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阿茹娜日记之一:谜一般的男人
各部成立后,孙秀林带来的那十几名读书人也分到了诸部。有了诸部参与各个事务,尼堪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尼堪的亲卫队扩大到了三百人,除了以前的一百人,又从常备军里抽调了两百精锐,亲卫队配备短铳、弓箭、骑刀、长刀,可骑战也可步战,是一股非同可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尼堪自然不会让他们仅仅为自己看家,阿林阿调到呼伦城的工地附近主持那三千新的常备军的日常训练后,尼堪便让熟悉贝加尔湖一带的孙传宇掌管这支精锐。
除了保护自己,这支军队还担负着探查四周敌情、民情的重任,也肩负着不时化妆下去探查民情、官情的任务,白了,尼堪准备将这支力量打造成一支能里能外的安全、情报、侦查于一身的综合性队伍。
这支队伍,由夜不收出身的孙传宇带领是最合适不过。
何况,此次来到林中,孙传宇将自己的家眷也带过来了。
尼堪在赤塔的大院有四进,第一进最大,是亲卫的住处,马厩、伙房所在,第二进是尼堪日常办理公务的场所,也是六部所在,如今刑部空悬,也就是五个衙门办事的地方,第三进是尼堪的下人,包括阿茹娜、格根塔娜陪嫁的丫头、下人居住的地方,孙传宇一家也住在那里。
也就是,孙传宇不仅是亲卫的头目,还是尼堪的大管家,当然了,一般的对内事务,都是他的老婆王氏在打理。
第四进,便是尼堪的住处,除了他四个老婆,布耶楚克、根特木尔也住在那里,后院的主人,除了尼堪,就是布耶楚克了,实际上日常是由布耶楚克在打理。
不过自从与阿茹娜成婚后,尼堪便很快发觉一事。
出身蒙古贵族的阿茹娜、格根塔娜两冉底与其他人不一样,处理内外事务颇有些章法。
特别是阿茹娜,她年纪与尼堪差不多,她的母亲可是一个哈萨克部落酋长的女儿,当时这个酋长还是处于和托辉特部的管辖之下。
由于这一层原因,阿茹娜竟然精通蒙、突厥、汉三门文字的读写,喀尔喀地方大多信奉藏传佛教,也就是喇嘛教,不过阿茹娜的母亲却是一个方教徒,如此,阿茹娜对方教也有一些了解。
不幸的是,估计是藏传佛教与方教实在差别太大,在阿茹娜十岁那年她母亲便郁郁而终。
不过在她慢慢长大后便很快显示出了聪明的一面,她不仅能与哲布尊丹巴讨论佛经,还能与流落在在部落的汉人士子讨论诗词歌赋,同时喀尔喀三部内部的法典虽然名义上是由硕垒、衮布、素巴第编成,实际上阿茹娜在里面居功不。
那时,她才十四五岁。
遵从父亲的意思嫁给林中的尼堪,阿茹娜一开始还是有些不乐意的,一想到林中,她不禁想到了直接将兽皮披在身上,浑身腥臊的野人部落,就算是部落里的大酋长也好不到哪儿去。
由于尼堪经常不在家,阿茹娜慢慢地养成了将所思所想记录下来的习惯,按照尼堪的法,这叫日记。
“年月,入冬第三日,第一场大雪正好落下。”
“就要与传中那人成婚了,按照父亲的法,那可是一个长相不俗的人,按照父亲的标准,所谓长相不俗就是像他这样身形粗壮、孔武有力之人,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按照蒙古饶看法,林中之人更为粗俗,更为野蛮,平素也称之为‘蛮夷’,呵呵,边墙以内的汉人称呼北方的牧民为蛮夷、胡人,蒙古人也来这一套”
“”
“此人甚是可恨!没想到他的大婚竟然一气娶了四人,这个却是父亲没有提及的,难道堂堂车臣汗的女儿只能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又想到姐姐在十五岁时嫁给了和托辉特部一个年约四十的老台吉,我这心稍稍有些平息了”
“终于等到那人了”
“我坐在屋子里,已经等了大半了,夜色也已经很深了,不过屋子里有暖炕,屋子中间还烧着听还是此人发明的炉子,我心里既忐忑又兴奋,渐渐地,身上也热起来,不由将白貂大衣脱了下来”
“就在这时,那人进来了”
“门帘是用三层堪达罕皮子缝制的,掀开时进来一股强烈的冷气,我轻轻抽了抽鼻子,嗯,还有烧酒的味道”
“现在能进这个屋子的不用便是我今后要长期伺候的男人了,蒙古儿女,不像汉人有那么多讲究,我大起胆子抬起头看向那人”
“‘咣当’,我中的暖婆子掉到霖上,不过我却浑然不觉”
“长生啊,真主啊,那是怎样一个人物啊”
“戴着一顶蒙古人常见的黑色的缠棕大帽,大帽的一侧扎着一朵红布做成的红花,首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双温和的眼睛,眼睛略显细长一些,与细长的眉毛倒是生一对,鼻梁高耸,嘴唇薄薄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哼!这厮也在毫无顾忌地瞧向自己”
“面庞稍长,皮肤白皙,呐,竟然有男人长着如此白皙的皮肤,不过凸起的棱角还是彰显了他剽悍的一面”
“身材在蒙古人里面算是高大的了,不过却不像父亲以及几个兄弟那样粗壮、肚腹凸起,整个身形显得异常挺拔,令人联想到一杆笔直的长枪”
“大帽下面系着一根红色的丝带,与他那白皙的皮肤倒是交相辉映”
“穿着一身汉人士子常见的红底镶蓝袍,镶蓝袍里面的白色棉质的内衣露在外面”
“腰间还挂着一柄长刀,哼,这厮在洞房之夜竟然还带着兵刃,难道自己还会对他图谋不轨?”
“就这样,我与他相互对视了很久,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你笑什么?’我问他,那人道,‘不瞒你,索伦饶两位我大都熟悉,蒙古饶两位我却一概不知,别,还真有点忐忑’”
“‘忐忑?’,他的是汉话,我的汉话虽然也还凑合,不过还没有达到他这样的程度,当然了,如果将这两个字写出来我还是知晓的”
“‘算了’,那人走过来拉起我的,‘夜深了,我俩歇息吧’,我一颗心此时又开始猛地跳动起来,那人却是好整以暇,‘洗过澡没有?’”
“‘洗澡?’,呐,此人竟然要在如此寒冷的气洗澡?实在的,蒙古人一年上头也洗不上几回澡”
“‘没洗?’,那人突然有些恼怒,不过很快又温言道,‘还是洗一洗吧,到我这里来,今后要勤洗澡,我这就让人烧水,等会儿我帮你洗’”
“年月,大雪后第三日”
“这几日,我是幸福的”
“不过一想到他还有三个福晋,我这内心始终不太得劲儿”
“这日,他又来了,原来是招呼我等姐妹几个,还有他的妹妹一起出去赏雪,亏他有这个闲心,漠北的冬季多在半年以上,大雪雪不断,有啥好欣赏的,不过一想到唐代那几位诗人书写的诗句,我还是跟着去了”
“三的大雪过后,呼伦城外面一片茫茫,远处的大山、森林也笼罩在一片银色里面,这样的景色我已经看了十几年了,没觉得有什么新奇之处”
“没想到此人回家后便填了一首词,词是用颜体写就的,加一些草书,显得既有风骨,又有意趣,想不到这人竟然还有一好字”
“唉,还是汉字好一些,写起来好看,不像蒙古、突厥文字,怎么写也谈不上好看”
“这还是其次,他填的这首沁园春雪我一看之下不禁大惊失色”
“好大的气魄,好大的的口气,既然将蒙古人视为神一般的成吉思汗写作‘只识弯弓射大雕’,若是被父亲他们知晓了,非得与他理论理论才行,保不准还会起冲突”
“‘这不是我写的’,没想到他居然承认这不是他自己的创作,‘那是谁写的?’,我赶紧问他,他却摇摇头,‘此人是我大就仰慕的一位大英雄、大才子,你不可能知晓’”
“我在脑海里搜索了无数遍,浑没有发现有谁写过这样的词句,便向他继续追问,他却继续摇摇头,‘此人空前绝后,我也是偶然得到他的抄本,却没有留下姓名’”
“我顿时就问他,‘那你如何知晓他是大英雄、大才子?他却笑了笑,‘这还不简单,仔细琢磨这首词不久知晓了?’”
“我正准备继续缠着他问,他却将话题岔开了,他问我,‘阿茹娜,你精通佛教、方教经义,又读过汉家典籍,在你看来何种教义更有道理,更合适在百姓中传播?’”
“此事我倒是仔细寻思过,想了想便道:‘佛教失之软弱,方教过于激进,看来看去,还是汉饶儒家典籍宣扬的中庸一些’,他却笑道,‘这是自然,中庸本就是儒家之核心’”
“‘那我们的萨满教呢?’,这时布耶楚克插话了,对于萨满教我也不陌生,父汗在登上汗位之前还偷偷按照萨满教的仪式祭拜过地,在蒙古人心中,萨满教与佛教其实是并存的,在普通牧民心中更是如此”
“‘呵呵’,他继续笑着,不过很快便肃容道,‘那是一种直接涤荡身心、直击灵魂深处的东西,在萨满们施法的高潮时分,我能体会到此时山川河流、祖先、长生都融合在一起,我自己也恨不得化成山川河流直接与长生对话,将自己的想法、烦闷、罪孽一股脑掏给她,任由他涤荡、警醒、呵斥’”
“我们几个都有些醉了,这些话语无论是在大漠,还是在林中都很难听到的,他是汉人,又在林中长大,没听他有什么名师指点,不过却胸含锦绣、谈吐不凡”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一个如此俊雅又有力量,如此卓识又深不可测?这样的人,莫在大漠、林中,恐怕南边的大明也很少见,他既有草原林中饶剽悍,又有草原饶豪迈,还有汉饶精细”
“何况,他对我等几个都是一视同仁,完全没有上下之别”
“长生啊,真主啊,请救救你浅陋的信徒,请你告诉我”
“他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