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守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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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了花云月给的茶桑桐感觉自己好多了, 她不愿与花云月共处又看到苏四方正用绳子将磨好的木料捆在一起另一端拴在身子上, 便也下山帮忙。

    “桐师姐。”

    苏四方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大颗的汗珠, 很快汗珠又冒了出来。

    桑桐将手指插到苏四方寸长的头发里拨弄了两把:“等明天回基地, 我帮你把头发剃了。”

    苏四方张了张嘴,却被断:“你毕竟是女孩子, 粗活累活不要抢着干每次拖一条就行了,你这么辛苦花云月也未必感谢你。”

    桑桐完解开绳子把多出的三条木板拨了出去。

    众人连续搬了几趟, 就在即将搬完的时候山下传来一阵焦急苗语呼唤。

    来人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竟然是给穆容下蛊的那位十几岁的黑苗少女, 她看到桑桐等人轻哼一声,对花云月了一连串的苗语。

    后者听完神情严肃起来转而对桑桐道:“你跟我来一趟。”

    黑苗少女目露不满低声了几句, 花云月语重心长的道:“她不是一般人, 我们需要她的帮助。”

    少女又对花云月了几句,深深的鞠了一躬飞也似地跑下了山。

    “你跟我来一趟。”

    “先清楚是什么事。”

    “我们村里有位老伯死了,寨长要过去一趟。”

    “算了吧, 你们苗寨不欢迎外人,我留下给你修房子, 争取下午修好明天就走。”

    “我师父曾对我过如果有一天傻伯死了, 村子必会有大师发生。”

    ……

    桑桐带着苏四方随花云月赶往山下苗寨, 其余人留下修补木屋。

    花云月临走时把一竹制的哨子留给了桑榆,嘱咐有事就吹响它。

    这位老伯的尸体是在家中被发现的。据人已经死了好些天了,邻居寻着尸体腐烂的味道找过来的。

    尸体被停在老伯生前居住的院子里,上面盖着一块大并不合适的白布,盖住了头遮不住脚。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 院外围观的村民一层叠一层,寨主并不在院子里只站了四个人。

    分别是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白苗老叟,慈眉善目衣着华丽的花苗老妪,让人看不出年纪,一头黑发却满脸皱纹身形佝偻的黑苗女子,以及之前找花云月报信的黑苗少女。

    三族的人摩肩接踵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直到花云月带着桑桐和苏四方到来,拥挤的人群自动分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路。

    桑桐留意到无论是哪一族的人都别开了目光不敢看她们,站在过道前面的人拼命的向后挤仿佛面前有洪水猛兽经过。

    花云月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她目不斜视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院子。

    院中的四人不约而同的退后一步,倒是没有像外面那些村民表现的那么明显,但也不难看出他们都不愿和花云月靠的太近。

    桑桐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死者的脚上穿着一双磨破的草鞋,膝盖以下露在外面可以看到一些青紫色的尸斑,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苏四方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撩起僧袍席地而坐拈动佛珠低诵往生经文。

    那位身形佝偻的黑苗女子点了点手中的拐杖,用苗语了一串话。

    花云月则用普通话回道:“这两位是我的客人与家师父有些渊源,兹事体大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黑婆这个节骨眼就别估计什么本族外族了。”

    女人冷哼一声,没有再话。

    桑桐蹲到尸体旁边掀开白布瞄了一眼,尸体面部肿大双眼外凸口鼻处还有苍蝇在爬动,五官破损这么严重是无法从面相上得到有效信息了。

    “傻伯并不是我们寨子里的人,没人知道他的实际年龄也不知道他的真名,他……平日里有些痴傻我们都叫他傻伯。二十五年前的一个雨夜出现在我们寨子,赶了他很多次都没成功,甚至将他晕了丢到很远的地方过几天也会自己找回来,赶不走又见他可怜就没再管他。傻伯经常坐在村口一坐就是一天,逢人就笑。他脑子虽然不好力气却大的出奇,寨子里谁家有个婚丧嫁娶他不请自到,尽心尽力的帮人干活求一口饭吃。后来老寨长就叫人在这里给他搭了这间院儿,傻伯是寨子里唯一定居的外族人,我们都接纳了他。我师父曾经对我过:若是有一天傻伯死了,我们的寨子必有大灾难。”

    桑桐心头一跳,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不敢妄下结论:“给我一个算盘。”

    “谁的家里有算盘请取过来借用一下。”

    外围的村民跑开了几人,不一会儿便拿来了好几个算盘。桑桐从中挑了一把,盘膝坐到地上将算盘往大腿上那么一搁,手指飞速律动清脆的拨珠声传了出来。

    村子里一共有多少户人家?

    院中三族的三位长者分别报出各族人数。

    “这老伯是什么时候来寨子的?”

    身材佝偻黑婆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儿,报出了一个日子。

    “确定么?”

    黑婆不悦的哼了一声,花云月蹲在桑桐身边贴着她的耳朵解释道:“那几日是她本命蛊脱壳的日子,绝对不会出错的。事关蛊婆机密人家不好详细回答你。”

    桑桐点了点头,又飞快的在算盘上拨了一阵:“什么时间发现他的?”

    一位白苗男子站出来报了时间。

    “你叫什么名字?”

    “麻猛。”

    “多大年纪?”

    “四十三。”

    “噼里啪啦”桑桐拨完最后一个算珠,看着算盘上显示出来的结果喃喃道:“果然是守村人……”

    只有花云月和苏四方听到了桑桐的话,花云月不懂这三个字的含义,苏四方听到这三个字便停止了诵经。

    如果真的是守村人是没有必要做超度的。

    围观的人群被遣散了,桑桐三人和院中的四位被请到了寨长家,几年前老寨长仙逝寨子现在由他儿子管理,不过老人家也六十多岁了。

    寨长夫人为每人倒了一杯茶退了出去:“年轻人,既然花家的相信你,你就傻老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桑桐清了清嗓子:“花风雪前辈的没错,你们寨子的确要有大灾了。”

    花苗的彩婆和适才的黑婆面露不悦,要不是顾忌到花云月坐在桑桐身边,她们怕是会毫不留情的发难。

    花云月手指律动敲击桌面,扫了对面二人一眼:“你继续。”

    “这位老伯是你们寨子的‘守村人’,这种人的数量其实并不少,只是很少有人会留意到他们,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留心观察过,几乎是每一个农村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智力不健全者,他们往往是被村中劣童欺负的对象,被围着嘲笑或者丢石子追着,但他们总是憨憨的笑着从不恼也不会告状,不会骂人,更不会还击。”

    花云月顺着桑桐的话想了想:她虽然没离开过寨子,但桑桐的描述非常贴近傻伯。

    “当然,并不是所有这样的智力不健全者都是守村人,但百分之百的守村人都是所谓的‘智力不健全者’,守村人还有一个特性就是他们会很热心会帮助村里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求回报就算是给他钱也不懂怎么去花。”

    花云月点了点头:“傻伯的确是这样的人,这些年他为村子做了很多但从没有听过收了谁家的好处,最多吃几顿饭。”

    “守村人是天生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人间的,他的真实身份或许是累世修行的僧人的其中一世,也有可能是上辈子受到了涌泉之恩无以回报,还有许多种可能。他们带着共同的使命,封印了念力和能量甚至是智慧来到这个世界,为的只是行善报恩。守村人没有寿终正寝这种法,他们百分之百会死于非命。包括但不限于:暴毙,溺亡,坠崖,中毒,被雷劈等,守村人会用牺牲生命的方式为村子挡一劫,然后他这一世的任务才算圆满。”

    “你是傻伯的死是替寨子挡灾了?”

    “没错。”

    “傻伯既然已经帮我们挡灾了,寨子是不是没事了?”

    桑桐摇了摇头:“并非我危言耸听,守村人的死状也是他留下的重要讯号,如果他的尸首保存完整,没有腐烂变质且神态安详就代表着他挡灾成功走的很安心,可你看刚才那位老伯尸体严重腐烂死状惨烈,死不瞑目双眼爆突,证明它挡灾失败了。或者寨子里即将发生的事情已不能够用‘灾难’来形容,很有可能是一场浩劫,光靠一个守村人是挡不住的。”

    几位苗族长者听完,纷纷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话要:  宝贝们遇到过“守村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