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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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歆双道走廊上看了一眼, 看到他们几个走远了, 才关上教室的门,让后排的同学把后门也关上。门一关, 班里一下子炸了锅, 班里还是有人知道徐竟甜画漫画,不过没几个人看过, 大家议论纷纷。

    许歆双站在讲台上,忽然开口道:“谁认识二班的那个双马尾的赵晓笑,或者谁以前跟她一个班的?”

    班里陆陆续续有几个人举手,还有人坐上了桌子,问道:“怎么了?”

    付锴正在那儿帮徐竟甜收拾东西, 把她的书都塞回了桌洞,转头看过去。

    许歆双:“有谁知道赵晓笑的什么事儿么?”

    有几个男生女生了然的笑了起来:“不就是在校外养个大她好几岁的男朋友么。染个黄头发, 天天在南区那边游荡的。”

    “之前她惹了二十六中的人,还让她男朋友跟她撑场面, 结果她男朋友吓得临时跑了, 她竟然还不分手。”

    学校里这种八卦总是传的很开。

    那几个男生女生笑作一团:“怎么了,赵晓笑要出事儿?”

    许歆双:“她是不是找咱们学校的学生要过钱。”

    其中一个女生道:“嗯,她挺缺钱的, 之前是到处借钱, 后来借钱不还就没人借她, 她就问有些同学要了。是要, 不就是抢么。呵, 她还欠我两百多呢。”

    阮之南也坐上了桌子, 跟他们聊:“谁被她要过钱?”

    班里那几个男生女生把目光投向一个靠窗坐的女生,那女生吓了一跳,声道:“上、上个学期有……她不让我。不过、不过不多……”

    显然很多人都知道她勒索同学的事儿。

    “哦对,徐竟甜以前跟赵晓笑刘倾她们不也是一个班的么?庞广达把徐竟甜叫走,也是因为这事儿?”

    阮之南道:“她可没少问徐竟甜要钱。好几千。”

    那几个男生女生拍桌子了:“好几千?!靠,那我前一段时间让她还钱,她还没有!”

    阮之南荡着双脚:“就是之前甜甜不给她钱,她就想整甜甜。哎,让她吐钱是不可能了,要不要治治她,我就看不惯这种人。”

    班里很多人还是跟阮之南关系不错的,他们之前看阮之南跟徐竟甜一起玩,就大概知道阮之南是要罩她了,这几个以前跟赵晓笑同班的男生女生转过脸来:“哟,阮老板要她么,带我一个,学校后门集合。”

    阮之南咋舌:“人不着急,先搞得她在学校混不下去才行。你们要是还认识别的班的被她要过钱的人,或者是谁被她借钱不还的,帮我联系一下呗。只要是她借钱的,或者是勒索要钱的聊天截图,就发给我。”

    班里好多人都转过脸来:“你要发贴吧?”

    阮之南笑起来:“哈我这么温柔么,还发贴吧,发贴吧有屁用,我要拿着去找学校领导。留这种人在学校,三中还想让名声再坏一回么?”

    她荡着脚,晃了晃手机:“我应该都加你们好友了,记得发给我啊。她不愿意还钱,那就找她爸妈来学校还钱。”

    许歆双也在跟靠窗那个被赵晓笑勒索过的女生聊天。

    这节自习,几乎都没人在学习,大家都在转头相互讨论八卦,好多人都已经讨论到赵晓笑的那个校外男朋友几个耳洞上了,而阮之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拿着手机,跟好多人同时聊着。

    到自习课结束,老邱和徐竟甜都没回来,老邱的保温杯还在讲台上。

    下课铃响起来,阮之南一下子起身,把手机伸给傅从夜:“看,证据够多了吧。”

    傅从夜在她手机上翻了几下,她相册里存了最起码几十张聊天记录,都是别的同学发来的他们跟赵晓笑的聊天记录。

    赵晓笑勒索别人,借 钱不还的证据都在里头。

    阮之南满脸得意:“一声阮老板不是白叫的。”

    傅从夜也起身。

    阮之南看他站起来:“你干嘛?”

    傅从夜:“你不是要去找副校长么,我跟你一起去。”

    阮之南当年跟庞广达闹起来的时候,就跟副校长过交道,她一点都不怵这个场面。

    傅从夜就更不怵了,方笙派好几个律师坐在副校长办公室的事儿,就发生在上个学期末。

    但这两位大佬在走向办公室的路上就开始后悔了。

    傅从夜低头走在后面,他总觉得那副校长不定会提起方笙或者那栋体育馆的事儿来,让阮之南听见了,岂不是等于告诉全学校了。

    他自己本来想中考的时候想控制一下分数,装作运气好的样子考个末流重点,结果方笙一直以为他成绩烂的没地儿去,提前找关系塞来了这所学校。他从入校,就时不时要对上校领导笑着慰问的嘴脸,他浑身每个毛孔都觉得尴尬,更是一步都不想踏进星星馆。

    他一看见那三个字就头皮发麻——

    要是阮之南知道了星星馆都是方笙捐的,以她不嫌事儿的性格,不定天天在学校里唱“星星点灯”。

    阮之南也满身后悔了。阮翎虽然没来过学校,但学校里毕竟是要登记父母身份,虽然家长会都是刀姐或者舅舅偶尔来开,但之前她跟庞广达起来的时候,副校长就给阮翎过电话。

    万一副校长故意提几句阮翎的事儿,那真是操蛋了。

    千家万户谁不知道元令羽,傅从夜虽然可能不会跟别人,可她也不想承认那个在综艺节目里不按节目设置,乱搞耍疯的混蛋大叔是她爸啊!

    到时候,会不会傅从夜也发现她每天追星,追的是她自己亲爸!

    但这俩人内心再觉得“完蛋”,也比不上副校长的心情。

    阮之南,傅从夜,两位有难缠家长在背后撑腰,哪个都得罪不起的真校霸,一左一右坐在副校长办公室的沙发上。

    每一个位带来的腥风血雨,都让副校长切身承受过。

    副校长真的是嗡的一声头都大了,脑子里就是光芒四射的四个大字:

    “完蛋艹了”。

    ……

    等到快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傅从夜阮之南还有徐竟甜仨人才回班里,老邱表情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跟在后头,端上保温杯没什么就走了。

    付锴和鲁淡看着这淡定的三个人,面面相觑:“怎么样了?那边什么了?你们怎么就这么淡定呢!”

    徐竟甜:“没什么,他们俩去了,然后又给看了证据,然后阮老板如果不处分赵晓笑,她就也能让外头知道一下三中的管理水平和学生素质……然后副校长就立马松口,请赵晓笑过去了。”

    赵晓笑被叫过去立马就懵了,她当时就先否认是自己印这些漫画给老邱和庞广达的,可学校办公室和走廊都有监控,也有老师看到她了。

    她这漫画就是徐竟甜画的,徐竟甜咬死不承认,赵晓笑甩着俩马尾一直自己就是拍到了,年纪还挺会给人扣罪名,一口一个传播□□色情,思想肮脏龌龊之类的,就往徐竟甜身上扣。

    后来等副校长提起问同学要钱的事儿,她又开始死鸭子嘴硬,转头还阮之南她了。但她之前围堵徐竟甜就在学校后头没监控的地儿,这会儿阮之南人也没证据,副校长就有点没耐性了,是请家长,而且让所有被她要过钱的同学过来明情况。

    她班主任都过来了,当场就给赵晓笑父母电话要求来学校。

    结果她爸好像在麻将,隔着电话都能听到那边骂骂咧咧的喊:“死了也别找我!”

    又给她妈过去,她妈 嘴更不干净:“她问同学要钱?!草他妈的,那这白眼狼前两天还管我要钱,老娘有那么多钱给她吗?!赔钱?找她爸去,她爸有钱!副校长了不起啊,我还想呢,别的学校暖气费收三百一,凭什么你们收三百六!当我们家长是傻子么!你要让我去,我就先要跟你们学校算算暖气费的事儿!”

    赵晓笑已经站在桌子前哭起来了。

    副校长都头疼,把电话扔给了庞广达,庞广达右耳被“草你妈”轰炸半天,总算听到那边的女人扯着嗓子:“五六点我再过去吧!”

    副校长都不想管,本来庞广达把一点事儿都扯上老邱包庇学生,非折腾到他眼前来。而且老邱班里两个惹不起的学生也都过来掺和这事儿,俩学生一副请媒体发网上要曝光学校的样子,显然都对这个威胁学校的套路了若指掌。

    副校长更不想应对这个满嘴脏话的学生家长,挥挥手:“老庞,你跟她班主任管这事儿吧,处分决定了再找我过来签字,你们以为我这一下午都很闲么!”

    这会儿回了教室,徐竟甜心里仍然乱跳,她虽然知道自己可能不会有事儿,但毕竟那几张漫画还在老邱那儿……

    鲁淡:“事儿算解决了?你们俩出面,这么牛逼的么?那——靠你俩这表情怎么回事儿。”

    阮之南抬起头来,傅从夜也摸了摸嘴角:“怎么了?”

    鲁淡眯眼:“都有点心虚别扭似的,还发生什么事儿了?”

    阮之南从桌洞里翻出笔袋,朝鲁淡砸过去:“能什么事儿!”就因为副校长对他俩的态度,俩人都心虚的觉得自己要露馅了似的。

    这会儿是晚上最后一节自习,各个班都有点闹腾,包括八班刚刚那几个男生女生在内,好多被赵晓笑借了钱的人,都去了老师办公室,是要找赵晓笑她妈要钱去。

    好几个班的男生女生都从教室里出来,在走廊上窃窃私语,听他们的话,赵晓笑的妈在老师办公室里闹起来了。

    “闹起来了?!”

    “是二班之前几个跟赵晓笑不对付的女生,拿着转账记录赵晓笑借了林林总总两千多不还。结果赵晓笑她妈不但不认账,还那几个女生在这时候讹钱不是好东西,跟那几个女生动手了。”

    “我擦嘞?!她妈学生了?没人拦着?”

    “老师拦了一下,但赵晓笑她妈战力惊人,上去甩了那几个女生好几巴掌!那几个女生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冲上去也还手,哐哐踹了她妈好几脚呢,还抓了她妈的头发。哎,话那几个被讹钱勒索的没去办公室要回来?”

    “哎哟,要有那胆量,之前就不会被她勒索了。去的都是那种以前借她钱后来闹掰的朋友,赵晓笑之前的朋友,有几个好惹的,这会儿都是去落井下石的,还了钱也可以没还。”

    一个八卦男生飞奔而过走廊,传递消息:“哈哈哈哈哈牛逼,赵晓笑她妈一听要退学,当时就坐地滚哭,还要老师呢!哈哈哈哈真绝了,她还摔了二班班主任的茶杯,她们班主任手都割破,当时吓坏就躲了——结果她妈就冲上去要庞广达!庞广达的脸都被她妈的指甲划了好几道!”

    阮之南也到门口,满脸兴奋,扒着门框问:“了么了么?”

    那男生顿住脚步:“阮老板,你没去看戏啊!她妈真的绝了,是泼妇的对不起妇女,她就是个泼辣变形金刚,在办公室里一会儿四脚着地满屋子蹬腿,一会儿起立变形四处乱抓——我觉的啊,咱们学校要不是大事儿,很少搞退学,一开始估计就只是口头威胁家长,这么闹一出,十有**要退学了!”

    上次阮之南跟双马尾赵晓笑动手的时候,也能看出来几分泼妇气质。但她真是连她妈的百分之一都没学到,这会儿办公室里已经闹的厉害,靠窗的同学看着连传达室的保 安都跑到教学楼去了,不知道是要拉架还是怎么着。

    再闹腾闹腾估计学校都要报警了。

    等到放学铃响了,他们几个趴在窗户边上的,才看见四个保安围着那个一路骂骂咧咧的赵晓笑她妈,往学校走去。

    赵晓笑她妈半披散着头发,时不时还转过身来,指着教学楼方向破口大骂:“什么垃圾破学校!以为学校有点钱了不起啊!我要找人曝光你们,我要把你们告上法庭!你们还敢跟我动手,算什么老师!我被伤了,我这就去医院开证明!我要让你们学校赔的倾家荡产!”

    那几个保安拿手里警棍戳她,作势要往她脸前甩:“让你快点走!”

    赵晓笑的妈在楼底下甩着胳膊嚎:“别碰我,我让你们别他妈的碰我!”

    就在她妈在楼底下鬼哭狼嚎的时候,赵晓笑也低着头走在走廊上,要回教室拿书包收拾东西,不知道谁先看见她的,走廊上各个班里传来了喧哗声和口哨声,还有人大声在那儿问:

    “赵晓笑,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啊!”

    “哎,你男朋友真的比你大二十岁么?”

    “哟哟哟,你妈真牛逼,以后让她来咱学校,学校都不用广播和音响了,我们不论在哪儿都能听到你妈的草你妈了哈哈哈哈哈哈。”

    赵晓笑往二班越走越快,一路跑了起来。

    等她收拾好东西,高一高二也差不多放学了,阮之南、徐竟甜、付锴和鲁淡他们一帮人走出校园,为了庆祝此事解决,他们还强拽着傅从夜,要去鲁淡家吃烧烤。

    五人在校门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就在不远处的公交车站旁,看到了赵晓笑和她妈妈。

    她妈妈头发乱糟糟的披散着,穿着高跟拖鞋,豹纹外套也被拽的皱皱巴巴了,涂着红嘴唇,拎着个假lv袋子,抬起手来用袋子朝赵晓笑身上一下下过去,边边骂骂咧咧,公交车站的人侧目着躲开了,还有不少在那儿等车的学生三五成群的看着热闹。

    阮之南跟他们穿过马路的时候,就听到了她妈的叫骂:“你再花我一分钱,我弄死你!别跟我回家,你给我我房租了么?!去你那男朋友家住去吧——找个男人都找不到个有钱的!”

    还隐隐传来了赵晓笑崩溃的哭声。

    付锴望着赵晓笑,忽然:“她其实……也挺可怜的。”

    徐竟甜拽紧了书包,头也不回道:“也别出了什么事儿都怪家庭,我走投无路时候可不少,也没变成她那样。”

    但等到他们齐聚鲁淡家的香喷喷大排档,徐竟甜被他们撺掇着几杯啤酒下肚,她脸微微涨红,低着头道:“你对赵晓笑这种人来,所谓高中生活,所谓青春,算是什么啊。不过对我来,我的青春也不是暗恋、操场、无忧无虑的生活,我跟你们不太一样。”

    她倒了一杯,扶了扶眼镜,笑道:“我的青春是发胖减不下去的体重,是别人对我指指点点起了绰号我最后一个知道,是我家里有时候穷到拿不出钱买菜。不过幸好,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我也有点钱了。”

    鲁淡吃了个毛豆:“艹,谁的青春是跟疼痛青春片似的,我的青春我的童年,就他妈是后厨帮忙切肉,前台帮忙算账,夜里帮忙抬货。搞得一身都是油,上初中的时候,我都是趴在灶台边写作业,来人了我就起来炒菜——”

    阮之南看了他一眼,鲁淡耸耸肩:“不过幸好,我家现在也招工了,生意好了,也用不着我了。”

    付锴磕了磕杯子,他倚在凳子上,酒量不佳,眯着眼睛似乎都有点醉了:“嗝……老子的青春是想美白,想长高,想砍死我爸。他每次对我妈动手的时候,我都想一遍。幸好啊,幸好老子现在得过他了,去年我踹了他三脚,他现在再也不敢跟我妈动手了。明年我就跟我妈搬出去住!”

    付锴把杯子往阮之南的杯子上一磕:“我赌,咱们当中,就阮老板的生活才是人人羡慕的青春片。”

    阮之南笑:“放你妈的屁。”

    她骂完,却笑着没话。她要是回想一下,她的青春大概就是半年前因为差点没命而被吓退的警察梦,是独自住在大房子里从来没法跟父母出去玩的孤单,是生怕父母离婚的惶恐……

    或许对他们来,这不算什么,但对她来讲这已经几乎是覆盖她生活大半的阴影了。

    只是她还没有想到什么“幸好”。

    阮之南看他们几个都等着,笑着抬起杯子:“嗯……我的青春啊,就是担心我爸妈离婚。其他也没别的了。哎哎哎别这个反应,爸妈要离婚也挺不得了的——傅从夜,你你的。”

    傅从夜没喝酒,他一直就安静的坐在阮之南旁边,挺道她这么,微微抬了下眼:“那我就是父母已经离婚了。”

    阮之南一顿,却听到傅从夜微微勾了下嘴唇:“但幸好,一切都还好。”

    付锴他们几个难得看到傅从夜露出笑容,端着酒杯起哄起来。

    阮之南也笑了,回想一下,举杯跟他们碰在一起:“对,幸好,一切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