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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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从远方吹,深蓝泛青的云翻卷, 跟着风飘荡, 风驱云逐,像似波涛浪涌,天空中恰巧空出一个洞, 月亮偷偷钻进那个洞里, 月光就从那孔里泄了出来, 照的人也朦朦胧胧的。

    苏念梅搂着顾惜朝的腰, 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依偎在他的怀里,伸手指着天空,“这月亮可真圆。”

    顾惜朝眼眸半合,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当时中秋那晚苏念梅唱歌的样子,脸上画着淡妆,素色旗袍鱼骨辫,眼睛里清澈明亮, 他抬手摸了摸苏念梅的短发。

    苏念梅仰起头, 墨黑的瞳仁盯着他看,“怎么了?”

    顾惜朝开口:“乖宝, 你给我唱首歌吧。”

    苏念梅有些扭捏,但还是开口唱了。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

    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歌有些老,但符合现在的心境。

    女孩嗓音清亮,尾音带着倦意, 又有些慵懒。顾惜朝一怔,没想到苏念梅会唱这首歌。

    他想到了从前。

    那个时候苏念梅才高中,顾惜朝重新遇到她不久,孩脑袋上还是顶着一头的短发,头发一看就是是自己剪的,发尾层次不齐。

    身上穿着一身洗的快要发白的蓝色校服,还总喜欢背着一个快有她半人高的黑色的大书包,肩带松松垮垮的,跑起来的时候,书包跟着一上一下的蹦,挂在书包上的铃铛“叮铃”“叮铃”的响。

    孩不知道为什么那几天回家回的都比平时晚,他好几次晚上□□点加班回来还能看见孩从他家门口蹿过,边跑嘴里还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念叨什么。

    他住的地方是一条胡同口的转角,却是孩放学的必经之路。

    那条胡同老旧,路灯坏了好多年,都没人修,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中学的学生都嫌那条路破,路上还经常容易遇到堵路的混混,别的学生都宁肯绕远道也不愿意从那里走,只有这孩每天都要从那经过,路过的时候还总左右乱看着,也不知道脑袋里都想着什么。

    那天晚上顾惜朝到巷子口扔垃圾,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跑在前方,刚下完雨,水泥地上布满水洼,大的、的、深的、浅的都有。

    月光照在上面,水镜明得发亮,照的人连影子都是清楚的。

    顾惜朝往前快走了两步,谁知道孩跑得更快了。

    突然,孩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他疾步走到了孩跟前,孩还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手插在水洼里,五官皱成一团,眼睛紧闭着,睫毛止不住地抖。

    这下他倒是听清孩的什么了,“富强民主文明!”

    着着孩自己还忘记了词,眉头皱着想了半天,身体颤抖,书包上的铃铛跟着晃,“叮铃”作响。

    ”和谐、诚信、友善。”他蹲下来跟着补充着。

    孩墨黑的眼睛看向他,吸了吸鼻子,一脸震惊,“鬼、鬼都会背这个!”

    顾惜朝皱了皱眉。

    孩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是热的,有温度的,惊喜道:“你、你不是鬼啊。”

    孩隐约带了点哭腔,“我本来背歌词背得好好的,”她边鼻子还跟着抽一抽,紧跟着了个嗝,眼睛被水润的发亮,嘴角又向上翘起:“被你这么一吓,我都忘了。”

    他把人扶了起来,孩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

    孩没认出来他,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就往回跑,他不放心,跟在孩身后直到回家。

    没过一会儿,孩从院子里头钻出来了,把纸团埋在树下,对着树拜了三拜,才回屋。

    ——

    ——如果有那么一天

    你即将要离去

    我会迷失我自己

    ——走入无边人海里

    顾惜朝闭起眼,低声合唱,他的歌声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清亮又有磁性,歌声像是有故事一般,带着忧伤。

    苏念梅猛地收声,惊喜道:“你会唱这首歌了!”

    顾惜朝转回神,瞳孔晃了晃,“跟你听的多了就会了。”

    “那你比我厉害多了,我当时学了老半天都没学会。”

    “当时,我们班……我们村上要办合唱比赛,他们选的就是这首歌,我学技能方面比较慢,那个时候又时间紧任务重,为了不拖后腿,我晚上都留在村委会练习这首歌。”

    “我之前可没现在唱歌这么好,唱歌还老走调,但最后我还是艰难地学会了这首歌,你猜猜看我是怎样克服走调这个习惯的?”

    顾惜朝没话,苏念梅就。

    “把歌词的音调标注出来,用记拼音的方法记得旋律。”

    苏念梅吸了吸鼻子,:“我学会这个方法可有一个机遇呢,你要不要听听看?”

    顾惜朝轻笑,眼里带着一种他未察觉到的宠溺,“好。”

    苏念梅被他一看,有点害羞,:“我觉得我是受神保佑的人,你以后可要好好地巴结我。”

    苏念梅这话的时候,摇头晃脑,不知道是不是和顾宝待久了,都有些孩子气了。

    “我被这合唱难倒的时候,我偷偷地写了个纸条埋进了树下,第二天早上我就在我桌子上看到一个纸飞机,也不知道是谁扔下来的。”

    “我本来想把它扔了,刚巧看见纸飞机上密密麻麻都是手抄的歌词,就又把那个飞机拆了,他歌词上面还加了拼音,读出来刚好就是那个旋律。”

    苏念梅长叹一声,“自此,我就顿悟了!”完,苏念梅又感叹道:“还是当时年少啊!”

    顾惜朝拍了拍她的脑袋,苏念梅却突然炸毛似的站了起来,想起来什么似的,站起来,“我先走了!”

    走到一半,她又转了个身,指了指顾惜朝身后的铁栏杆,动作幅度太大,齐肩的短发跟着晃着,大声喊着,“我们明晚还在这里见!”

    顾惜朝看着苏念梅离去的背影,嘴里低哼着,眉宇间的疲惫一扫而空。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趴在地上的猫懒散地抖了抖身体,慢腾腾地爬到顾惜朝的脚边,用脸蹭了蹭他的裤脚。

    “喵呜”一声。

    ——

    中午太阳照在地上,晒的军训的学生们苦不堪言。苏念梅站在太阳底下,跟水龙头被拧开了开关似的,汗顺着脖子往下淌。

    苏怀林左手牵着顾宝,右手牵着二狗子走在京大的校园里,绿树成荫。

    顾宝第三次看见那辆停在树下的轿车,扬起脑袋,拉了拉苏怀林的手,问道,“舅舅,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苏怀林脑袋也一懵,这京大也不知道是谁设计的,绕着这楼转悠了半天就是找不见苏念梅她们训练的那个操场在哪。

    顾宝:“舅舅,你要是不认识路,可以问旁边的哥哥姐姐们。”

    苏怀林脑门上出现了一排黑线。他要是想问路早就去问路了。他本质上还是个农村淳朴孩,上了大学的学生大多慢慢开始扮自己了,十七岁的苏怀林看着路上走过去的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学生,既向往又有些内怯。

    这么找下去也不是个事,两个孩脸都被热得红扑扑的,苏怀林眼神一瞥,看见路边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苏怀林提了提挂在脖子上的布袋子就走了上去。

    还没等他走到跟前,旁边的两个娃一前一后地跑了出去。

    顾宝看见来人,兴奋地喊着:“季叔叔。”

    二狗子也跟着叫着人:“叔叔、叔叔。”

    季遇安一下车,就看见顾宝朝自己跑了过来,二狗子迈着短腿一哼一嗤地也跟在身后。

    季遇安长腿并拢站在车门旁边,右手还拎着一个礼盒,嘴里回应这两个孩子,眼睛却盯着那个男孩看。

    自己今天刚回家,他奶奶季老太太知道苏念梅正在军训,好呆地也要让自己把礼物给苏念梅送过去。

    没想到这一来,还碰见之前乡下见到的孩。

    大中午的,男孩怀里用袋子兜着个西瓜,被汗濡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显得格外温顺,左右手还牵着两个孩。

    季遇安在车里坐了老半天,看着这三个人第三次路过他的车,才整理整理衣服走下车去。

    “你们这是要去哪?”

    “我们要和舅舅去找妈妈。”

    “舅舅?”季遇安尾音提高,有些吃惊。这人是苏念梅的弟弟?

    季遇安看了眼苏怀林,了声“走吧。”

    苏怀林眨着眼睛,“嗯”了声,嘴角还有些憋笑。

    季遇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孩刚刚占自己便宜。

    ——

    房间里的苏父苏母急得团团转。

    苏母坐在床上,原本有些泼辣的人,现在也蔫了下来,贴在苏父的耳边低语:“那苏念梅那娃的事情现在咋办呢!你没听送咱来的那个伙子要是被她家人找到,咱少不了要吃牢饭呢。”

    苏父嘴里叼着旱烟,烟圈一圈一圈地向上冒,脸蒙在白雾里,他看着苏母,半晌不话。

    苏母看着自己老头不吭声,心里也带了火,把苏父嘴里的烟一把夺了过去,摔在地上一声脆响,“抽!抽!抽!你就知道抽!”

    “要不是你娘当年硬要抱人家娃回来,咱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