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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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公主还在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去骑马的事情,把太子的几匹心爱的名马一一点评了一番,又提到自己也有两匹最喜欢的马。

    如今京中越来越多的家族并不介意女子出门骑马,甚至还鼓励她们。也许是因为越能骑马越代表身体健康。也许是因为宫中皇后公主都爱骑马,所以贵妇们纷纷效仿。也许是因为近十年风气渐变。总之京中男男女女都爱马。

    安平公主又问大家在家时候骑不骑马,喜欢去哪里骑。

    清沅虽然嘴上还能应答,心中却还在想着刚刚安平公主提到的事情。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也许公主的是“奔马”?“天马”?或者随便什么马。不一定就是十几年后天下闻名的“飞马”。

    再转个弯,即便是叫飞马,那也不一定证明什么。也许燕王这时候就是给这匹爱马取名叫飞马,所以后来就一直沿用这个名字用以纪念呢?

    十几年了,她是真想不起来所有的细枝末节了。

    清沅暂且按捺住,不能在安平公主面前失态,更不能再回头问一遍燕王的马。

    众人陪公主品了茶,商量了骑马的事情,又玩了一会儿才散。

    回到倚梅馆没一会儿,玉苓来找清沅了。

    清沅正在练字,她心里乱,连接写坏了几个字。心里一乱,就忍不住在纸上写,马马马马马马马,一张纸上全是马。

    一见玉苓进来,她立刻把那张纸撕了,笑道:“快坐,我这里有些乱,还没来得及收拾。”

    玉苓抿嘴笑了,道:“姐姐书房里哪里乱了,手边到处都是书,是最风雅了。”

    清沅就与她坐下话。宫女端了茶和果子来,不过她们刚刚从公主那边品了茶过来。两人都没有喝茶,玉苓就问清沅有没有收到家中的信。

    清沅道:“我听宫外的信件是要等得久一些。”

    宫中上上下下有两三千口人,人多信多,她们的信其实比起宫女之类的,已经快得多了。宫女的信收不到或者等个一年半载都是有的,甚至有人入了宫就与家人没了联系。

    玉苓脸上怅然。算算日子,她的父母这两天就要从借住的西顾搬出来了。清沅想,玉苓应该是想早点知道家中的情形。

    清沅也很想知道自己父母和几个弟弟妹妹如何了,大弟拜了李修致为师之后,是否令李修致青眼相加,愿意用心栽培?她等着家中的信。

    女子在宫中,与外面联络实在是不便,她还必须万事心。

    玉苓问过了家书的事情,这才端起茶,也不喝,只是轻轻抚着茶盏,道:“沅姐姐,我之前都是在霖州住得多,你也知道,霖州多山多丘陵,不方便骑马,我在家时候都是坐轿子多……”

    她到这里,清沅已经想起来了,玉苓这时候对骑马还生疏。

    玉苓又接着道:“我们从霖州走时又匆忙,我骑装也没有带。”

    她话到这里,清沅还有什么不明白,唤了云茉,要她取一套骑装送玉苓屋里去。

    清沅微笑道:“你与我身量差不多,我这套衣服是去年做的,我穿有些了,你穿应当正好。”

    玉苓道了谢,又坐了一会儿才去了。

    清沅只是坐在原处,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云茉去给玉苓送衣服去了,宫女云烟看她这样子,有些担心,轻声问道:“姑娘还要写字么?”

    清沅摆摆手,道:“你先放着罢,一会儿我自己收拾。”

    云烟就只收拾了茶盏,退了下去。

    清沅仔细回忆,想起来当年确有借骑装一事。上一世她当然也借给玉苓了,但她那时候没有想太多。霖州那边确实与京城习俗风气大不相同,未婚姑娘并不热衷出门骑马。

    清沅和棠婳这几人,虽然老家在霖州,但因为久居京中,所以行事与霖州本土已经大不相同了。

    玉苓一直住在霖州,刚举家入京不久。清沅当年对她没有骑装一事,听她解释没觉得奇怪。

    这一世的清沅不一样,她两辈子活过来了,上辈子虽然没有亲生孩子,但做了四个庶子庶女的母亲。孩子出门,要准备什么,她很清楚。她的庶女出门游玩,哪怕只在外住一天,也要带两大箱子衣物。

    清沅已经不像当年十四岁时候那么单纯了,她看得多了,轻而易举识破了玉苓。玉苓哪里是忘记带骑装呢,其实就是没有,而且无力置办太多东西。

    不过玉苓很会掩饰。入宫之后也就在骑装这事情找清沅帮了一次忙。之后宫中每月都会给她们十两银子的例银。这比许多高门大户家的姐例银高多了。清沅在家时候例银不过三两。

    除了例银,宫中皇后公主还会有各种赏赐,只要不漫天撒钱,银钱上是不愁的。所以玉苓后来没有手紧过,妆扮也和宫中偏好越来越像。

    之后她又和燕王好了,被皇帝点做燕王妃之后,宫中赏赐源源不断,大家那时候都赞叹不已。借骑装的事清沅早就忘记了。

    现在她都想起来了,事虽,却可管中窥豹。

    搅动清沅心境的,除了玉苓,还有燕王。这一对夫妻可把她愁死了。

    她一味骗自己是不行的。她起身走到桌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飞马”两个字。若燕王真的和她一样,是回来重来一遍,她该怎么办?

    难道束手待毙么!

    清沅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情,如果燕王和她一样,那她恐怕很快就要因为这件事情被识破了!她浑身一下子没了力气,只能把笔一摔,躺在榻上。

    云茉送完衣服回来了,来向清沅回话,就见清沅躺在榻上。她关切问:“姑娘可有不适?”

    清沅慢慢坐起来,她心中已经大致拿了主意,只是还没有把握。

    她苦笑了一下,问云茉:“衣服送过去,玉苓什么了?”

    云茉道:“玉苓姑娘开心得很,谢谢姑娘。我走的时候她准备试衣服呢。”

    清沅点点头,不再言语。

    思华宫中,燕王正在作画。他不陪着太子,单独一人时候向来十分安静。宫人背地里对他的议论他也知道,无非是他十分沉闷,对下人也不和气。

    他画完一株梅花时候,见身边的内侍郑九走了进来,便放下笔,擦了擦手,问:“东西买回来了么?”

    郑九恭敬道:“都买齐了。”

    燕王点点头:“不缺钱吧?”

    郑九道:“殿下给的钱够,人还余了点。”

    萧广逸这才露出一点笑容,道:“东西放下吧。”

    郑九放下东西要走,萧广逸又叫住他,顿了一下问:“还有人想买这东西么?”

    郑九道:“只有人一人去买,买了就回来了,没有耽搁。”

    萧广逸让他把东西搁下出去。

    那是一只旷石阁的盒子。旷石阁是做笔的,也卖书,宫中也会用这家的东西。

    萧广逸开盒子,上面一层是四支上等狼毫笔。他拿起笔把玩片刻,才开下一层,里面是几本刚印的新书,不过是些民间话本。他翻开其中一本,中间掉出一张笺纸。

    那才是他想要的东西,他开纸,仔细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