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卅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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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走后, 安平想想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她派身边宫女去东宫送了些东西, 又传了她的话。她这几日都有空,太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就直, 大婚临近了事情多, 她怕有什么不周到。

    太子那边只太子只是去看看安平,并无要事。

    安平心里就有些苦涩。今日怀恩县主过来,她就想着, 要是太子知道怀恩来了会如何。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太子竟然正好也来了,与怀恩撞个正着。

    安平见他们两人那样子都为他们难过。

    怀恩气色本就不好, 见着太子,面上反而涌起一抹淡淡的红色。

    安平知道, 寿真公主出了事, 怀恩日子更不好过了——原本寿真公主喜应酬,时常在外游玩,或者在府中宴会,还不会天天盯着怀恩。如今寿真公主被迫整日在府中“思过”,她无处可去, 天天盯着怀恩, 只会让怀恩悒郁。

    怀恩进宫来找公主, 找太妃,甚至找皇帝新得宠的妃子,这必然都是寿真公主的主意。

    所以这时候撞见太子,当然更伤心, 面子上还得强自镇定自若。

    至于太子,安平笑过他多情,但如今不是笑的时候了。安平虽然不爱读书,但她还是被逼着读了书的,她知道顾皇后如今的处境对太子的影响有多大。太子能维持住目前的境况,已经十分不易。

    他甚至应该庆幸皇帝是选了一个比较宠信的大臣来结亲,而不是随便选了一个塞给他做太子妃,那才是真完了。

    安平明白的道理,太子当然也明白。但今日见到怀恩的时候,太子还是神色恍惚,有那么一刻失魂落魄。

    安平本来并不是和怀恩最要好的,但她还是会,比之娶素不相识的乔姑娘,太子还是娶怀恩更开心点。

    结果事情到了这田地,两个人见了面,只剩下了客套话。

    太子妃娶谁,不是太子一个人的事情,更不是太子了算。想想这个,安平觉得太子哥哥还不如燕王快活,至少燕王选了自己心爱的娶。

    安平很羡慕燕王已经离开了皇宫这个大笼子。她也有些懊悔自己曾经太任性——过去她觉得懿光园就把她闷坏了,如今她才知道,过去的懿光园比如今好多了。

    因为顾皇后两仪宫那边宫人大清理,皇帝换了一批人,扫了一批人,所以很多人事变动。皇帝把一些人放到懿光园。

    安平公主知道这些人在皇帝手上逃过一难,是再不敢为皇后效力,命都捏在皇帝手上呢!

    皇帝嘴上是由她代顾皇后管着这些人,但她不知道究竟是她养着这些人,还是这些人帮着皇帝监视她。

    安平既不想那么快成亲,也不想再呆在这皇宫,她想过去宁州找四哥萧广逸,她甚至想过出家,但这些事情皇帝肯定不会同意。而且将顾皇后和太子抛在这宫中,她又不忍心,只能这么煎熬着。

    她算着,至少等太子完婚之后,看看情形再。

    如今她在宫中,倒觉得和康王妃上课的时候,是最自在的时候了。康王妃威望重,又向来公正,皇帝都敬她三分。

    安平和康王妃聊天,不担心会被她出卖了。

    安平那些想逃离皇宫的想法在心中盘旋了几日,终于对康王妃了。康王妃没有生气,也没有奇怪的神色,只是思索片刻,问她:“离宫之后,你想做什么呢?”

    安平一时无语。康王妃道:“你若只是想逃开,恐怕这事情行不通。你走到哪里,都是安平公主。是你父皇,你母后的女儿,太子的妹妹。”

    康王妃道:“你要耐心。”

    她对顾皇后的所作所为不置可否,只要安平耐心,先跟着她耐心学习。

    见安平一脸落寞,康王妃终起恻隐,道:“这样吧,等太子完婚之后,我去向你父皇,让你来我府上住一段时日,让你散散心。你看如何?”

    安平眼睛一亮,恨不得抱住康王妃。住在康王妃处,既没有切断与宫中的联系,又为将来做了铺垫,进退都可以。安平终于开心了些。

    今年夏天与往年不同,宫中没有浩浩荡荡安排去丰城避暑。明面上是因为去年丰城行宫失火,烧毁之后还在重修,另外因宫中忙着准备太子大婚。

    皇帝去了京郊避暑,他将太子和安平都带着,只是顾皇后留在了宫中。在皇帝身边陪伴的是复宠的沈修仪。

    皇帝如此安排避暑行程,将顾皇后落下,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皇后失宠,已经是朝中没有人点破,但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了。

    但别人也无法因此指责皇帝——顾皇后还在皇后的位置上,皇帝也从未流露过要废后的意思。顾皇后的日常用度没有削减,只不过变得深居简出,皇帝不常让她露面了而已。

    过去失宠的皇后太多,顾皇后这样的待遇已经不错了。

    对朝中大臣来,只要皇帝不废后,太子地位稳固,那顾皇后有没有皇帝的宠爱,他们完全不在乎。再者,过去皇帝对顾皇后太过偏爱,顾皇后的亲族中跋扈的不少,招致过不少非议,如今与顾氏有关的几大家族都偃旗息鼓,朝中有人甚至觉得大快人心。

    东顾西顾还有京中的顾氏,最近遭受的击都不少。

    仅仅丢了官职已经算是轻了,还有从前旧账被翻出来下狱的。

    顾泽行如今赋闲在家,每日就是理自己的产业,大把的时间都用来读书写文章。他也知道如今时局敏/感。皇帝已经对顾家厌弃,所以他也不把自己写的东西拿出去,只锁在书房里,等将来过个十年二十年,一切都平静了再做付梓的算。

    顾泽行如今最大的乐趣,除了在书房用功,就是和柳氏一起养育孩子。他家二儿子和女儿都正可爱。如今清沅远嫁宁州了,大儿子顾晟在跟着老师修学准备科举。顾泽行每日陪儿子女儿,为他们开蒙。

    天气好的时候,也会一家人出去游玩,就像清沅时候一样。只是那时候他还满心的雄心壮志,想做出一番事业。如今他觉得一家人都平安,能避过这场险,已经是天眷顾了。

    他们观云坊西顾本算今年扩建翻修的,结果碰上这事情,有好几笔银子都成了问题。顾泽行这一房还好,其他几房为此还有了龃龉。顾泽行毕竟有燕王岳丈的身份,清沅是燕王妃,其他兄弟知道顾皇后失宠了,万一将来真有什么事,清沅就是顾家的倚靠了。

    柳氏都向顾泽行感慨:“幸好清沅已经嫁了……要不然这时候真是要提心吊胆了。”

    她这么,不是没有缘由的。

    吴佩儿这事情虽然没明,但明显就是到嘴的太子妃之位飞了,突然就被换下了,和退亲也差不离了。

    自从吴佩儿不能进宫之后,一下子就在闭门不出了。她父母只觉得丢不起这人。

    吴佩儿和顾皇后的事情之后,有些门第不那么高的,十分良善的人家还能不退亲,譬如桐儿的婆家就没有退亲。

    但是遇上那种官场上正得意的,家中势利一些的,毫不犹豫就退了亲。顾玉苓遇上的就是这情形。

    玉苓的父亲最近在老家还有官司,因土地起的纠纷,手头又紧。玉苓被尚书家退亲,是雪上加霜。于是就来求了顾泽行,倒不是为钱的事,是想请顾泽行和柳氏帮玉苓相看着,找个可靠的婆家,不求大富大贵,只要是家境殷实的读书人家就行。

    柳氏曾经听清沅过几件宫中的事,知道玉苓还是有些心机的。所以她没有太卖力为玉苓结亲。后来了几户人家,与尚书家当然不能比。玉苓又不甘心,就没了下文。

    柳氏这时候想想,若是清沅与燕王还没成亲的时候出这事,清沅又该如何?她这个做母亲的,想想都揪心。

    “宫中的事情真是不准,谁能想到顾皇后一下子声势就没了。如今是沈家张扬了……”

    顾泽行一边在灯下写字,一边轻松道:“谁张扬都与我们无关了。我们如今是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清沅也在宁州,好好过她自己的日子,那就足够了。”

    柳氏道:“我就是担心这个,她在宁州,太难了……”

    自从清沅离开,她一颗心就没有放下来过。虽然清沅的信会按时到,信中也总是在好事,但她总觉得宁州会有大事发生——这不是胡思乱想,毕竟那是边境。

    顾泽行安抚她:“难不难的,她是王妃,总不至于亲身涉险。”

    顾泽行大概做梦都想不到,清沅正在谋划做什么。

    清沅正在精心准备一场暗藏玄机的宴会。这是她来到宁州之后办的第一场大宴会。之前她虽然办过一些宴,家宴,茶会,但那些都是闹,轻轻松松随手就准备好了。

    这一次,她要准备的宴席,不能太过奢靡——在宁州奢靡不恰当,对萧广逸的口碑也不好。但还要让人感觉招待用心,宾至如归。

    清沅已经想好了,她剔除了一部分京中宴席的风格。京中崇尚精致,宴席上每道菜都有不同的吃法,尤其宫中宴席,每道菜端上撤下都时间精准,有的菜只是摆盘好看,吃起来并不方便。清沅不想勉强客人适应这种宴席。再者,对他们来,招待的只是“商队”,没必要拿出京中的那一套来,反而显得太过隆重不合适。

    清沅先布置好了摆酒宴的院子,然后将将萧广逸想安插的下人都安排好位置,告诉他们当天该站在那里,从哪里经过,去哪个房间伺候。

    酒宴的风格就随宁州,大方热闹就好。瓷器餐具可以用成套的官窑。这批崭新的瓷器是从宫中带来的,特意为他们新婚烧制的,酒宴上用全套,够撑场面了。

    然后就是好酒好肉。清沅问了常办宴会的几个夫人,问她们找宁州最好的酒窖。酒宴上,只要有绝品的酒,上好的肉,在宁州这事情就算成了一半。

    清沅在这里忙着酒宴的时候,萧广逸也在准备。

    这天他带着敖桂去搜集“商队”的消息,回来路上,敖桂主动问起了一件事情。他问京中的传闻是不是真的。

    “什么传闻?”萧广逸。

    “有关顾皇后的传闻,”敖桂骑着马,跟在萧广逸身后,“京中有些关于顾皇后的传闻,都不太好。”

    萧广逸只:“你从哪里听来的。”

    敖桂就:“这么,传闻是真的了。”

    萧广逸也没追问他从哪里听来的——京中的消息到宁州已经够慢了,平民百姓都不知道,但来宁州的兵士多,流放的人多,商队多,这些人总会带来京中的消息和传闻,有时真有时假,他当年在宁州,必须要学会甄别这其中的真假。

    看来敖桂也有些这样的本事。

    萧广逸道:“京中的传闻,与宁州并没有多大的关系。”顾皇后的手还没能伸到宁州来。宁州官场,西境边疆还不至于因此就震动。

    敖桂垂着头,道:“但是,燕王妃不是顾家人么?”

    萧广逸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敖桂会在意这件事情。他笑了起来:“怎么?你害怕王妃受牵连?影响宁州的燕王府?”

    敖桂刚想张口反驳,萧广逸已经了:“……不至于。我们在宁州,不会有事的。”

    敖桂没吭声。他早就知道燕王的为人,燕王不会因为这事情就冷落抛弃王妃。所以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问出了这件事情。

    他明明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燕王。

    萧广逸又道:“你倒提醒了我……”

    他想起来一件事情。既然宁州这边已经有了京中有关的传闻,那肯定也会有人想到燕王妃是顾家人,与顾皇后关系密切。

    他不希望别人因此就对清沅的事情过多猜测。

    第二天,萧广逸就陪着清沅去了一处酒窖。这家酒坊存了上好的高粱酒,清沅和萧广逸了,想选这种烈酒,先让店家送几坛来尝尝味道。

    萧广逸将清沅直接带了过来。他只这段时间他们一直都忙,竟没功夫出来游玩。今日出去试酒,就当出来散心了。

    清沅笑他:“你竟这样敷衍我。去酒窖就当玩了?”

    不过她还是高高兴兴和萧广逸一起去了。在宁州,这也算不上什么抛头露面的事情。

    燕王夫妇一起来酒楼,引得许多人围观。侍卫都守卫在酒楼前后周围,暂时只有王府的人和清沅邀来的夫人能进入。

    众人只见萧广逸一直耐心陪着清沅,微笑和清沅话,两人一起品酒,不时低声议论笑。因为都是烈酒,清沅品完酒,走的时候已经微醺,萧广逸就牵着她的手,让她挽住自己,生怕她跌倒,又陪她一起上了马车。

    众人见了,无不称羡,明白了京中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影响到燕王对王妃的感情。

    敖桂亲眼看见萧广逸扶着清沅的手,帮她上马车。不知道怎么地,他看得太仔细,竟看出来清沅在上车抽手的时候,若无其事一般轻轻从萧广逸手上抚过,她纤长白细的手指分明是有意在萧广逸的手腕上停留了片刻才滑落。

    他们在默默地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