方是正道。

    在短暂思想拉锯中,楚沥的眼神又出现了那抹狠戾。

    他想要守护自己的母亲,可是他的母亲已经不在了。

    他想要守护白莲仙子,可白莲仙子根本不需要他。

    他想要守护天下苍生,可天下苍生却负尽了他。

    如今,他想要做的,只剩下满足那些梦依族人的愿望,带他们回家!

    如此而已!

    “阻我归路者,死!”楚沥沉声,眼神变得极其狠辣,双臂一展,那万千神剑幻影齐齐朝妖尊温香飞来。

    每一把神剑都凝集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密密麻麻,犹如蜂群。温香避无可避,只得耗尽全身力气设下一个结界。

    温香知道,这个结界根本无济于事,很快,那些光剑就会捅破结界,将他的身体捅成蜂窝。

    “殿下,接下来会有点血腥,你不要看!”缓缓地,妖尊温香闭上了眼睛,关上了阮玉观察外面的窗户。

    不过屈服等死从来都不是他温香的性格,就算知道会死,他也要拼死一搏。

    妖尊温香凌空而立,双手缓缓抬起,手上凝出两簇碧青的火焰。

    “香香,你要知道做什么?”似乎感应到温香的举动,阮玉在黑暗的世界中不安地问。

    “殿下,以后不要再像以前那么傻想着为我招魂,要开开心心地活着,不管身在何方,哪怕魂碎千片,我也会回到殿下身边继续守护你!”

    碎魂!

    阮玉终于知道温香要做什么了。

    楚沥这一招万千剑雨,凝聚了他全身的灵力,在这一招结束之前他暂时不会有其他动作。所以温香想要碎了自己的魂核,用灵魂碎片控制住每一把幻剑,让楚沥的杀招变成埋葬他自己的武器。

    这一招够狠够绝!

    当楚沥发现温香想要做什么时,蓦然变了脸色。可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再将幻剑给收回来。

    “香香,你做什么?别做傻事!”温香的眼睛内,阮玉都要急疯了。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灵力是否会伤及温香的眼睛了。

    他在里面疯狂地用灵力攻击着那琉璃石一般地内壁,试图闯出来,可是温香却怎么也不睁开眼睛。

    “香香,你他妈的放我出来!”阮玉急得爆粗口,“不就是碎魂吗,我也会,让我来,你让我来啊……”

    阮玉都急哭了,快急疯了。

    百年前,在幻境中,他亲手破坏了那个花儡香囊,害得香香魂飞魄散。

    他以为他可以承受失去香香的痛苦,可是他想错了,没有香香的日子,简直要将他生生逼疯。

    甚至有时候,他会冒出一个念头,他谁也不管,谁也不救,他只要他的香香回来。

    所以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要香香为了守护他而赴死。

    他要保护他!

    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阮玉突然间变得镇定,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盘腿而坐,让灵力运行周身。

    漩涡之眼下,楚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

    殿下,不要生气,我什么话都听你的,唯独这一次,让我自私地做一次决定吧!

    外面温香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双眸紧紧地闭着,将心爱之人与外面的血腥隔绝。

    缓缓地抬起手,将冒着火焰的手心朝丹田处伸去。

    只要让这火焰将他的魂核切割成千万碎片,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虽然很想再看那个人一眼,不过似乎是不行了呢。

    不过想到这个人此刻就呆在自己的眼睛里,心里便似乎有一道暖流涌过。

    就在温香指尖触及丹田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睛中似乎有一道极其强大的灵力冲开了他的眼皮。

    “温香……”声音近在咫尺。

    温香睁开眼皮,抬眸,却见阮玉站在自己的面前。

    不过此时的阮玉跟平时很是不同。

    一袭白衣凌风而立,鬓角的两绺长发也被整整齐齐地束了起来,用一个白玉发扣扣住。

    他的神情冷肃,眉目饱含悲悯,左耳处却戴着一个银色的白莲耳钉。

    那人在虚空中站着,全身萦绕着混元大罗金仙才有的淡淡金光。

    强忍住抱住眼前之人的欲望,温香望着眼前之人,喃喃地叫声道:“重华帝君!”

    那白衣人朝温香点了点头!

    方才知道温香欲碎魂与楚沥同归于尽,阮玉简直就要急疯了,可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阮玉却突然灵光一闪,福至心灵,仿佛楚沥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自己。

    于是他冷静下来,闭目调息,渐渐地,他与那个东西的感应越来越强烈。

    突然一道白光钻入他的眉心,他终于想起了重华帝君的一切,也拥有了重华帝君原本的实力。

    只是对于温香,他却有了一个奇怪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深爱着这个人,可是刚刚回来的天魂,没有与他的其他二魂融合,所以却抗拒着与这个人接触。

    所以重华帝君便只能保持着一副高冷地姿态站在温香的面前。

    “心……”

    就在这时,温香突然上前一步,将重华帝君挡在了身后。只见前方密密麻麻的幻剑已经突破了他设的结界。径直朝他们而来。

    “合体成双!”突然重华帝君的声音在温香耳边响起,温香心领神会,转过身,与重华帝君十指相扣。二人与极快的速度旋转起来,等到旋转停止,便只剩了重华帝君一人傲然而立。

    眼前的幻剑直逼他而来,不过重华帝君轻轻挥手,无数条水龙从他身上飞出,叫嚣着朝那万千幻剑,每一条水龙缠住一把幻剑,生生将它吞没。

    “嘣……”万千水滴洒落,虚空中又出现了清明。

    “重华帝君!”楚沥神色复杂地望着眼前的白衣人。

    这个人才是完整的,是他在万年前见到的那朵白莲。

    “楚沥,你又何必作茧自缚!”重华帝君的声音有如昆山玉碎在虚空中响起。

    “作茧自缚?”楚沥着,唇角勾起一抹戏谑,“帝君,你看到没有,如今的世道,好人遭受欺凌,恶人逍遥法外,与当年盘古大帝所希望看到的想差甚远,盘古大帝曾经留下灭世红莲,就是为了用于今日。”

    “灭世红莲什么时候开启,自有天意,如今你逆天而行,强行开启灭世红莲,才是有违天意!”重华帝君道。

    “天意?天意就是要让这时间充满痛苦吗?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又何须尊崇天命!如今结界将破,梦依族人归途在即,去他妈的天意!”楚沥忿忿不平道。

    重华帝君忍不住叹了口气,当年在他的莲池旁,对着他信誓旦旦发誓要守护天下苍生的男孩终究是不在了。

    重华帝君一声叹息,手中又凝出几条水龙径直朝楚沥而去。

    楚沥也不甘示弱,凝出几条电龙,朝那水龙而去。

    虽然楚沥吞噬了妖尊离尤,可是他毕竟只有大罗金仙巅峰的实力,而现在的重华帝君,是混元大罗金仙与妖尊温香的结合体,实力自然远在楚沥身上。

    只见那电龙的身影去轻而易举地被水龙吞没,可是那几条气势汹汹的水龙并没有罢休,直朝楚沥而来。

    楚沥被水龙缠上,使尽浑身解数终究无法摆脱,终于,水龙消失后,楚沥整个人跌落在天壁顶部。

    “回家,我们要回家!”楚沥身体中,那被他吞噬的恶灵还在挣扎着,明明那个世界的门马上就要开了,明明他们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被无数回家的信念支撑。楚沥又重新恢复了力量。他从方寸之间的石壁上爬起,拭去唇角的血迹,碧蓝色的眸子亮如星辰。

    “谁也不能阻我归途,谁都不能!”着,楚沥忽飞升上前与重华帝君斗在一起。

    突然有一丝雨滴落了下来,楚沥和重华帝君回头望去,却见漩涡之眼中挤出了一滴水。

    结界破了,结界终于破了!

    “重华帝君,那个世界的门已经开,就算你与妖尊温香合体又如何,你阻不了我!”楚沥唇角终于勾出一抹笑意,一边抵抗着重华帝君,一边只等着那漩涡之门开到足以令他一人通过。

    ……

    “咦,那眼睛在流泪……”那些修士根本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只是好奇地指着那个巨大的眼睛。

    只见一滴巨大的水滴从那漩涡之眼流了出来,紧接着一滴接一滴,落到下面竟然化作万千雨点,洒落在人们的脸上。

    “真的是泪,是苦的!”有人还特意放到舌尖,尝了一口道。

    不过这时,那些被泪水滴到的人们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发痒,细看,竟见那被雨点砸到的地方肌肤已经开始溃烂。

    “怎,怎么回事?”

    “快撑起结界!”突然有人反应过来道。

    一个个结界被撑了起来,五颜六色的,像是撑着一把把伞。结界内被“泪水”腐蚀的人们催动灵力修复着开始溃烂的肌肤。那个方才尝了一滴“泪水”的人,此时舌头已经完全溃烂,不出来了。

    “他奶奶的,真是见鬼!”那些大大咧咧的妖族恨声骂道。

    “天……”冯冀全身控制不住战栗着,望着那只流泪的眼睛,嘴唇抖了半天,才挤出两个字,“漏了!”

    听到这两字,周围的那些人顿觉毛骨悚然。他们这些人都是仙妖二界的翘楚,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算是面对当年离尤那场灭世之战,他们也从没有这么害怕过。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许这个能够腐蚀他们肌肤的眼泪,就是另一个世界之人的赖以生存的水源。如今结界被破坏,那个世界的水渗透到了这里,却成了可怖的毒药。

    “停下,楚沥!你看看……”重华帝君突然指着那流着泪的漩涡之眼道,“就算撕裂空间,你们也回不了家!”

    楚沥也感觉到了漩涡之眼中流出的极具腐蚀性的液体,那是那个世界的水。这两个世界本来就是不一样上,一个世界的水到了另一个世界就会变成剧毒。一旦天门开,不仅那个世界的水会流到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水也会流到另一个世界,这样的话,两个世界都会一起覆灭。

    “不,不会的!怎么可能……”此时楚沥身上的灵力已被重华帝君耗尽,他瘫倒在绝壁之上,仰望着头顶上见簌簌往下掉眼泪的漩涡之眼,整个人看起来疯狂而又绝望。

    “过去的事情永远都改变不了的!”重华帝君犹如昆山玉碎的声音在整个虚空中响起,“这个世界也许还没有那么完美,我们能做的只是想办法让它变得更好,而不是妄想推翻它,重新创造一个新世界!”

    重华帝君着,整个人已然瞬移到楚沥面前。

    “当年我一念之仁,犯下大错,今日这个错误便由我来亲手纠正!”重华帝君着,一只手按在楚沥的天灵盖上。

    随着仙气的不断深入,楚沥体内的那些怨灵突然惨叫起来,他们挣扎着,嘶喊着,就如几万年前他们被羌灵一族灭族的时候一样。

    可是不同的是,在喊叫与挣扎之后,他们终被那道淳厚的仙气净化,化作一缕青烟,重归天地的怀抱。

    也许这样,对于这些被仇恨与痛苦折磨了数万年的灵魂,终于得到了最后的安宁。

    体内的怨气被清除干净后,体内的灵台也恢复了清明。

    “帝君,我……”虽然方才被怨灵控制了情绪,可是所思所想皆是由楚沥之心而生,所以所作所为也本该由他来承受!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尔本良善之辈,切勿再被心中所欲迷惑了双眼!”重华帝君淡淡视线落在楚沥身上道。

    “原来当年的事,你记得?”楚沥有些受宠若惊。

    “我从未见过那么善良的母亲,也从未见过那么懂事的孩子,是你们看我感受到了何为亲情!”重华帝君的声音淡淡的,楚沥却十分好听,怎么听也听不够。

    “天魂离开聚魂钉。便只能存在一炷香的时间,现在时间到了,我也该走了!”重华帝君望着那个一直流着眼泪的漩涡之眼,忍不住蹙眉。他想为这个世界再做点什么,可是终究没有时间了。

    “走,帝君,你要去哪?”楚沥问。

    重华帝君没有话,当年虽然给了离尤重生的机会,让梦依族的怨灵占据他的身体,可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也将天魂留在了聚魂钉中。如果可以,他希望天魂永无见天之日,可是终于,离尤还是让他失望了。

    当年分离出天魂,其实他早就已经消亡了,如今三魂重新合体,纠正了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他也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虽然还想将这天漏补上,可是他已经没有了力气。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另外的二魂七魄过得比自己幸福,因为妖尊温香即便豁出性命,也要护着自己。

    一个人扛了太久,他累了,他想找个肩膀好好依靠,而那个人就是他的香香!

    想着。重华帝君缓缓闭上了眼睛,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左边耳朵上的莲花耳钉消失不见了。

    而温香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香香……”没了天魂的阮玉,再一次失去了甚为重华帝君的记忆,可是没有了那份沉重的记忆,他相对而言,却过得轻松了许多。

    “殿下……”温香以为他的殿下终于还是变成了那个遥不可及的帝君,可是没想到现在,他又回来了,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两人喜极。相拥而泣!

    只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因为头顶的天门,越来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