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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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持住在寺院比较幽静的一角, 白凉带着沈珩穿过几条走廊, 兜兜转转才到了住持的房门。

    白凉抬起手在门上敲了敲,喊道:“住持师傅,您醒了吗?”

    然后就听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谁在找老衲?”

    白凉应道:“住持师傅, 我是了然,我回来看您了。”

    住持显然还记得他, 一听他报上法号就想起来了,连忙:“了然啊, 你进来吧,门没有关。”

    白凉便轻轻地推开虚掩的木门,然后回头示意沈珩跟上。

    住持坐在屋里的炕上, 看着应该是坐被白凉断了, 他见白凉还带了个陌生的男人进来,不禁询问:“了然,这位施主是?”

    白凉坦荡荡地回答:“这是我的爱人, 沈珩。”

    沈珩从善如流地对住持点了点头, 道:“释慈大师,您好。”

    住持听了白凉的介绍,原本眯着的眼睛突然瞪大, 看着沈珩:“您就是几年前给寺里翻修捐了款的那位沈珩沈施主吗?”

    沈珩笑道:“正是鄙人,没想到释慈大师还记得。”

    住持也笑着:“多亏了沈施主当年慷慨解囊,不然普昌寺这会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了,这大恩大德,老衲怎敢忘。”

    白凉听他们俩一来一回地聊上了, 反而自己才像多余的那个,而且他们俩的话让他听得云里雾里的,他怎么一句都没听明白呢?

    沈珩:“原本我应该带白年过来尽一尽心意,只是灾后白凉工作繁忙,而我也远在国外分身乏术,只能委托熟人捐一笔钱,如今看来还是我低估了寺里的损失,那点钱也实在没有帮上什么大忙,我上来的时候也深感惭愧。”

    住持摆摆手:“自然灾难无可避免,也应是普昌寺要经历这一劫,是上天在考量我们的同心同德,修葺寺院这本应是我众多弟子的分内之事,沈施主肯施以援手,已经是普昌寺修来的福报了。”

    白凉终于沉不住气,他扯了扯沈珩的袖子,一脸茫然地问:“你在跟住持师傅些什么呢,我怎么都听不懂啊?”

    住持看他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哈哈笑道:“了然啊,你的爱人曾经替你给我们寺院捐了一笔功德钱,你可要好好感谢他才是。”

    白凉撇了撇嘴,嘟囔道:“谁要感谢他啊,他难道不应该给我们寺院捐钱吗?何况他都没有告诉我那件事,不然我也可以自己捐,不单只捐钱,我还要过来监工,跟你们同吃同住,齐心协力重建家园。”

    住持笑道:“你这机灵鬼,这么多年不见,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的。”

    白凉听到他的那句“这么多年不见”,心生惭愧,放开了沈珩的手,坐到住持师傅身边:“我也不是故意不来看望你们的,只是我身不由己,一心只想为父亲报仇雪恨,还望住持师傅不要生了然的气才好。”

    住持用苍老粗糙的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宽慰道:“师傅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也不要太沉浸在过去的悲恨里,好好活下去才是正事,你父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会安心的。”

    白凉嗯了一声,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现在过得很好,师傅您就放心吧。”

    住持看了一眼专注地注视着白凉的沈珩,欣慰道:“有沈施主这样宅心仁厚的人照顾你,师傅自然是放心的。”

    白凉见住持师傅这样看高沈珩,忍不住吐槽:“住持师傅您莫要被他的外表给欺骗了,他内心其实十分强硬且独断的。”

    住持师傅哈哈笑道:“怎么可能呢,虽然我不比你释言师傅会看人相貌,但好歹也活了七十几年,在寺院里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在这方面师傅还是很自信的。”

    白凉不满道:“那是您没去过我们家里,不知道他有多专制,不给我吃糖就不给我吃糖,灌药就灌药,我多可怜啊。”

    住持师傅不赞成地:“有句俗语怎么的来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一定是平时不听话,吃了苦头,还屡教不改,沈施主才对你这么严厉。”

    沈珩适时点头赞同:“还是释心大师了解我的苦衷。”

    白凉见他们俩居然串通一气他的不是,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没大没地:“我不要跟你们聊天了,我去找典座师傅偷菜吃!”

    完他就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一下子就没有了人影。

    住持师傅对此也不觉得意外或者恼怒,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跟沈珩:“这孩子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听他父亲去世,家破人亡之后就是沈施主你一手照看,他才能保持这一份真性情,这么些年也是辛苦你了。”

    沈珩谦虚道:“这是释心大师你们的功劳,他从跟在你们身边长大,耳濡目染了一套出家人的慈悲心,又善恶分明,不曾做过什么出格过分之事,我也只是操心过他的日常琐事而已。”

    住持师傅失笑道:“光是他的日常琐事都应该很吃力了,了然这子从就野蛮,用武力解决不了的大道理,他就滚撒泼胡搅蛮缠,院里没几个人是不怕他不迁就着他的,不过这也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性,率真随意,也不是件坏事。”

    沈珩点头表示赞同。

    住持师傅又:“你们能走到今天这步,想来也是一段奇缘,还望沈施主对了然多多包容,与他扶持走完这一生才好。”

    沈珩应道:“我自然会的。”

    白凉跑到伙房那边才想起自己光顾着跟沈珩和住持置气,忘记了此次之行的重要目的,他后知后觉地一拍脑袋,嗨呀一声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就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呢!这都怪沈珩那个老王八蛋!”

    他站在原地犹豫不决,不知道此时是要往回走,去跟住持师傅明他的来意,还是就近往伙房走,去瞅一瞅典座师傅今天做了什么好菜。

    伙房里传来呲地一声,是菜下油锅的声音,白凉很快就闻到了炒菜的香味,才想起来自己就天蒙蒙亮的时候吃了两个包子,距离现在已经七八个时过去了,肚子里早就空空如也,他心想反正还会再见到住持师傅的,不如先去伙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填填肚子再。

    决定之后白凉拔腿就往伙房跑,越是靠近,典座师傅炒菜的香味就越浓,油烟味中还夹了干炒红辣椒的香味,把白凉惹得一个劲流口水。

    还没进门,白凉就囔囔起来:“典座师傅,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让我填填肚子呀。”

    典座师傅头也不回,指了指灶台另一边盖着的罩子,跟他:“里面还有几个白馒头,你要是不嫌弃它凉了就拿去吃吧。”

    有的吃白凉又怎么会嫌弃,他开罩子抓起一个白馒头,就坐到伙房那个矮墩上,一边吃一边仰头看着典座师傅翻炒锅里的菜,跟他时候一模一样的神态姿势。

    典座师傅回头舀水的间隙,看到他这副傻了吧唧的样子,忍不住笑骂:“你都出去了好几年,怎么还像个野猴子似的,没一点长进。”

    白凉摇头晃脑地辩解:“非也非也,我只是太怀念和典座师傅您一起生活的时光了,想要跟您重温一下。”

    典座师傅调侃道:“要不你干脆回来,剃发跟我们修行一辈子吧。”

    白凉瞪大眼睛问:“典座师傅何以看出我心中所想,我倒是真的想回寺里修行,就怕有的人不同意。”

    典座师傅啐他一口:“去去去,佛门净地,不许秀恩爱啊!”

    话间典座师傅拿起大盆把锅里炒熟的青菜盛上,白凉这才看清炒的是空心菜,里面还夹了几点红辣椒,怪不得这么香。

    典座师傅看他眼睛都要黏在菜上了,就要发走他,跟他:“准备到开饭的时间了,你还不快去招呼跟你随行来的几位客人吃饭?”

    白凉两三口解决自己手里的馒头,连声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他刚走到门口,迎面就碰上另一个要进来的人,条件反射就往后退了一步,这才看清来人。

    “了空师兄?”

    来人听到有人叫他,也抬起头,很快就认出白凉来,惊喜道:“了然师弟,你怎么会在伙房里?我刚上山的时候看到山脚停了一辆车,还以为是有香客来访,没想到居然会是你。”

    白凉嬉皮笑脸地问:“了空师兄刚才去哪里了呀,不会是下山见相好去了吧。”

    了空笑骂:“去你的,我可是根红苗正的出家人,普昌寺未来的第十二代传人,怎么可能被儿女私情耽误修行的康庄大道。倒是你,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白凉挠着头:“这不是几年没回来想你们了嘛,顺便有点事想跟住持师傅商量,结果刚才见到他时给忘了,正想着吃过饭再跟他呢。”

    了空看了一眼伙房里面,跟他:“那你先去斋堂等着,我帮典座师傅端菜。”

    白凉闻言,又跟着他折回伙房,非要一起端菜。

    了解把手里提的那袋瓜果放到桌子上,跟典座师傅:“这是我下山做法时村民给的谢礼,就一些水果瓜菜。”

    典座师傅抽空看了一眼,:“先放着吧,你先把菜端出去。”

    白凉趁他们话的时候,就已经把袋子翻了翻,从底下拿出个番茄,随便擦了擦就叼住,在了空和典座的鄙夷声中,大摇大摆地端了一大盆菜就往斋堂走。

    寺院里吃的大锅饭,饭菜都是一下子做很多的,白凉端的那盆菜,就真的是用不锈钢洗菜盆装着的,就一大盆的炒土豆片,他得用两只手端着,才能端得动,于是他就没有手去拿番茄吃了,只能一路叼着,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刚走到斋堂,就见沈珩和住持师傅迎面走来,白凉心虚地低下头,企图从沈珩眼皮底下蒙骗过关,没想到还没踏进斋堂,就被沈珩给看到了。

    只听沈珩沉着声音喊了他一下,问道:“年年,你嘴里咬着的是什么?”

    白凉自然是不敢抬头的,他装傻地拼命摇头,脚下跑得飞快,进了斋堂把菜盆一放,就急急忙忙把番茄往嘴里塞,企图两三口消声灭迹。

    沈珩跟住持踏进斋堂,就见他嘴边一圈的红色果汁,住持师傅笑着摇头,沈珩则是沉下了脸,走过去拿出手帕给他擦嘴,轻声训道:“这么冷的天你还吃生冷的东西,我看你是想拉肚子。”

    白凉被他捏着下巴,难受得很,眼角见几位师傅师兄弟陆续进来,觉得自己这副样子实在有损他在普昌寺做混世魔王的威名,挣扎着要甩掉沈珩的手。

    进来的几位僧人都是白凉的老交情了,有几个甚至还跟白凉穿过同一条开裆裤,时候可没少受白凉欺负,这会见混世魔王被一个比他高比他大的男人拿捏着,终于扬眉吐气,笑着道:“哟,这不是我们了然师弟嘛,怎么出去混了几年,就被佛祖镇压住了吗?”

    白凉冲着他们做了个鬼脸,在他们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启哥们好叙旧模式,没皮没脸地跟师兄弟们吹嘘。

    沈珩因为是客人,只能跟司机和助理坐到宾客席,和住持以及资历高一点的师傅们面对面。

    白凉被几位高大的师兄捏脸揉头,闹闹的,住持和师傅们也不出面阻止,见沈珩一直看着那边,便跟他:“沈施主把这里当做自己家就行,我们普昌寺没有那么多规矩,吃饭闹反而热闹一点。”

    资历尚浅的师傅给客人盛了饭菜,用托盘端到客人们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碗白米饭,一碗装着素菜,一碗是清汤,这就是寺院的日常伙食了。

    沈珩跟师傅道过谢,又跟住持他们点头致意,才端起碗拿起筷子慢慢食用。

    想到白凉时候就是吃这样的饭菜,沈珩就明白为什么白凉有时候对大鱼大肉那么挑剔,有时候却能吃白饭或者在剧组里吃大锅饭了。

    再往白凉那边看去,原本在家无肉不欢的东西,居然也能大口大口地吃饭喝汤,沈珩无端端就多了几分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