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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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泳馆那边会很多人么?”

    阮之南:“哎别期待太高, 还游泳馆呢, 我一般都管那儿叫水坑子。很老的地方了,我怀疑你爸年青的时候都可以能去过, 很多老帝都人夏天游泳都是去那儿。”

    傅从夜没去过:“多老了?”

    阮之南:“估计比咱俩加起来年纪都大。还都是铺白瓷砖的那种, 后来为了给人练跳水又才搞的跳台,灯也总不太好, 我以前时候跟人架摔泥里了,不敢回家, 还跟狐朋狗友爬窗去, 在游泳池旁边的淋浴间里洗澡。”

    傅从夜拧起眉毛来:“狐朋狗友?你不就整天跟男孩玩。”

    阮之南:“放屁,我以前也有好几个女伴呢。不过我初三的时候, 我爸妈不让我跟他们来往了,她们也都陆陆续续出国, 联络的更少了。以前好多发, 也就冰老师、鲁淡这样家里落魄了的,还跟我在国内玩, 其他人都出去的七七八八了。”

    傅从夜:“你妈竟然没让你出去?”

    阮之南扁嘴:“我要出国了,那你就见不到我了。”

    傅从夜:“那倒也是。不定就是陌生人了,哎别动手——我就只是想问, 为什么你没出国。”

    阮之南:“我爸我妈不舍得,也觉得在外总要受委屈。而且我一直都是像当警察, 肯定要考国内的警校, 更是没想过出国。”

    他俩走出区, 阮之南握着他的手荡来荡去, 傅从夜感觉快要路过那位冰老师的理发店了,他本来想提醒阮之南一下——或许她会想要抽回手,怕被别人看见。

    但阮之南一双眼睛望着过路的车,侧脸被路灯与招牌的彩光映亮,时不时转过头来对他傻笑一下,他倒是不想了。

    让她多一个发看见,也没什么不好的。

    阮之南买了杯奶茶,拽他去了公交站:“走过去就太晚了,坐公交吧,就两站。”

    俩人跟一群老头老太太一起上了公交,车晃呀晃,他俩吸着奶茶,抓着把手,也晃呀晃。

    阮之南不断去拿肩膀挤他,在旁人眼里,他俩的行为或许幼稚又过分显眼,傅从夜有点不太好意思,但阮之南幼稚的表情露出来,得意洋洋的咬住吸管喝了一口他的奶茶,他又忘了别人的目光。

    他也随着车走走停停的摇摆,撞了阮之南一下。

    阮之南笑起来,两个幼稚鬼一个个咧嘴到不自知,在车到站的时候,一起跑下了车。

    阮之南跳上公交站,跑出去几步,喊他:“幼稚!”

    公交车驶走,考车窗坐着的大爷大妈都转头看向他俩。

    傅从夜却不话,站在公交车站对她抬起了手。

    公交车站没人,车已经驶远。阮之南不靠近他:“干嘛。”

    傅从夜不回答,就是勾了勾手指。

    阮之南抿嘴笑起来,神情生动,沾水葡萄似的眼睛转了一圈,大声道:“哎哟,还想让我牵你嘛?不牵还不会走了?”

    傅从夜:“对。我瞎了。牵不牵?”

    阮之南笑的不行,走过来:“真瞎了?”

    傅从夜极其配合的目光一直,盯着一处不动:“嗯。”

    阮之南扫了一下周围,忽然凑上去快速的亲了他一口。

    傅从夜眼睛更直了。

    她笑起来:“刚刚有人耍流氓了,我没抓住她,让她亲完就跑了。”

    傅从夜:“没事,我感觉出来了,刚刚是狗亲了我。”

    阮之南又气又好笑,拍了一下他肚子:“是是是,你找了个狗。”

    傅从夜抓住她的手:“兔犬党头顶青天。”

    阮之南笑的肩膀乱颤,俩人一路贫嘴,在路灯下朝潜艇学院游泳馆的方向去。

    那里周末的时候人还不少,但今天是周一,又比较晚了,刷卡地方的看门大哥都已经哈欠了,看见他俩:“这么晚还来游,里头都没人,水都是新的——哎,反正就俩人,我就不把大灯都开了,太费电了,开一半就这么游吧。开到十一点半,之前就出来,别让我进去叫人啊。”

    阮之南和他分别拿了个手环,去更衣室了。

    潜艇学院的游泳馆非常大,分两个池子,远处深水那个池子竟然没注水,估计是人太少,怕要是溺水出事儿没人救,就直接不开放,黑洞洞看着还挺吓人的。

    灯开了一半,外头有路灯和月光照进来,那片浅水池子被光线照的像一潭净湖。

    傅从夜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阮之南已经坐在泳池旁边,脚在踢水,她没穿上次出去玩的那件姜黄色泳衣,而是一件黑白条纹露腰的泳衣,下身有点可爱的裙摆,肩膀上是系带。

    但这件泳衣没有挡住她腰上的伤疤。

    她朝他这边转过来的时候,傅从夜敏锐的看到那两条微微鼓起的疤痕。

    阮之南注意到他的目光,笑了一下,直起腰来,这泳衣更显得她身材比例不太像亚洲人,腿长腰窄,大腿并不细,有种运动员似的矫健,肤色匀称。她抚了抚那伤疤,傅从夜笑:“不明显,只是我知道。”

    阮之南也笑,牵住他的手,俩人的手环撞在一起:“明显也不要紧,我挑泳衣的时候就想了,我可以把它露出来。我很喜欢这套泳衣,不想为了遮掩就选别的。”

    傅从夜伸手抚了一下,阮之南可能觉得痒,她笑着往后让了一下。

    傅从夜抓住她胳膊:“别动。”

    阮之南只好不动了:“你别抓我嘛,给你摸啦。”

    ……这句话怎么听都怎么奇怪啊?

    傅从夜脑袋歪了,手却没抖,他伸出指腹轻轻蹭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比我想象中要淡一点啊。以后可能就看不见了。”

    阮之南呼吸声就在耳边,她不话。

    傅从夜抬起头:“怎么了?”

    阮之南脸有点红了,她把傅从夜的手拿开,声音的:“痒,你别摸我了。”

    傅从夜觉得这话没问题,但又有点歧义,他耳后根也有点烧起来了。

    阮之南忽然无法面对他似的,她给自己脸边扇了扇风,干脆后退几步,一步跃进了水里。

    傅从夜吓了一跳,阮之南游出去几步,脚点了一下泳池底,浮起来,她后脑用红色发绳扎了个揪揪,她把前额湿透的头发捋到后脑去,在泳池里露出脑袋看向他:“你的手不要紧么?”

    傅从夜:“你别掰我胳膊就行。”

    她笨拙的游过来,傅从夜站在泳池边,她想要拽他的脚,傅从夜却没有遂她的愿,他往旁边一跃,以阮之南没有想到的优雅姿势跃入水里,她还在水面上探头找他,忽然感觉到一双手在水下抱住了她的腰。

    阮之南吓了一跳,还没蹬腿,那人就抬起脸来,一下子浮出水面。

    阮之南大笑,她伸手把他额前的头发都给捋到脑后去:“落水兔!”

    傅从夜也笑,他睫毛眉毛都沾着水珠,睁开眼睛,瞳孔里都是以前少见的光彩,他抹了一把脸:“到底还学不学了。你要是拿刚刚狗刨那几下子参加运动会,就等着被人笑死吧。”

    阮之南只好松开手,拍了拍他肩膀:“那你教我啊。”

    傅从夜却没有松手,俩人在水里飘荡。

    他也不话,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拽住阮之南的胳膊:“你毕竟还勉强算是会游泳,学起来其实挺简单——”

    傅从夜是教,倒是真的教她,有时候阮之南想摸摸他戳戳他,或者是在他演示动作的时候笑话他,都招致了傅从夜瞪眼。

    啧……学霸教人,就这么正经。

    虽然肢体接触也不少,但傅从夜托着她肚子的时候,她都有点心无杂念,觉得是一个教练在帮她了。

    到后半截,傅从夜看她累了,但还想再督促一下她:“你今天学好了,以后就不用总来了。”

    阮之南回头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傅从夜你拍拍自己的脑袋听听巨浪拍岸的声音吧。”

    傅从夜一愣:“我怎么了?”

    阮之南自己游出去一段:“我学会了,你也不用再跟我来了。你爸也回家了,多好,我们以后只能在学校见面了。还只能当同桌。”

    傅从夜这才理解,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该学也要学会啊。”

    阮之南拍了一下水:“行,我今天学会了,以后都再也不来了!”

    傅从夜:“你可以你还没学会啊。我跟我爸还要教你,但我们就可以出去玩,或者是就在这儿闹着玩,你就把它当暑假作业,早写完早轻松。”

    阮之南扁着嘴,慢吞吞的游过来——或者踮着泳池底走过来。

    她像一只在水里行走的大鳄鱼,过来郁闷的张开嘴:“那我现在能休息了么,傅sir。”

    傅从夜伸手,往她脸上弹了点水:“行吧行吧,瞧你这样。”

    阮之南一下子熊抱过来,两条腿都在水里圈住了他。

    傅从夜斜眼看她:“你又把自己当树袋熊了?”

    阮之南嘿嘿傻笑:“这样省力,你就当个桩子吧。”

    傅从夜有意捉弄她,他握住她的腰,人也往下一蹲想要蹲进水里,阮之南眼见着水漫过耳朵,吓的吱哇乱叫:“啊啊啊别!我会呛水的——”

    傅从夜笑:“so?”

    阮之南伸出手掐了一下他脸颊:“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是这种欠揍表情。不过你那时候没笑就是了。”

    傅从夜:“那你觉得笑好,还是不笑好。”

    阮之南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笑。因为你对别人还是不怎么笑。”她偷笑了一下:“你每次笑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是只对我笑。”

    傅从夜想了想:“我确实是只对你笑。”

    阮之南脸上的窃喜都掩饰不住,她松开手,游到岸边,胳膊扒在泳池边缘,转头道:“哦对了……我想问你一件事。”

    傅从夜:“。”

    阮之南:“你是以后会去军校么?国防大学或者国防科技大那种。或者是去兵种院校。”

    傅从夜愣了愣:“你怎么会问这个?”

    阮之南犹豫了一下,但傅从夜跟她约定着要对彼此真话,她也不太擅长隐瞒,干脆道:“我爸我妈,如果你以后真的去军校,或许就不想让我们来往了。”

    傅从夜往后仰了一下,轻叹道:“我不知道。我没想好。”

    阮之南:“你自己的想法呢。”

    傅从夜看她:“我不像你,从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其实做什么也都可以。嗯……但我大概预想过,你知道我前一段时间还在想,如果你考上了警校,我就去跟你同校,去学个刑事科学或者是涉外警务之类的。你也知道,我也挺喜欢看这种的。我爸最早也是个写推理出身的。”

    阮之南眼睛亮了亮:“可以啊。你如果想的话。”

    傅从夜:“我对什么事情都不太有所求。也不算是热爱。不过我转念又一想,你爸你妈能保护你,是因为他们俩确实都很有实力,不论是钱还是权……我总想着,我家里既然有这个条件,或许应该能让自己以后更优秀,也就能更好的保护你。”

    阮之南:“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的啊。也不需要你一定来保护我。”

    傅从夜笑:“你可以自己保护自己,那是你的想法,对我来,我想保护你,也是我确定了的想法。而且我也想让我爸不会再受委屈,想让左麦以后治病衣食无忧。”

    阮之南不话,她朝傅从夜的方向靠了靠。

    傅从夜道:“嗯,我本来也就不想去军校,有了你父母那边的想法,我会再仔细考虑。”

    阮之南做事不会想这么多,但傅从夜却仿佛是他们会以后一直一直在一起似的样子,想了好多以后以后。

    阮之南:“你别因为我的话,就改了自己的计划啊!”

    傅从夜看她:“这是理所应当的。我如果有非要做不可的事,那就是没得选了,但现在对我来,我有的选,而且也无所谓。就当这些选择是评分系统,你的想法不能替我决定,但也在给每个选项加分减分。”

    阮之南:“我总觉得我不应该左右你的想法。”

    傅从夜笑起来:“我还有半年就成年了,你左右我是应该的,但我到底怎么选,如果成年了,自然要负起责任想清楚。”

    阮之南手拍着水面:“你想好多,想好远啊。我都没想过那么多。”

    傅从夜:“我连孩子以后在哪儿上学都想好了。”

    阮之南:“??!”

    傅从夜笑了:“逗你的。谁能想这么远。但我……“

    阮之南凑近过去:“你什么?”

    傅从夜:“但有些承诺可能嘴上不会,但我心里已经做下了。”

    阮之南抱住他胳膊,俩人皮肤都有点滑和热,但又在微凉的水里,清爽与不出的暧昧就在他俩来回互动的胳膊里。

    傅从夜忽然凑过来,亲了她一下:“我不告诉你。”

    阮之南立马撒娇:“你告诉我嘛——”

    傅从夜抽手笑起来:“别戳我肋骨,阮之南我警告你。”

    他游走,阮之南在后头用刚学的蝶泳姿势在后头追,换气的时候还喊着:“你他妈游得也太快了吧——等等我啊!”

    游泳池水被拨乱,灯光与外头的月光,一同在白色的游泳馆穹顶上,映照蓝色的一圈圈水纹。

    游泳馆里空旷,却充斥着阮之南的笑声。傅从夜浮在水上的时候,阮之南也游过来,他伸手对她嘘了一下,阮之南没报复到他,扁了扁嘴,也学他的样子,浮在水面上,望着天花板。

    前头还贴着国旗和标语,穹顶上有常年潮湿的斑驳,他俩是两个紧紧握手的水獭,在偌大且清澈的泳池水面上飘荡,傅从夜抓着她的手,松开又握紧,他忽然道:“我确实想了很多。虽然不能告诉你。但阮南南,我从来没有这么有信心过——可能这也是每个刚谈恋爱的人盲目的信心。”

    阮之南没有动,声音轻轻回荡在空旷里:“什么?”

    傅从夜:“因为你是很好的人,所以我不相信我们会有不好的结果。我也不相信我们会有互相讨厌对方的那一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永远都没有办法让自己不喜欢你。”

    阮之南抿着嘴,偷笑起来,她有点神晕目眩。

    傅从夜跟她飘了好久,有阮之南偶尔拨动水的水声,她却不话。

    傅从夜问道:“你在想什么?”

    阮之南笑了:“我在想,我喜欢今年的春天和夏天。我希望夏天永远也不会过去。”

    就算这个夏天过去也无所谓。

    反正他们还拥有很多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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