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自从凶案发生之后,蓐收和白虎就没怎么见到青衣,也不知是不是心里难过一个人躲了起来,蓐收着急找人,只得偷偷释放出些许灵力,这才得知青衣此刻正在郊外。
郊外的一处荒山,孤坟林立,有些看上去土色较新周围也很干净,显然是新埋的,但随着一点点的深入,脚下愈发杂草丛生,破旧的墓碑歪歪斜斜的插在地上无人理,也只有上面不甚清晰的名字算是此人曾经存在过的证明。
找到青衣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坟前,四周杂草齐腰几乎将她的身形隐没。
“姐姐~”蓐收轻轻唤了一声,随即拽着白虎来到坟前,“好几天没见到你了呢。”
“这几天镇子上事情多,烦。”青衣无奈的撇撇嘴角,然后指着墓碑道:“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相公,有时候心里烦就喜欢过来找他话。”
蓐收听罢当即双手合十朝着墓碑拜了拜,“素未蒙面的哥哥,我是青衣姐姐的朋友哦,带着我家大白给你个招呼哈~”白虎什么都没,倒是按照蓐收的意思稍稍点了点头,权当招呼了。
“对了,那件案子怎么样了啊?”
蓐收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原原本本的讲给她听。
就像是之前每一个有关戏服的凶案一样,这个故事也依旧简单的很,简单到若是放在很多年前,青衣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李财会做到如此地步,可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懂了一些,这世上的纠葛根本没有多少是有关深仇大恨的,事情的起因往往十分简单,一个欲望,一时冲动,就成了罪恶的**,然后就此万劫不复。
青衣现如今只是一只孤魂野鬼,阳间的那些事她已经不想再去过问,只是那件戏服,她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
想当年她和相公一起创建了这个戏班,那时候穷的连件像样的戏服头饰都没有,哪怕她是戏班的当家花旦,身上穿的都是从别人手中买回来的破烂货,有时还得着些补丁,每次登台首先收到的都是一片哄笑,可她并不觉得苦,心爱的相公就陪在身边,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
后来随着戏班的名声渐渐传开,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班子里也添了许多的新东西,其中自然不乏好看的戏服与头饰,直至某天又进了一批货,她相公从中取出了一个仔细包好的包裹递给了青衣,她开一看,是一件许久以前看中的戏服,只是因为价钱太贵一直舍不得买,却被自己的相公记挂到现在。
从那以后,无论何时登台,青衣都始终穿着这件戏服,那时她已经有名气,渐渐外面就有了传言,是只有当家花旦才能够穿的了这件戏服,也有人这戏服会带来好运,你看青衣穿上之后不就越唱越好吗。
人们总喜欢从这些风言风语之中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关于戏服的传言也是五花八门,可这时青衣突然由于隐疾离世,人们不知内情,就连她的相公都以为青衣是被人所害,镇子里顿时变了个风向,又这件戏服其实是有诅咒的,就像是一杯掺着**的美酒,穿上它能带来巨大的声望,但同时也会深受诅咒。
而他们其实都忘了,它原本只是相公送给妻子的礼物而已。
班主离世之后,新任的班主嫌它晦气想要把它扔掉,可戏班中有一个花旦却对戏服的传言深信不疑,于是暗搓搓的又把它捡了回来,此事一出又给这件戏服填上了新的传言,她却不甚在乎,只想着有一天自己是否也能穿上它登台,然后一举成名。
似乎就是从那时起,整件事就走上了不可预测的道路。
这么多年,青衣一直守着戏服、守着戏班,然而她看到的却是各种丑恶的面孔,想要一举成名暗中抢夺的、又或是私人恩怨借着戏服诅咒的传言杀人灭口的,自己最爱的那件戏服完全沦落成了肮脏的工具,她很难过,却又无力阻止。
每当这时,她都喜欢跑到相公的坟前坐一坐,似乎只有这里才能让他繁杂的心绪安静下来。
见她听完后一直没有言语,蓐收知她心情不好,赶忙从乾坤袋里拿出了那件修补好的戏服,“这个还给你哦,我跟班主买了下来,以后它还是你一个人的呢,不过……我要怎么才能把它送到你手里啊?”蓐收略为苦恼,难道是像烧纸一样生一堆火然后给她烧过去?那样戏服真的不会坏掉吗?
有那么一瞬,青衣以为自己看错听错了,她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抬手揉了揉眼睛盯着看了好半晌,这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看错。
“你们……”
虽然鬼魂没有眼泪,但蓐收总觉得青衣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一样,一时间有些担心,立即安慰道:“不要伤心了呀,还有什么落在戏班里的东西吗,我现在帮你回去取好不好,不哭不哭嘛~”
“嗯,不伤心,我这是高兴的。”青衣又抹了把眼睛,看着蓐收和白虎道:“谢谢你们。”
“不客气哒~”蓐收手捧着戏服,回头问向白虎:“大白大白,这个要这么弄啊?总不能真的烧过去吧。”
“不知。”白虎也是第一次与鬼魂交道,显然不明白其中的门道,“不如问问禺疆神,北海之下,幽冥之地,他应该知道。”
“对哈~”蓐收就在青衣一脸错愕中催动灵力试着联系禺疆,等了片刻,那边就传来了禺疆的回音,“怎么了?”
“呆禺~”蓐收兴奋的叫着,“有件事要问你哦,你知道怎么给鬼魂送东西吗~?就是我手中现在有一件戏服,想要送给一个姐姐,要怎么做呢?”
“嗯,知道。”禺疆道,“天地万物都是一气之转变,正所谓气聚而生,气散而死,所以这鬼魂……”
蓐收和白虎开始各自望天,显然是对此早有准备,只有青衣不明所以还在那里认认真真的听着,结果听得头昏脑涨,不得不禺疆这一番话下来,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半刻钟后……
“呼……”蓐收轻轻的舒了口气,某人总算是完了,这要不是看在青衣还在这儿,他又得和禺疆吵起来,“呆禺你继续忙吧,有时间我去找你玩哦~”然后生怕禺疆再张嘴,迅速切断了联系。
等到青衣回过神来,蓐收已经拽着白虎开始这样那样的开始计划接下来的事了,青衣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心里的疑虑越来越甚,终是开口问道;“你们二人……到底是谁?”大家算是萍水相逢,青衣也未曾问过他们的名字,反正在她心里一个是大郎君一个是郎君,能做区分就好,可是她刚才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禺疆神三个字。
凡间对于神仙二者颇为敬仰,青衣虽然生前不供奉这些,但也知道禺疆是世人口中的北海之神,堂堂天界的四方神之一,而这个郎君甚是亲切的称呼他为呆禺,更别提他手上那个神奇的扳指,应该就是世人口中的什么法器吧,否则怎么能有千里传音的功效。
蓐收在那边忙的没空抬头,随口回道:“我叫蓐收哦,这是我家大白,就是上次戏台子上那个大战蝗虫精的监兵君。”结果兜头就被白虎揍了一下,毕竟那天的戏简直太辣眼睛,简直不想提。
“战神蓐收?”
“是呀是呀~”蓐收拍拍手上的土,好奇道:“姐姐,凡间有没有关于我的话本子呢?”
“有的……”青衣丝毫不怀疑他的身份,认真想了想,道:“在那些话本里,他们你是个身长九尺的虬髯大汉,一口气能吹走一座山,手中七伤钺舞的虎虎生风,还你额……特别喜欢骑着化成真身的监兵君到处巡视,还没事就撸撸毛,而监兵君就臣服在你的威严之下……”
啪的一声,白虎气的直接把手中的棍子撅断了。
蓐收听完也很忧伤,但不是为了白虎,而是为了自己,毕竟身长九尺什么的,实在是和自己太不相符了,谁规定战神就得长得威猛了,再了,又不是自己想要长得这么矮的……
三人在那边一边闲聊一边忙活,时间倒也过得快,蓐收按照禺疆教他的方法将戏服送到了青衣的手中,她轻轻摩挲着上面的花纹,思绪瞬间又回到了若干年前那个熟悉的戏台上。漫天霞光中,青衣手腕一抖戏服加身,足尖轻点身姿曼妙,张口便是幽婉动人的戏腔,听的人如痴如醉。
蓐收学着那些看客不停地欢呼叫好,可下一刻眼前一个恍惚,只见青衣的面容渐渐褪去了惨白之色,眼中也不复灰暗的瞳孔,一点点的变化着,直至渐渐的恢复了她生前的样貌。
“大白,姐姐这是……”
“执念已消心结已开,她也该离开了。”白虎道,“现世终究不是她该停留之处,去投胎转世才是她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