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名利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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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鑫手上抓着初中数学课本给妹妹划例题。

    见她一门心思往外头跑, 当姐姐的人立时沉下脸:“坐好!老实写作业。”

    昨天晚上她着安抚王大军, 陪人纾解心头郁闷的旗号, 硬生生地赖在电影院看了一个半时的《东陵大盗》,还兴高采烈地拉着苏木热火朝天地讨论盗墓手法。

    什么洛阳铲伞.兵.刀,黑驴蹄子公鸡血, 怎么就没见她学点儿有意义的东西!

    今天早上被自己从床上拖起来,她就一直这副呵欠连天的样子。再让她写两道数学题, 她干脆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林母支着锅在走廊上起了煤炉炒腌菜毛豆米, 闻声赶紧劝慰大女儿:“行了, 鑫鑫,先摆桌子吃饭。”扬起声, 她又支开女儿,“蕊蕊,你去喊苏木上来。”

    林蕊如蒙大赦,立刻欢欢喜喜地奔下楼去。

    为了多拖延点儿不学习的时间, 她甚至不愿意直接在楼上开窗喊,还亲自爬下四层楼。

    林鑫气得笑出声,手指妹妹活泼过头的背影示意母亲:“妈,你看她——”

    “好了, 你跟她置什么气?白气坏了你自己。你妹妹你还不了解么。”林母摇摇头, 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天生就不爱读书。让她学习简直要她的命!也不知道随的谁。”

    明明两边根子上都没这一茬。

    林鑫收拾桌上的书本作业, 不满母亲的纵容态度:“可蕊蕊总得上学啊。现在社会劳动力剩余,街道工厂都在往外头裁人。眼下初中毕业出去找不到工作的待业青年一大堆, 她将来要怎么办?”

    腌菜花毛豆米炒好了端上桌,林母拿干抹布擦手,心诡异地宽:“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好手好脚的,总归都能找口饭吃。”

    着,她笑起来,“要真不行,就让她回郑家村养鸡去。她舅妈正好缺人帮忙呢。”

    农村养殖万元户也不少,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人总是要吃要喝的。

    林鑫从箩筐里头拿出碗筷用开水烫洗一遍,不甚赞同:“那蕊蕊以后怎么找对象。她这个脾气,一般人可承受不起。”

    不是她歧视农村人,只是人的认知水平基本取决于成长与生活环境。

    蕊蕊这么跳脱的性子,在村里头当外来的娇客没问题,大家当成西洋景。真跟他们一起生活了,人家会看不惯的。

    林母放下干抹布,得意地跟大女儿眨眼:“怕什么,就你妹妹那个机灵劲儿,你还怕她嫁不出去?再——”

    她压低了声音,“不还有苏木嘛,咱们从看到大的孩子,总不会让他欺负了蕊蕊去。”

    到时候,两口放在眼皮底下看,总翻不起浪头来吧。

    林鑫目瞪口呆,看她妈的眼神颇为复杂:“妈,苏木还喊你嬢嬢呢,你忍心这么对他?”

    还有就是蕊蕊才多大,就开始相看这个了?旧社会童养媳,到她妈这儿居然成了童养女婿。

    “是有点儿怪不好意思的。”林母吸气。

    虽自家孩子自家疼,癞.蛤.蟆看自己闺女都是仙女。不过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郑大夫的眼神还没彻底歪到天边,勉强大概能认清自己女儿的真面目。

    的确不是个儿媳妇的好人选。

    她皱眉琢磨着,看向大女儿,略有些愧疚:“要不,你吃点儿亏,等你妈我退休了,就跟你妹妹一块儿住,帮她照应着点儿。叫她别老是欺负苏木。”

    反正按规定,钢铁厂女职工五十岁就能办退休手续,自己还有六年。到时候蕊蕊也才二十岁,不急。

    林鑫还没有来得及对母亲的异想天开做出反应,门外就传来妹妹兴高采烈的声音:“妈,你们厂也要搞内退啊?你十八岁工作,现在早就满二十五年嘞。”

    退吧退吧,她还有一堆挣钱点子等着人实践呢。

    林母转头瞪双眼发亮的女儿:“内退?你又你妈的什么歪主意啊?”

    等目光转移到跟在俩孩子身后的卢定安时,她立刻恢复和颜悦色慈祥的模样,“卢啊,你怎么来了?吃饭没?正好一块儿吃。今天是刚收上来的新米,熬出来的粥特别香。”

    林蕊看得辣眼睛,偷偷地撇过脸去。

    啧啧,听听郑大夫的语气。

    这就是对不受待见的女儿跟备受欢迎的大女婿之间红果果的差别待遇。

    她往屋里拉了把苏木。自己坐吧,少年,你嬢嬢现在眼中只有大女婿,哪还看得到你这么个可怜。

    卢定安笑着表示自己在家吃过早饭来的,但现在闻到香味又馋了,所以还得叨扰阿姨一碗粥。

    郑大夫高兴得很:“要吃的,这米还有你起码一半的功劳。”

    林蕊往碗里头舀了勺子腌菜毛豆米,给苏木也舀了勺,催促他快点吃。

    不受待见的孩子就得有眼力劲儿,自己积极主动地端碗,别指望大人劝饭。

    腌菜毛豆米是她妈加了香干跟红椒炒的,好吃的嘴巴子都停不住,配着新米粥简直一绝。

    “妈,根生叔叔那个电动钐镰制造出来没有?”林蕊喝下一大口香喷喷的新米粥,终于想起来吃水不忘挖井人,得关心农事,“再不做好的话,人家稻子就都全收光了。”

    偏偏国庆节过后,她爸又代表厂里头去宝钢考察,不能跟进此事。

    林母笑了,转头示意卢定安的方向:“这你得问问你卢哥啊,你妈我对这些真没什么研究。”

    “基本上差不多了。”卢定安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咽掉嘴里头的饭菜,“根生叔叔以前学过电工,他上手快的很。”

    他还依据风力独轮车的原理,给钐镰连着的独轮装了风帆。这样车子往前推行的时候,就可以通过调整帆的方向借助风力,速度还能上去不少,省却了驱动车子需要的电力。

    卢定安看到成品的时候都不由得佩服。

    术业有专攻,农具好不好用,怎样才能更好用,的确没有谁能比常年跟土地交道的农民更清楚。

    “真的?”林蕊激动得差点儿直接跳起来,“那就能直接用了?快快快,让根生叔叔去当割稻客,趁着农忙赶紧挣钱!”

    眼下分田到户,各家的粮食各家收。

    万一没及时收割完毕,一年的辛苦就交代在地里头了。所以公社时代几乎消失不见的稻客、麦客又应运重生。

    手艺娴熟的稻客趁着农忙时节一程程地赶秋收,既挣了钱也解了其他田主的燃眉之急。

    林蕊特地听过了,因为过程极为辛苦,所以现在收割一亩稻子能挣五块钱。

    按照电动钐镰的速度,一天收割十来亩地不成问题吧。刨除电费之类的成本,挣个五十块绝对意思。

    “这么多钱?”苏木两眼放光,激动得连粥都顾不上喝,掰着手指头算账,“要是他干上两个月的话,岂不是连手指头都不用剁了?”

    两个月六十天,五六三十,正好三千块啊!那三根手指头真剁亏了。

    林母板下脸:“苏木,不许在背后长辈是非。”

    苏木偷偷吐舌头,赶紧缩下脑袋吃饭。

    “你傻啊!”林蕊深以与此人同伍为耻,数落脑袋瓜不够用的少年,“哪儿的水稻能割上两个月?这都快一整季过去了。”

    苏木不服气:“农作物多了去,除了稻子就不能割别的?什么玉米、大豆,难道都不要收回来吗?对了,还有高粱,成片的高粱地。”

    林蕊嗤之以鼻:“你当是什么年代,哪儿来的高粱?现在根本就没人种高粱。产量低又不值钱,张艺谋导演拍《红高粱》时还是特地让人种的高粱呢。”

    苏木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放弃:“反正肯定有其他农作物能一直收割下去。对了,棉花,棉花要从入秋一直采到过冬呢。”

    棉花不像粮食熟起来凑堆,往往棉桃炸成云朵,同一株上的其他棉桃还含苞待放呢。可不就要来来回回地反复采摘?

    林蕊简直不想跟这个傻子话了。谁家收棉花是直接把棉花杆子砍倒了带回家的?那都得一个个揪下棉花来。

    苏木愣了下,老老实实地点头:“这倒也是,那还得先割稻子。趁着秋收没结束,能挣上三五百也总比没进账好。”

    三五百,林母下意识想要叹气。这俩孩子真是挣过钱的人了,起三五百跟三五块一样轻松自在。

    现在农民忙一年,也不过挣三五百块钱。

    林鑫扶着饭碗听了半天两位初中生的你来我往,忍不住太阳穴的青筋直跳。怎么无论什么话题开头,蕊蕊跟苏木都能扯到挣钱上去?

    “不挣钱还折腾个什么劲?”两人异口同声,齐齐转过脸。

    林蕊带着点儿幽怨看她家的王母娘娘跟观世音菩萨:“你们又不准我挣钱,还不带我看别人挣钱过过眼瘾啊。”

    好歹使用蓄电池作为能动力的想法还是她提出来的呢,她不能让自己的智慧白白落在旮旯里头蒙灰。

    她心中的委屈还宽阔似海流呢。

    苏木也立刻配合地连连点头。

    当妈的跟做姐姐的人都被两人的神同步给逗乐了。

    卢定安也憋不住笑:“你俩还真和根生叔叔想到了一块儿去,他也算试试钐镰的效果。刚好江州农业大学的实验田要收割。他就承包了山地上的收割任务。”

    大片的实验田当然可以依靠收割机进行,但是山地以及块零散田地,机器根本开不进去,必须得依靠手工操作。这种情况下,电动钐镰就成了最恰当的选择。

    林鑫转过头,长长的睫毛轻颤,她微微抿了下嘴唇。

    根生叔叔不过是普通农民而已,哪儿来的关系找到农业大学的门路。专职做稻客的老手又不是没有,学校为什么要找上他?

    卢定安微笑:“农大那边本来计划是将秋季农田收割作为学生的实操作业。结果临时情况有变,时间又耽误不得,只能临时找收割机。”

    然而眼下江州大部分农田都是依靠人工收割,全市的收割机都没几台,正趁着天气晴好在农场抢收。学校突然要找机器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这任务就落在了根生叔叔头上。

    林鑫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卢定安:“你要不要尝尝雪菜毛豆米?我妈炒的,很好吃。”

    林母也跟着劝菜:“卢,你多吃点儿,毛豆米还是你桂芬婶婶自己种的剥的。”

    郑家村的村办厂定期有人到江州钢铁厂送货拖原材料。桂芬婶婶就时不时托人家带点儿分量轻的精细菜,比如择好的菱角藤,再比如剥好的毛豆米,捎给林家。

    东西不贵,耗得是时间跟心意。

    卢定安笑着舀了勺雪菜毛豆米铺在米粥上:“农大那边还庆幸呢。总能没让稻子烂在田里头。”

    如果后面还无法及时找来大型收割机的话,可能剩下的近百亩地也得靠根生叔叔来收割,就是时间太赶了。

    林蕊顾不上吃狗粮,只两眼放光:“他一个人来不及的话,桂芬婶婶也可以帮忙啊。电动收割又不费力气。”

    制造收割器的本钱要是不够的话,可以由她来支援。反正收割完农大的实验田,钱就能还回头了。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林母忍不住皱眉,“你桂芬婶婶哪里走得开,宝生谁来带啊。”

    林蕊将那句“所以没事生什么孩”硬生生地吞下了肚子。

    嗯,现在宝生长开了,脸看着比刚生下来那会儿顺眼多了,傻乎乎笑的时候勉强也算个可爱宝宝。

    颜控林蕊同学对人事物的喜好重点取决于脸。

    她声嘀咕:“我不是想让芬妮爸妈多挣点儿钱嘛。”

    林母揶揄:“哟,钱不到你口袋里头你也乐意?我们蕊蕊还挺高风亮节的啊。”

    “嘁!”林蕊挺起胸膛,“您别看人,这点觉悟我有。赠人鲜花手留余香。我身边的人越有钱,对我来越是好事。”

    贫民窟里头的百万富翁会成为旁人觊觎的对象。可如果周围人都生活优渥,那财富就不会眼。

    “再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古代剿匪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是父母官得让治下老百姓吃饱饭,这样人家才不会落草为寇。

    金三角缉毒重点是啥,是让老百姓改种其他经济作物挣钱,如此他们才会心甘情愿放弃种植罂.粟。

    是在富人区过的舒服还是在贫民窟自在,别想了,肯定是前者。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矛盾源自于没钱。

    眼下我国最大的矛盾就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与与社会生产力相对落后的矛盾。

    所以才要改革开放啊。

    林母这回真乐了,表示要对女儿刮目相看:“可以啊,我们家蕊蕊这思想境界。”

    深谙妹妹本性的林鑫直接摇头当场拆台:“她是因为她自己没办法挣这钱。不然你看她试试。”

    林蕊鼓起腮帮子,吐出口气:“姐,我都放血了,你还不带我落点儿好名声啊。”

    一想到眼睁睁地看着钱飞走了,她就心痛。她也忙前忙后,很辛苦的,必须得多吃点儿。她又舀了勺米粥塞进嘴里。

    “好,名归你,暂时利益先归根生叔叔。”卢定安放下筷子,笑着抬起头看桌上的人,“我和根生叔叔商量过了,准备给这个电动钐镰收割器申请专利,专利人是蕊蕊。”

    咳咳,林蕊被呛到了。

    她捂着嘴巴四处找面纸失败,才想起来现在不流行面纸。

    眼下也顾不得嫌弃苏木的手帕到底哪天洗的,林蕊赶紧抓来擦嘴巴,舌头直结:“专……专利?”

    妈呀,专利啊!硕大的奖状,鲜红的大印章,上头金光闪闪的专利两个大字。

    “对。”卢定安点头,“现在国家鼓励科技发明创造,目前短期内大规模纯机械化农业生产很难实现,倒是对型单人操作的农具改进创新非常具有现实意义。我估计这个收割器应该能申请下来专利。”

    苏木激动地抓住林蕊的胳膊,眼睛珠子都快瞪出眼眶:“蕊蕊你要发财了,爱迪生就是发明灯泡后变成大富豪的。”

    林蕊心花怒放,简直飘得跟陷在云端上一样。

    残存的良知逼得她不得不开口澄清:“不不不,钐镰是卢哥你制作出来的,那个电动助推器也是你们做的。我从头到尾就负责嘴上而已。”

    她脸皮虽然厚,可这么明目张胆抢人家的功劳,那实在是不过去。

    “创意是你的。”卢定安微笑着安慰她,“科学发明最重要的是创意,你想到了用蓄电池作为助推器。”

    林蕊嘴巴咧得快挂到耳朵上,还想什么,却目眩神迷。

    专利啊,金光闪闪的专利,原谅她这个从到大的学渣,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还能跟自己,哦不,是她妈扯上关系。

    “那……那多不好意思啊。”她羞涩地虚伪着,“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咳咳,专利人是林蕊,她妈。

    这就当她在这个世界里头孝敬她妈的礼物吧。总不能白顶着亲妈的身体各种浪上十年。

    卢定安微笑,直接给面前这两位双眼晕乎乎笑得合不拢嘴的弟弟妹妹泼冷水:“虽然有专利,但是想要凭借这个挣钱,实际操作难度不。”

    到底,这项技术并没有太独特核心之处。只要看上几回,懂行的人就能琢磨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国人的仿照能力一向卓尔不凡,又不怎么具备专利权意识。

    林蕊心灰意冷地趴在桌上,她还想躺着就把钱给挣了呢。她现在不缺挣钱的主意,就缺自己去实践的能力。

    算了,其实这所谓的创意也不是她自己真正独创出来的,不过是沾了穿越回三十年前的光。

    唉,做人要知足常乐,好歹她还白捡了项专利发明呢。

    这也就是摊上了她干爸好话,根生叔叔没概念,换成其他人试试。谁愿意搭理她啊。

    唉,还是先吃一大碗自己割下来的稻子做的米粥吧。